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山道便是那個平臺，一大羣形形著各異的漢子們正聚在一起吵得不可開，看見孟扶搖幾人進來都停了詫然看過來，有人皺眉道：“又什麼人闖，打出去！”

立即有人反脣相譏：“黑煞牛老大，好像你還沒坐上這盟主之位吧？咋就自說自話的命令上了？”

那牛老大牛眼一瞪：“手下敗將，有臉說話？”

那人漲得臉通紅，脖子一梗，道：“你不也是白山舵總舵主的手下敗將？你有臉？”

轟然一聲又吵了起來，大抵就是誰是誰的手下敗將再延到誰和誰的媽媽姐姐姨媽發生某些友好深度接最後上升到對那些友好接過的媽媽姐姐姨媽的人的富有民間藝和想象擬人化的彩形容……

“閉！”

一聲大喝驚得所有人霍然回首，這纔想起新一波的盟主之爭一起，把剛纔的那幾個闖者又忘記了，當即有人大吼：“你什麼玩意，有你大呼小的？”

“我？”孟扶搖指指自己鼻子，將那漕幫哥幫主往地下一頓，“你們新盟主！”

滿山坳裡靜了一靜，隨即發出響徹雲霄的大笑，這些刀頭的莽漢子們連罵都懶得罵了，看稀奇似的看著這個清清瘦瘦的年——孟扶搖一向不在人多的地方以真面目示人，面又戴起來了。

“我來教你們這一盤散沙烏合之衆怎麼和朝廷對抗，怎麼在朝廷之下獲取更多的生存空間。”孟扶搖彷彿沒聽見那些鬨笑聲，大馬金刀的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在此之前，我先教教你們什麼是對盟主的規矩。”

對著那個白山舵主，那個牛老大招招手，道：“來，來捱揍。”

白山舵主看起來倒是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並不參與漢子們的污言穢語，一直面帶不屑之坐在一邊，此時也矜持的笑一笑，道：“小子狂妄，容你多活一刻，牛幫主，還是你去教訓，教訓吧。”

那牛老大對他倒是服氣，嗡聲嗡氣應了一句，提著兩把特製的厚重樸刀上前來，他雙短青筋畢，一個腳印便是一道深坑，看出來外家功夫不錯，底盤功夫也好。

刀一揚，白灼眼，牛老大咧開一大牙，喝聲如雷：“那小子，來捱揍！”

“啪！”

“揍”字尾音未落，滿地裡突然蹦出白花花的大牙，大牙在黑石頭地面上珠子似的蹦，蹦出無數驚訝駭然的目和突如其來的靜默。

長孫無極懷裡剛剛探頭的元寶大人霍地捂住了自己的——偶滴大牙……

“學我一個字，一顆牙！”孟扶搖好像本就沒過，繼續冷笑著坐在石頭上，“三顆！自己記著！”

隨即聽見深深呼吸之聲，一轉頭，卻見那呼聲最高的白山總舵主正慢慢起，禪撣乾乾淨淨的青衫，一步步向行過來。

孟扶搖眼一瞥，倒有了幾分讚賞，這位舵主倒是個高手，單是那幾步步法，便渾然天無懈可擊，比橫練功夫雖好力卻不足的牛老大強許多。

不過對來說，還是不夠看。

白山總舵主原本沒將放在眼底，經過牛老大那一掌，現在對也很警惕，不過依舊認爲，剛纔那一下只是牛老大太大意，以及孟扶搖法特別快一點而已，不給近的機會，不就了？

他腰間一，一道灰影子無聲彈捲開來，用的居然是長鞭，那鞭長得超過一般鞭，人站得遠遠，長鞭已經到了孟扶搖面門，四面風聲烈烈，鞭尖卻靜若深水利鋒一線，直孟扶搖雙眼。

孟扶搖一手，看起來也不快，然而那玉般的手一捉便捉住了貫注真力鋼一般的鞭梢。

然後手腕一振一彈，鞭上立即波浪一般起了韻律奇異的震，那震逐浪躍波，震得白山總舵主手指一，鞭柄已經手，孟扶搖抓住下的鞭梢，手指一抖整個長達一丈的長鞭抖得筆直，當對他一搗。

白山舵舵主立即噴著鮮栽出去，栽惶然迎上的人羣。

孟扶搖將鞭子一扔，淡淡道：“別浪費時間，一起上。”

於是也就一起上了。

於是噼噼啪啪的很快地上就躺一堆了。

一刻鐘後孟扶搖站起，個懶腰，道：“總水準不高，單兵作戰能力不強，也就搞個人海戰了。”

對著手下敗將們手：“令牌。”

衆人齊齊扭頭看白山總舵主，那人悶聲不吭遞上。

綠林中人，沒政壇中人那麼多花花腸子，認打服輸，誰拳頭重誰就老大，江湖習氣越濃的地方，反而越好管束。

孟扶搖讓鐵統計了一下這裡的瓢把子，有十八位之多，所統領的幫會大大小小，大的數千人，小的數百人，分佈北境各地，勢力上和長天幫都有距離，但是，蟻多咬死象嘛。

何況孟扶搖還驚喜的發現，十八家之中居然還有個教流會。

所謂教流會，就是三教九流，其實專指下九流，是爲那些走江湖唱戲吹鼓娼馬戲剃頭背賣雜貨配種之類的賤役者所設的幫會，這些人常欺凌，比尋常人更需要保護，手頭上也有活錢，起會費來乾脆利落，所以算是個有錢的幫會，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卻毫無地位在一邊，每個人經過時都要賞口唾沫。

孟扶搖打圓場：“哎呀不要歧視底層勞人民嘛。”

有人憤憤：“這些人連拍花子都收，喪盡天良！”

被罵的人腦袋夾到裡，孟扶搖把人家裡的腦袋拔出來問：“拍花子？”

拍花子就是人販子，掌心裡塗了藥，向對方肩上臉上一拍，便得乖乖跟了走，這是連三教九流都不了的最下賤無恥行業，綠林好漢們連和他們坐在一起都覺得髒了屁，一個個怒目而視，這些人卻抓著不知道從哪來的拜帖要參加，抱著拜帖在一邊寧可被吐幾口吐沫也要死賴著。

孟扶搖想了想，招手喚他們那個臉上有個大痣，痣上還有三長的會主，那人喜出外的過來，問了幾句才知道，十一皇子掃黃打黑，聲勢轟轟烈烈，但是和黑社會又那麼不清不楚，那麼抓到的人從哪裡來？自然是其他各家沒給他保護費的幫會，以及三教九流這些基單薄無依無靠的江湖浪人，這些人才是真正被得無生存的喪家之犬，無奈之下才想著靠上哪棵大樹博個生存機會。

孟扶搖蹲在那裡，嘆氣：“都是可憐人啊……”

底下會長淚奔，拼命給孟扶搖塞錢：“盟主您好歹算我們一個。”

孟扶搖樂了，這丫好，第一個喊盟主，還喊得這麼嘎嘣脆，猥瑣的笑，拍拍手站起來，道：“俺既做了這個盟主，不會讓你們白喊一聲，從現在開始，你們給我做三件事，做好了，從此後顧無憂。”

不聽底下那一羣嗡嗡驚詫議論之聲，大聲道：“第一，教流會派出最優秀的拍花子，娼，剃頭匠背工乃至小，總之我不管你們派出誰，給我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十一皇子手下隨員，探聽清楚哪些人和哪些幫會有勾結，要到每個幫會的派系。”

“第二，名單搞出來後給白山總舵主，然後所有幫會每家選武功最高的幫衆，專殺十一皇子手下隨員，來多殺多，殺的時候選對方落單時辰，故意留下各家幫會的印記，記住，要叉下手——甲隨員和乙幫會有聯繫，丙隨員和丁幫會關係不錯，戍隨員和己幫會打得火熱，那麼殺甲的時候留丙的標誌，殺丙的時候留已的標誌……你的，明白？”

問白山總舵主，對方若有所悟，沉點頭，問：“相同幫會的不同派系，是不是也可以利用？”

孟扶搖讚賞的看他一眼，道：“孺子可教。”

白山總舵主苦笑著被孺子教，又問：“爲什麼要對隨員下手？剿匪不是十一皇子統領的嗎？”

“難道你想去暗殺十一皇子？”孟扶搖笑，“這個時候他防備必嚴，但是他那些書辦隨員邊可能跟上護衛侍衛？殺十一皇子不容易，殺幾個隨員不難吧？”

“至於爲什麼要殺隨員。”孟扶搖攤手，“你們以爲王爺很閒嗎？以爲領導都親自做事嗎？十一皇子清剿北境綠林，以他尊貴份，他可能親自出面和各大幫會綠林首腦洽談招安或私下協議？要知道，領導是用來畫圈圈的，辦實事的纔是隨員，而這些隨員，必然因爲利益驅使，和各大待討要朝廷出的幫會互相勾連，隨員和隨員相互之間，因爲利益之爭也必然面和心不合，這個時候用甲的關係戶殺了丙，丙的關係戶殺了乙，回頭查起來，有的有宿仇，有的說不定是好友……你們想想，會是怎樣的一團混牽扯不清？”

衆人沉默聽著，雖是莽漢子文化不高，但是慢慢也砸出滋味來，眼晴都漸漸亮了。

“當人死得太多太離奇，十一皇子和北地綠林之間目前維持的平衡和友好關係就會被打破，無論是十一皇子的隨員這邊，還是蒙嫌疑的北地綠林那邊，相互之間都要揣測懷疑，十一皇子這邊，會懷疑北地綠林心懷叵測，北地綠林則會疑心十一皇子另有算盤……要知道，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一旦蒙上影，便會向著更壞的方向走……”

孟扶搖說到這裡，滔滔不絕的詞鋒突然打了個頓，心中莫名其妙那麼一沉，下意識擡起眼，便看見對面一直默然不語的長孫無極正緩緩擡眼，深邃如海的眼神沉沉罩向，那眼神看得心中一，不自然的掉轉目，隨即便覺得意興索然，也不想和這些人說太多了，簡單的道：“當隨員死得太多，璇璣朝廷也會有作的……當然這個就不必說給你們聽了。”

“閣下何人？”白山總舵主靜靜凝視孟扶搖，眼神閃爍，“你的計策固然好，但是要我們怎麼信你？”

“怎麼信？”孟扶搖笑一笑，“你覺得以我的武功，有必要費這麼大事來騙你們嗎？”

衆人默然，孟扶搖一撒手扔出個雪白的東西，到白山總舵主的手裡，道：“有些事是需要錢和人來做後盾的，這個給你們，拿到任何一家名廣德的藥堂，你們也知道的，廣德藥堂全天下都有，向他們要錢要人要吃要喝都，只是不許要，用完了派人送到彤城，在城牆下埋了，我會派人去取。”

白山舵總舵主應了，將那鑲玉腰帶小心收起，孟扶搖又叮囑一句，道：“搞壞了搞丟了，我殺你會家。”

小氣兮兮的看白山舵總舵主更加小心的收好腰帶，很隨意的微笑道：“其實我在十一皇子那邊也有暗線……”

衆人驚喜的“啊”了一聲，目灼灼的看。

孟扶搖又道：“我聽說十一皇子最近許諾，誰將你們聚會的容報上來，賞誰六品武職銜……”

衆人又是“啊”的一聲，“啊”聲未畢，孟扶搖突然一聲大笑，手閃電般一抓！

“就是你！”

笑聲裡夾雜一人一聲驚，隨即黑影一閃，似乎什麼東西被扔了出來，滴溜溜的旋在半空即將降落，衆人還沒看清是什麼事，長孫無極突然目一閃，袖一拂如網，將那東西一把兜在袖中，那東西在他袖中不著力的滾啊滾，再被他十分隨意卻也十分小心的輕輕一振，寸草不驚的直旁邊一個深谷。

隨即便聽“轟”一聲巨響，震得地面都晃了晃，半晌，有騰騰的黑煙雲從深谷裡竄上來，在平臺上空積起小小一朵黑紅的雲，空氣裡瞬間蔓延開嗆鼻的火藥硝煙氣味，和那灰黑霧氣攪合在一起，將平臺上原本明朗的日都遮沒幾分。

巨型雷彈！

又一陣驚呼聲起，很明顯，這個東西就是爲他們所準備的，平臺地方就這麼大，只要對人堆裡一砸，有兩個死一雙，有十二個死一打，大羅金仙也逃不掉。

煙霧漸漸散盡，現出孟扶搖形，手下扣著一個瘦小男子的咽，有人憤聲大：“那不是飛鴻會的副會主？”

“原來是個細！”

羣憤涌，問候容再次上升到媽媽姐姐妹妹姨媽的重要部位，此次問候有了直接對象，於是該副會主連祖都被從墳裡出來和諸位好漢做了n次深層次親接。

那個瘦小男子還在意圖求生，掙扎大：“不是，不是！冤枉！冤枉！”

孟扶搖笑一舉他的手，手指間還有雷彈的黑末，這個時代火水準一般，火槍不過就是個鳥槍套個長簡子，雷彈外表糙，難免會沾在手上。

“不是細我說我在十一皇子那裡有暗線你張做？不是細我說有六品武職你激做？”孟扶搖一甩手，將這傢伙扔給白山總舵主，“這就是我要做的第三件事，人多了難免良莠不齊，你們這次聚會肯定有細，現在我給你們揪出來，以後做事，知道要小心了？”

白山舵總舵主默默點頭，心悅誠服的退後一步以示尊敬，孟扶搖拍拍手，道：“那就這樣吧，各幹各的事去，不要試圖找我，我有時間有必要會派人聯繫你們。”

大步從人羣中走過，來得乾脆去得也乾脆，衆人沉默著讓開一條路，有點迷惘卻更多敬佩的看著這個空降來的盟主大人，武功極高，計謀嫺，隨隨便便就是一肚子他們死也想不到的詭計，隨隨便便就救了他們的命，卻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從天而降，上這麼一腳。

衆人雖然都是漢子，卻也知道，有種人居高臨下掌握全局，睥睨風雲將萬事踩在腳底，不是他們可以仰靠近，只管聽著便好。

孟扶搖在璇璣北地綠林漢子尊崇的目中漠然走過，看看天已經昏黃，層雲涌暮四合，皺皺眉心道今日看樣子要宿山間，轉頭看看長孫無極，有心想說句話，突然卻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嘆息一聲，繼續默然走在前面。

元寶大人討好的奔上來，蹲上孟扶搖的肩，孟扶搖擡手把它拂掉，元寶大人再爬，孟扶搖再拂，元寶大人繼續爬，孟扶搖惱了，一擡手，從山壁下扯了幾野山蔥，給再次爬上來的元寶大人抱著。

元寶大人愕然擡爪，乖乖抱著。

孟扶搖又尋了尋，找了幾辣姜花，有生薑味道的，也給元寶大人抱著。

元寶大人想……我要聽話，聽話的元寶可以拉回那頭犟牛，於是繼續乖乖抱著。

孟扶搖又掏口袋，尋出一小把鹽，繼續給元寶大人。

元寶大人抱不住了……人家肚子好大，能抱的東西有限，只好用叼著。

這樣叮叮哐哐步履維艱的走了一小段路，山道邊有個林子，孟扶搖道：“今晚下山也沒有宿，不如住這裡。”

於是鐵立即很勤快的揀柴燒火，其間元寶大人一直抱著那蔥那姜那鹽。

火堆燃起，孟扶搖從鐵的包袱裡找出兩塊麪餅，示意元寶大人過來。

元寶大人以爲要給它吃，顛顛的過去。

孟扶搖抓住它，喃喃道：“大抵也就個肯德基大……”將那兩塊麪餅一合，將抱著野蔥生薑的元寶大人裹在中間，扯了草一捆，樹枝一穿，火上一架。

……

正抓著包袱的鐵手一鬆，包袱掉地下，他怔怔的著孟扶搖，問：“主子你要幹嘛——”

“烤漢堡。”孟扶搖轉樹枝漠然答。

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的元寶大人發出淒厲的呼救和慘——

長孫無極出手，將“元寶漢堡”從火上解救下來——其實離火還遠得很，兩塊厚麪餅夾著元寶大人連都沒烤焦，但是這件事本所包含的惡劣質令元寶大人魂飛魄散，敢那混賬讓自己抱蔥是爲了做漢堡來著！

元寶大人抱住長孫無極哭得肝腸寸斷淚飛頓作傾盆雨——啊啊啊主子元寶大人我實在不敢再幫你再幫就不是做漢堡直接做熱狗了你自求多福自力更生好自爲之……

長孫無極輕輕拍著它，對著火默然不語，一人一鼠孤零零的相擁坐著，面對著某人冰山般巋然不的冷屁……

半晌某人搖晃著冷屁，道：“我去揀柴，火頭不熱。”不待鐵阻止便走了出去。

走不到多遠，突然踢到了一大坨。

該一大坨好死不死的躺在路中央，被孟扶搖踩著一聲大，嚷：“你又踩！區區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生氣了！”

孟扶搖彎下，一腳踩上他娃娃氣的漂亮的臉，慢吞吞了鞋底，道：“不妨更生氣一點。”

冷冷的瞟著那個狼狽的傢伙，一眼看出這人有武功而且武功不低，只是好像了傷，真氣被鎖臉蒼白，不過那張臉可著實討人喜歡，眉目如畫，年輕得有些稚氣，那稚氣裡卻也生出清圓皎潔的風華，正太似的引人犯罪，便是以孟扶搖暫時對男的惡劣觀來看，也生出好，不過依舊毫不客氣，完左邊右邊，堅決讓眉目如畫變眉目如泥。

完靴子，滿意了，正準備再次從人家上過去，突然嗅見一陣難聞的腥風，四面裡樹木撲簌簌搖，隨即鑽出無數黑影來，四周腥氣更濃，鼻息咻咻，而半人高亮起無數綠瑩瑩的粼。

隨即聽見長孫無極匆匆奔來的聲音，道：“扶搖小心，狼羣！”

“長的東西——”

一聲炸破夜空的尖驚得孟扶搖汗一炸驚得羣狼齊齊一退，那一坨突然從地上爬起，驚怖絕的、眼淚紛飛的、眉目如泥的，撞孟扶搖懷中，一把鑽進去不了。

“區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