“他媽的你才昏聵！”大炮筒子立即被點燃，孟扶搖從馬上竄了起來，大怒，“戰北野你這混賬，大半年不見一見面你就又擄又罵吃錯了藥？老子高興去搶軍權，老子高興去奪虎符，關你屁事！”

“關我的事！你的生死安危怎麼會不關我事！”戰北野聲音比更高，“我寧可自己在城下打上十天半月，用自己的力量攻城奪位，我也不要你這樣爲我冒險，孟扶搖！你將你自己置於何地？你又將我堂堂男子置於何地？”

他指著自己鼻子，越說越激：“我，戰北野，想報仇想當皇帝，到得最後卻要靠……靠一個人出生死爲我裡應外合打開城門，我有何面見天下人，我有何面見你？”

“我呸，瞧不起人？人咋啦？你不是你媽生的啊？”孟扶搖小宇宙噼裡啪啦冒煙，張牙舞爪就要去撓面前這個大男子主義的混賬東西，“老子比你差哪裡去了？你能做的我爲什麼不能做？這天煞萬里疆域都是你打下來的，你怕我搶你什麼功勞？放心，你戰北野永遠牛叉，我孟扶搖永遠多事，放心，我從來都沒認爲你要靠我孟扶搖才能打開城門，我只是、我只是……”突然頓了頓，有點氣息不穩，咬了咬脣才道，“我看夠了那些犧牲！能兵不刃的解決爲什麼不努力？王者之爭一定要流漂杵？那些爹生娘養和我們一樣貴重的命，爲什麼不能死幾個？”

戰北野怔了一下，他側一直護衛著兩人，默然聽兩人吵架的黑風騎兵都震了震，所有人都轉過眼來，看著憤怒的、姿勢不雅叉腰的、惡狠狠站在戰北野馬上的，半晌再默默轉開頭，用不贊同的目瞟一眼他們的王。

戰北野第一次，被自己的忠誠部下鄙視了……

孟扶搖猶自怒火沖天，大力踩戰北野的披風：“媽的，沙豬！”

戰北野閉了，脣線抿平直堅的“一”，該死的，這人又誤會了！他哪是嫌多事？哪是怕搶功？哪是覺得冒死爲他裡應外合奪城是丟面子？爲了區區尊榮虛名拿萬千鐵男兒命來填的事，他戰北野亦不屑爲！他只是……不願去冒險而已。

剛纔在馬上，他聽見乾的那些事兒，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害怕，險些手丟了繮繩，那是刀尖上的跳舞池裡的洇渡，稍一不留神便是命之危，偏偏這人還不知天高地厚說得洋洋得意，這樣一個膽大無邊的子，若真出了什麼事，他用盡這一生所有，也無法挽救！

後的披風被孟扶搖踩得七八糟，他無可奈何的乾脆解下來給踩，心裡著實有幾分冤枉……剛纔那句“靠一個人爲我打開城門”，其實他沒有說完整，他真正想說的是“靠我心的人爲我打開城門。”可是這四面都是人，要他如何說得出口？

戰北野懊惱的恨恨一甩手，唉，他就是不會說話，說什麼都會被這隻母老虎誤會，偏偏又沒辦法解釋，搞不好越解釋越誤會，只好閉。

他鬱悶的繮繩，手背上綻起青筋——兩人分隔半年，好不容易見面，居然一見就吵，這個什麼事兒！

後孟扶搖踩累了，居然沒走，板著個臉坐下來！道：“宮裡形你不明吧？人都給我趕到勤政殿去了，你張個口袋往裡趕鴨子就，戰南我拜託雲痕殺了，不用髒你的手，你去了，如果夠聰明的話，記得當殿哭上一陣，說些什麼‘臣無篡逆之心，千里驅馳只求造膝陳於陛下前，臣之忠心可昭日月，奈何陛下竟不等臣歸龍馭賓天，滿心悲怨無可訴……’等等詞兒，有些戲嘛，明知做出來沒人信，但還是必須要做的，要是哭不出來，這裡還有兩個選擇。”羅囉嗦嗦的說著，從口袋裡掏啊構，掏出幾辮大蒜一辣椒，“居家旅遊催淚之必備良品”。

黑風騎兵再次轉過頭來，默默看看，又看看戰北野，這回是羨慕的眼。

這世上，有多人能一邊罵著你一邊又算無策的幫你謀劃行事啊……

戰北野盯著孟扶搖，心中一暖，黑亮的眸子微微潤澤了幾分，他清清嚨，正準備用自己能發出的最溫嗓音和說：對不起……

誰知那人繼續羅羅嗦嗦的道：“我累了，你這麼牛叉我幫你太多那瞧不起你，下面的事你自個辦吧，我走了。”說著便要下馬，想了想又道：“你要是想找我，我和珠珠們都住在南二巷子的統領府，你去的時候，給我記清楚，前天是珠珠生辰，我有說你帶信給祝壽，你別忘記了，到時候對景的時候出了岔子。”

說著，戰北野的眉又豎了起來，好容易忍耐著聽說話，冷冷道：“我爲什麼要記著？”

孟扶搖嗆一嗆，怒道：“我有說你託我代向祝壽的！”

戰北野黑眉得低低，眼底閃著怒火，聲音更冷的道：“與我何干？”

孟扶搖剛落地，被這句話頂撞得差點一個踉蹌，霍然轉，喝道：“對！與你何干？那我也與你何干？”

戰北野震了震，霍然扭頭，他烏黑的眸子死死盯著孟扶搖，眼神裡躍著無數閃爍的裂的火，孟扶搖被這樣的眼灼得怔了怔，退後一步，戰北野卻突然跳下馬來。

他跳下馬，大步到孟扶搖前，二話不說抓過，吻！

他的脣瞬間重重覆上的脣，帶著侵略的力度和狂野的氣息，昭告著激越的意和挫的心，那般凌厲而兇猛的，吻下來！

戰北野激烈的吻，手指抓住孟扶搖的肩，他以脣齒間熾熱的力度一路向前攻城掠地，撬開震驚之下未及防備的齒關長驅直，輾轉吸吮，盤旋往復，脣間滋味如此甜，像是三月間開遍宮中的紫薇花，芬芳馥郁春如煙，如此溫暖，是嚴冬裡椒泥金宮裡那些絮了羽絨的錦被，令人一便想於其中永遠沉湎，又或者那便是相思的味道，深沉而綿邈，因爲糾葛不休而更加明豔人，滋味無窮，而他在探索中撞見這般的亮麗，像是頂的黑暗裡看見天空突然放晴，雨雲之上，越彩虹。

他軀微微慄，因這般電與電的撞擊，脣齒間邂逅的力度，他將舌纏思念的藤蔓，待捆住他心中的那個總想飛的靈……

腹下突然一痛。

彷彿是森冷的刀鋒頂在了某個現在也同樣堅的部位。

戰北野頓一頓，也只頓了一頓而已，他手指一蜷，將的腰攬得更，不理不睬，毫不讓已經佔據的城池，甚至輕輕咬住了孟扶搖的舌——有種你就真的閹了我！

可惜他喜歡的那個人，實在不夠弱。

也不喜歡那種爛俗的被強吻後必然咬對方舌尖，然後被迫喝人家的言橋段。

孟扶搖突然指卡住了他下，手指一轉！輕微的“啪嚓”一聲。

戰北野的下被卸了……

一招得手立即退後，孟扶搖皺眉看著將下復位的戰北野，無視於滿街瞪目的眼神和黑風騎的震驚，冷然道：“戰北野，半年不見，你真是長進了，竟然進步了一個強迫他人當街宣的登徒子，真是可喜可賀。”

說完轉就走，有個黑風騎看著主子眼神，試探著想攔，被一腳連人帶馬的彪悍的踢飛了出去。

戰北野注視著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眼神黝黯如深淵……他又錯，他總在錯，他一遇見就錯，一錯再錯將推得越發遠，以往的那些深藏於骨子裡的自己引以爲豪的理智和冷靜，一遇見就如雪遇見火一般瞬間消融，又或者他早已被思念的劫火焚化灰，早已不剩了原來的自己。

明明知道倔強驕傲外圓方不喜歡被人強迫，他也一直努力的調正自己以往保護支配的習慣，去盡力的給自由的、不讓覺得約束而因此更想擺的，然而這個明明聰明無比的子，在上卻常常蠢笨無比，起他怒火的本事比他打仗的功力還強，他被燒得千瘡百孔，再被擊得一敗塗地。

扶搖……誰能越了你心事的河洲，不必總在對岸彷徨徘徊？

戰北野黑袍飛卷默然不語，立在長街之上，宮門之前，對滿街士兵百姓視若不見，他背影筆直，卻不知怎的看來總有點煢煢孑立的味道。

側黑風騎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特別的，善良又毒辣的，閃亮得讓人移不開目的子，他們很希會爲他們的國母，不過看那牛叉厲害勁，殿下的追逐之路，大抵會很艱難。

良久，戰北野霍然翻上馬，狂一鞭直馳而去，他鞭的手勢高高揚起重重落下，毫也沒有了素來惜馬匹的模樣，他黑髮被風扯起，大力揚在後，似一團黑的烈火。

憤怒的、鬱卒的、一腔奔來卻被不幸的遭遇當頭潑下冷水而生起的怒火。

----------

孟扶搖一邊大步往回走，一邊憤憤的踢著小石子，將路邊的石子踢得四濺星火。

“我真他媽的昏了，竟然想讓尊貴的，驕傲的，牛叉的烈王殿下，垂下他高貴的頭顱去對一個真心待他的小子撒謊！”

“我真他媽的昏了，竟然認爲那個自大狂闊別半年，會懂得理解珍惜這種寶貴的緒！”

“我真他媽昏了，竟然用熱臉去人家的冷屁！”

“哦？了誰的……尊？”

帶笑的聲音傳來，孟扶搖正沉浸在對戰北野的憤怒中，聽得這一聲直覺的接道：“戰北……呃，沒有！”

頭也不擡，把臉一捂，轉就走：“哎呀，我想起雲痕還落單在宮中，我得去接應之。

“我已經派衛潛宮中去接應他了，此時宮中大，滿宮太監宮都在逃竄，衛軍羣龍無首，能把門守好就不錯了，也顧不上找他麻煩。”長孫無極款款走來，微笑拉住袖子，“跑什麼嘛，元寶大人很想你。”

元寶大人翻眼，昨天晚上我還是和睡的，想個屁咧，你們真討厭，不拿我做幌子。

“我可不想看它那老鼠臉。”孟扶搖嚴詞拒絕，“膩了！”

元寶大人憤怒——我還不想看你的豬拱呢！

“那麼……”後那人還在笑，拉著袖子，“我想你了，不？”

“噁心。”孟扶搖鄙視，“一刻鐘之前我們剛剛見過。”

“就在這一刻鐘，我突然開始想你。”某人嚴肅的道，“這一刻鐘的分離，讓我突然驚覺，有些事其實還是不能放縱的，就像手中流沙，手一鬆，就隨風飄遠了。”

孟扶搖越聽越心虛，這人說話真是討厭，永遠都那麼多暗示比喻曲裡拐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讓人恍惚，哎，剛纔那一幕大抵是比較轟的，不會真給他知道了吧？

長孫無極還拉住不放，孟扶搖霍地回，將臉飛快向他面前一湊，然後更快的回去，笑：“看過了？不想了？好了，我要回去補覺了。”

繞過長孫無極匆匆往自己的房間走，走沒兩步，聽得長孫無極嘆息。

“眉目朦朧未曾識，但見雙脣豔如。”

孟扶搖“轟”的一聲，燒著了。

後長孫無極踱過來，含笑扳過的肩，指尖輕輕在被吻腫了的脣掠過，眼神裡掠過濃濃不豫，卻什麼也沒問，半晌只淡淡道：“心不好？”

孟扶搖被他這一問，頓時將滿腹委屈都勾了出來，垂著頭，站在他面前，像個小學生，吸吸鼻手，道：“戰北野那個沙豬……”

長孫無極笑笑，的頭，攬住的肩往屋子裡走，一邊走一邊道：“嗯，我得想個法子，幫你向那個傢伙要點補償……”

----------

天煞千秋七年九月初五，烈王北野下磐都，皇營三營未戰解甲，城樓守乓親啓城門，隨即蒼龍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皇宮，擊潰林衛兩軍，至此，磐都之拱衛京畿的所有武裝力量全數臣服烈王腳下。

秋日滿城楓葉飄紅，在千節階梯的漢白玉宮門廣場上鋪了豔麗的華毯，迎接新王朝的新主人，黑烈焰的烈王殿下踏著滿地紅楓，於梧桐細雨之中到達皇宮時，滿殿朱腰紫的王公員跪迎出舞門，當然這些臣子中也有拒不再事新君的——三大中書兩人死節，烈王下令厚葬，又博一陣稱頌陛下寬厚賢德之聲。

寇中書被拘於殿，當庭大罵拒不下跪，烈王毫不氣，親自下座解縛，又慨的道：“寇中書疑錯我，我心昭昭，可鑑日月。”又說了一番傷痛兄弟之的話，引得滿座唏噓，最後賜金還山——史書上又的記了一筆。

不過當時，據某些眼尖的臣子說——殿下看來心其實並不甚好，臉沉，寇中書罵完後他眉頭跳了跳，有要發怒的徵兆，但是不知怎的，了手裡的東西，便又按捺下了，那東西……此人當真眼尖，他說不是個大蒜就是個胡椒。

當然沒人相信他的話——烈王殿下千里征伐攻城奪位，終於坐上金鑾殿寶座的那一刻，他個胡椒或大蒜幹嘛？難道那是他的護符？忒荒唐了！

當日戰南駕崩，卻連喪鐘都沒響——禮部爲表迎接新帝之喜慶，取消了。

戰北野倒是有去停靈的梓宮，他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裡面，很久纔出來，一直守候在門前的紀羽和小七，約聽見他一句：“你被殺了，如若冤魂不滅，千萬記在我賬上。”

紀羽和小七互視一眼，默默嘆口氣。

當日新帝宿於偏宮，他還沒繼位，得繼位後才能遷移正殿，那晚偏殿燈火一夜不滅，淡白的窗紙映著戰北野默默向燈的孤獨影，別有人在高多寂寥的滋味。

紀羽和小七又對一眼，再次默默嘆口氣，然後紀羽出宮，到南二巷統領府拜訪，結果府門大閉，門上有人以鬼畫符般的字跡寫著：“老子不見客，皇帝老子來更不見！”

門裡卻著一封信。

紀羽鎩羽而歸，帶著信怏怏回到宮裡，他以爲戰北野不知道他去了統領府，不想小七悄告訴他，殿下一直沒睡，時常探出頭來看看，直到見紀羽很快回來，纔再次“砰”一聲關了門。

紀羽趕將那信送上，戰北野目一亮喜不自勝的接過，關了門仔細去看，看完卻憤憤一拍桌手，低喝：“可惡長孫無極！借花獻佛，搶我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