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淡淡灑在一無垠的道之上。
此時已近二月,冬日積冰漸破,春風如剪,剪出碧綠枝葉,搖曳招展如綠旗幟,于飛揚旗幟之間,掠過喙淡黃羽翼深藍的飛鳥,銜一抹溫的白雲。
道之上,因爲時辰太早,空曠無人,只有相偕並轡的影,那是孟扶搖和長孫無極。
他們後只跟著鐵,三千護衛孟扶搖嫌跟著累贅,勒令離一里遠,以至於習慣放馬奔騰的瀚軍銳只好勒著馬盯著背影,在前面晃三晃,他們在後面挪三挪。
長孫無極一向是除了衛什麼人都不帶的,貌似他也是五洲大陸皇族之中,唯一一個邊沒有任何親信的,孟扶搖想,一方面是他確實已經不需要任何護衛,另一方面,恐怕是這個傢伙多,又很難信任別人吧?
哦不,不對,人家的護衛還是有一個的,不過該另類護衛現在基本上已經爲了的保鏢玩兼打工賣藝道。
孟扶搖想到這裡突然良心發現,對肩頭上抱賞景的元寶大人道:“耗子,你上次打工掙的錢,我給你存到我的錢莊了,給你六分的利息,你什麼時候要用,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取。”
元寶大人立即雙目發,爪子揮舞吱吱連聲口沫橫飛,孟扶搖看向長孫無極,長孫無極淡淡道:“也沒什麼,它要糖果餞,餞要天下最好的‘雪芳齋’的,九制方,十兩銀子掌大一小罐的那種。”
孟扶搖“哦”一聲,心道耗子掙的錢連利息算起來大概還是夠買一罐的。
“也不用多,塞滿一個宮殿就。”長孫無極繼續翻譯。
孟扶搖:“……”
“宮殿也不用太大,軒轅皇宮主殿九儀大殿那麼大就。”條件還沒完。
孟扶搖:“……”
半晌孟扶搖嘆口氣,道:“耗子你還是把我賣了吧,看能不能換來半個全天下最大的大殿的餞。”
元寶大人不滿,罵:“吱吱吱吱吱吱!”
長孫無極翻譯:“它說你奪泥燕口削鐵針頭蚊子腹刮油脂鷺鴦上劈天生一個守財奴有人心沒人欺良家婦男傷害它純潔小善良脆弱的心靈……”
孟扶搖一把將罵罵咧咧的耗子塞進袖子,大罵:“你該去主持口秀!”
長孫無極悠悠道:“其實個人覺得,最後十幾個字還是很正確的。”
孟扶搖天——我沒聽見啊我沒聽見。
長孫無極含笑側首瞥一眼,眼神中微微嘆息,卻也不說什麼,指著前方道:“璇璣國境到了。”
這國境城門是對著大瀚和無極方向,遠遠的便見城門開啓,兩隊甲鮮明的士兵奉著儀仗馳出,擁著一個褐錦袍的男子快馬奔來,他袖上一道紫雲紋十分顯眼,長孫無極眼睛一瞇,道:“璇璣皇子。”
“哪位?”
“看不出,看年齡大抵是九皇子或十二皇子。大概是來迎接你我的。”
孟扶搖“哦”了一聲,含笑駐馬等著和那男子打招呼,結果那人帶著衛士快馬飛馳一路不停,經過孟扶搖和長孫無極側時隨意的瞄了一眼,便馳過去了。
孟扶搖愕然,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長孫無極,指著鼻子問:“我看起來就這麼不像個王爺?”
長孫無極淡淡揚鞭,道:“世人只認裝不認人者,多矣。”
兩人穿得都平常,也就是五洲大陸貴族常穿的錦袍,式樣比一般人還要簡單利落,長孫無極長袍的銀錦雖然華貴卻低調,等閒人認不出來,孟扶搖更是連質料都不講究——前世裡,節省慣了。
那璇璣皇子馳過他們側,突然想起了什麼,勒馬一停,長鞭一甩,“啪”的一聲便在孟扶搖馬上:“喂,你們是哪裡人?大搖大擺在這路上走什麼?趕給我避到一邊!”
孟扶搖的馬冷不防被這一,驚長嘶人立而起,便要將孟扶搖甩下馬,孟扶搖手指一,冷哼一聲力墜千斤,生生將馬回地面,目中怒一閃而逝。
低頭看看馬,一道不輕的鞭痕腫起老高,怒更重幾分,素來馬,選的馬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駒,平日裡自己都不捨得鞭,如今平白無故便捱了這混賬一鞭!
一轉首冷冷盯著那男子,那璇璣皇子猶自未覺,看見力駿馬那一手倒是眼晴一亮,讚道:“好神力!”目突然又在孟扶搖馬上轉了轉,驚道:“好馬!絕世好馬!”又看見長孫無極的馬,也贊:“好!這匹也好!”一轉頭盯著孟扶搖眼睛,道:“你們怎麼配用這樣的馬?”
這人作快說話也快,反應舉止極爲燥進,一段話幾個作眨眼間就完了。
孟扶搖這下反而笑了,一揮手按下待發怒的鐵,笑道:“莫非閣下認爲這馬我不配用,只有您配用?”
“你說對了!”那璇璣皇子竟然坦然答:“不過爺也不用這個,爺要拿去送人,爺也不屑於搶你的,小四——”
一個護衛應聲上前。
“賞!”那男子大喇喇一揮手,那護衛立即掏出一個繡著紫雲紋的錦囊扔在孟扶搖腳下。
“看見了沒?十二皇子厚賞,還不謝恩?”
孟扶搖當真在馬上欠了欠,笑道:“原來是十二皇子,失敬失敬,小的該當獻馬,只是想問皇子一個問題。”
“你問!”十二皇子又一揮手。
“小的對這馬很有,但是皇子喜歡也只好割,只是很想知道它的新主人會是誰?”
“送給無極太子和大瀚孟王。”十二皇子倒沒什麼忌諱,直接答:“爺就是去接他們的,聽說他們同行。五洲皇族都會武,好馬可遇不可求,不想在這路上還能看見兩匹,看來太子殿下和孟王一定很滿意。”
他似乎十分歡喜,呵呵笑著,孟扶搖含笑將馬讓出,還好心指引道:“那兩位的車駕啊,大概就在這後面一里,殿下過去就看見了。”
“算你兩個識相,看樣子武藝也不錯。”十二皇子斜睨兩人一眼,“將來如果進京,可以去找我或者我十一哥!”
“謝殿下擡。”孟扶搖躬,謙虛的讓,“您請,您請——”
十二皇子大喇喇鼻孔朝天點點頭,一揚鞭帶著他的迎接隊伍怒馬如龍馳去,而他今日要迎接的貴客,馬被他搶了,還避在路邊吃了他一大堆灰……
鐵下馬,將自己的馬讓出來,憤憤道:“主子你爲什麼攔著我?這小子欠揍!”
“是啊,欠揍。”孟扶搖笑答,“所以你一個人揍怎麼解氣?乾脆給紀羽他們三千人,揍個痛快!”
鐵角,這纔想起當十二皇子帶著長孫無極和孟扶搖的馬撞上紀羽帶著的王軍,他們一旦認出那馬是孟扶搖的,那是一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再說的。
這才真正的黑……
孟扶搖笑問長孫無極:“不知道你家衛會是什麼反應?”
長孫無極淡淡道:“我在馬上做了記號,衛們大概會斷他全部屬下帶吧,不然正常況下,斷的一定是人,不管他是誰。”
孟扶搖默然……貌似得罪長孫家才真的倒黴……
錢袋還落在地下,孟扶搖腳尖一挑,將錢袋挑起,在手中掂掂,笑著扔給鐵:“拿去買零食吃。”
鐵一揮掌,毫不客氣將那袋子遠遠砸了出去:“不要!”
孟扶搖笑,聳聳肩道:“你這孩子呀,不明,爲什麼不要?就是應該把別人的錢多花點纔對。”手一招收回錢袋,掂掂分量,冷笑,“這點錢夠買你的雪影我的躡月?呸!”看著那特製的皇族錦囊上的花紋,目一閃,收了起來。
鐵讓出馬來,讓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兩人共乘一騎,結果上馬時又爲誰坐前面誰坐後面發生爭執。
“我想量量你的腰圍,看看最近胖了沒。”孟扶搖堅持坐後面。
“我想試試你的肩,看看最近是不是又薄了。”長孫無極堅持要坐前面。
一旁鐵無語天……這也值得爭!
相持不下,最後長孫無極道:“那我們都不要騎馬吧。”
“好啊。”孟扶搖覺得這也不失爲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
“換我揹你。”
“……”
孟扶搖乖乖上馬:“我覺得,有馬不騎才傻蛋。”
“誠哉斯言!”太子殿下十分滿意的贊同,又勝一局。
馬背上坐了兩個人,剛纔的你言我語爭執過去,現在反而安靜下來,孟扶搖不說話,微瞇著眼晴晃晃悠悠,長孫無極懶洋洋控繮,果然很不自覺的將下擱在孟扶搖肩上,擱一陣,換個肩窩繼續擱,孟扶搖給他換來換去的撥頭髮微微發,不笑罵:“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不能。”太子殿下難得直接拒絕,在肩上輕輕道:“太安靜也許會讓你忘記我的存在,我決定從此以後要經常攪擾你,讓你沒完沒了的爲我心慌。”
孟扶搖脖子上立刻泛出淡淡紅,就是不習慣這些直截了當的話,可是後這傢伙說話的本事越來越和他本人一樣厚黑,忍不住脖子,道:“哪來的心慌?你真自,沒見我落了一地的皮疙瘩?”
“是嗎?”長孫無極微笑做去接的手勢,“我怎麼覺得,我接著了一手清芬呢?”
麻……麻……孟扶搖翻白眼,天,伶牙俐齒鬥可以,鬥卻實在不擅長。
“其實……長孫無極淡淡異香如雲氣氤氳在耳側,語聲也輕溫如雲,“讓你落皮疙瘩總比無於衷,來得要好。”
他輕輕對孟扶搖耳垂吹氣,看著那個已經取下耳環,卻怕耳朵眼長攏而了小竹棒的圓潤耳垂,笑道:“我送的耳環呢?爲什麼不戴?”
孟扶搖白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拜託,你以爲你那個真是翠玉做的,永久不凋啊。”
長孫無極笑笑,道:“只要有心,什麼都可以不凋。”
孟扶搖默然,將子往前移了移,輕輕道:“到了。”
確實到了,本來就不過是短短一截路,長孫無極就是有本事連這一截路都拿來攻城掠地。
孟扶搖高築牆廣積糧擋帝王,太子爺慢移步輕拂袖爬過牆。
城門過關時,三個只有一匹馬滿灰塵的寒酸客又遭到了嚴重的鄙視,守城在側門耳房的署裡高坐著,手一,道:“通關令!”
孟扶搖挑眉,和長孫無極對看一眼,慢吞吞道:“沒有……”
“沒有?”守城手一揮:“沒通關令一律不得放行,讓開,走遠點,等下有貴客過來,不要擋路。”
這間屋子不小,滿滿坐著朱腰紫的員,捧著茶懶洋洋一眼兩人,各自寒暄說話,看樣子在等人,那守城將兩人推開,自己忙不迭走開,對一名坐在員中間談笑風生的男子躬躬,道:“殿下,下邊簡陋,請城樓上安坐。”
“左右也快來了,就在這裡等吧。”那男子語氣十分親切,笑道:“父皇令諸皇子帶領禮部員分赴各境關迎接各國貴賓,十二已經出關迎,應該馬上到了。”
孟扶搖看他二十多歲,一撲素的半舊的淺黃錦袍,領袖口繡淡咖雲紋,彩搭配和他本人一般,溫和舒適,容貌不算十分出,氣質卻不錯,看那份和語氣,應該也是一個皇子,就不知道是第幾了。
那守城連連哈腰,又去推孟扶搖:“還杵在這裡幹嘛!”
倒是那皇子帶笑呵斥他:“沒通關令讓他們走就是了,何必惡言惡語,倒顯得我璇璣不懂禮數。”
孟扶搖瞟他一眼,覺得這皇子還不錯,素質尚可,也不想再逗人家了,笑道,“我是說我沒有通行令,因爲……”
揮揮手,鐵上前,眉豎著,手中一張鑲金請柬重重拍在桌上。
孟扶搖微笑:“……璇璣通行令太低級了!”
鑲金請柬被風吹開,華燦燦的錦亮出,其上是璇璣國主親筆,加蓋玉璽。
守城“啊”了一聲張大,大足可塞下蛋,孟扶搖探頭對他裡看了看,道:“閣下扁桃腺似有炎癥?建議以金銀花胖大海泡水沖服。”
那人急忙合上,又“啊”的一聲咬著了舌頭。
滿堂震驚裡倒是那皇子最先反應過來,他眼角一掃孟扶搖的請柬,立即快步上前,一個長揖到地:“臣僚無知,失禮於孟王,請孟王萬勿見罪。”
孟扶搖一個笑嘻嘻回揖:“不敢不敢,貴國有司和藹雍容,泱泱風範,令人心折,呵呵令人心折。”
滿堂面面相覷,都是愧神,那皇子急忙打圓場,請孟扶搖休息,又瞄了一眼孟扶搖後在暗戴著面負手微笑不語的長孫無極,道:“這兩位是王爺貴屬麼?請一併進城……”
孟扶搖立即回,肅然一躬:“太子殿下,您先請。”
“……”
連連遭尷尬的璇璣城關員都僵住彈不得,那皇子也僵住一秒,還是他反應快長袖善舞,趕轉又向長孫無極施禮,這回躬得時間更長:“未知太子一併蒞臨……那個……實在失禮……”
長孫無極微笑:“好說,好說,煩請殿下借兩匹馬給我們代步,好歹離形城還有數百里距離,步行過去本宮和孟王雖不在意,但於你璇璣國威,卻怕有損。”
“太子言重!”那皇子明明心中疑這兩個怎麼連馬都沒有,卻也不問,趕命人備馬,又試圖打破尷尬氣氛,笑道:“在下十二弟已經前去迎進兩位,兩位沒遇見嗎?”
“哦?”孟扶搖慢條斯理坐下來,蹺著二郎,道:“有嗎?我兩人只遇見一個打劫的,將我兩個的馬搶去了。”
“竟有此事!”那皇子怔一怔,眉宇間生出怒,喝道:“堂堂國境之前,朗朗天日之下,竟有人敢當道劫掠太子和孟王?當真視我璇璣無人麼?”
“是啊,”孟扶搖苦大仇深的喝茶,憤然將茶杯一頓,“我等亦義憤填膺,深爲璇璣上下所恥,只是好歹這算璇璣地界,我等不好越俎代庖,也就做個苦主向殿下報案,請殿下務必爲我等主持公道。”
“那是自然。”那皇子聽說話怎麼都不對勁,目一閃,面上卻不得不表態,“在下立即令守境邊軍派專人徹查,一定給太子和孟王一個代,將那打劫者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