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那裡,迎著未測的命運,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被接納,也不知道就算接納了,那個夢想能不能實現。
而到得今日,夢想也是現實中森冷的疼痛,奔往那方,割捨這方。
每每一想起,便覺得心尖被什麼扯住,痛得一一。
霞豔絕,遙夕的臉卻一層層冷白,宛如早早鍍了霜的楓葉,在秋天還未過去的時候,便邂逅了最終的冬。
側,雲痕靜靜盤坐,看著。
到得今日,他若再不知道的目標是穹蒼,他也枉自白白跟隨這一場。
雖然從來沒說過要去穹蒼做什麼,但是以今日份地位,以今日呼風喚雨之能,以所擁有的幾乎遍及五洲大陸的頂級人脈,連都需要冒險奔赴穹蒼求助長青神殿,那一定是世間絕大的疑難事。
這世上,有什麼疑難事,是和他們都無法解決的?
雲痕每次這般一想,便覺得心中如被塞了一把冰雪,那般從頭髮涼到腳底。
而……不貪紅塵尊榮,不貪人間,不爲任何事停留,爵位、財富、、甚至連世人趨之若鶩的皇位都不曾多看一眼……彷彿,彷彿從來就沒準備在這五洲大陸過一生,彷彿只是匆匆過客,終點卻在雲天之外。
過客……是的,一直都在用過客的態度來對待所有擁有的一切,除了奔赴穹蒼這一件事,從未爲自己爭取過任何東西。
爲什麼?
雲痕的手指在海灘之上,指尖的冰涼似乎將周圍的沙礫也凍著,在掌心嚓嚓的磨礪。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長孫無極眼中永遠不能散去的淡淡蕭索和無奈。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長孫無極對時刻的陪伴和時刻的放手。
海起落,大海深,有命運玄奧而廣袤的召喚之聲。
那子微微仰首,將決然背影寫在將滅的鮮明的霞裡。
雲痕星火旋轉的幽瞳,綻出花火千星,都落在那子婉肩頭,決然背影。
……沒關係……
哪怕你是過客,哪怕我也只是你這一段人生的過客。
也勝於不能在你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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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出海打漁的另外一些漁民都回來了,清一的男子,孟扶搖十分驚詫——這島上沒人?
老阿市看出的疑,笑道:“人原本都是有的,但是我們島上風水不好,人們都活不長,好多生娃時大出死了的,喏,”他用下指了指一個壯的小夥子,“阿鯧他娘就是。”
孟扶搖問:“那怎麼傳宗接代?”
“好多人走了的了。”老阿市說,“到了適婚年紀,便去了扶風,剩下我們這些老傢伙,不願意離開,苦混度日,阿鯧還小,過兩年,也送他出去。”
阿鯧搔著頭,嘿嘿的笑著,黑臉老者看了他一眼,對孟扶搖指了指一間泥屋子,道:“日常放些乾貨的屋子,如果不嫌氣味腌臢,便請那邊住吧。”
“一間麼?”雲痕突然問,臉有些發紅。
孟扶搖立即他一把,道:“自家兄弟一就是了,何必分開住多打擾人家。”
不由分說拖著雲痕,高高興興往屋子裡走,一邊歡呼:“終於可以不用晃著睡覺嘍……”
門一關,雲痕道:“我看還是住船上去。”
“我讓姚迅鐵呆在船上,讓船駛開點,不要靠岸太近。”孟扶搖道,“蛋不用放在一個籃子裡。”
“你覺得這島不對勁?”
“廢話。”
“先睡會。”雲痕給鋪牀,“我知道你真的很惦記放在地下的牀。”
“你呢。”
“我練功。”二話不說背對一坐,十分專心的樣子。
孟扶搖坐在牀上,看著那年有些單薄的背影,半晌慢慢彎出一個笑容。
和他單獨相,一向也沒過多瞭解,如今看來,比那幾個傢伙都要厚道些。
唔……換這種況,戰北野一定會要求和一起睡牀。
宗越會把趕下牀,睡地上他睡牀。
長孫無極嘛……大抵會嫌棄這裡臭烘烘沒調,拖了去什麼樹上啊海邊啊賞月……
想到長孫無極,笑容凍了一凍,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也練功。
我兩忘之間,突然聽見一陣奇異的聲音。
奇異,在於似乎有聲,似乎無聲。
彷彿從很遠的海面飄來,飄飄渺渺不知其蹤,待開靈機去尋,卻又疏忽不見,於是覺得是不是自己心底的聲音,然而到了這個級別的頂級高手,心明如鏡穩若磐石,外不侵抱元守一,又怎麼會自己心底突發怪聲?
而這聲音,聽起來像溫的海,像子含笑低聲的歌謠,像靜夜裡蟲聲平靜低鳴,像十里外花開拔節。
像一切沒有任何威脅力,只是來自自然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讓人提不起戒備,只是懶洋洋的待要睡。
可是要睡,本就是最該戒備的危機!
以的武功,又怎麼會突然要睡?
孟扶搖睜開眼,黑暗中目亮若星辰,輕輕道:“雲痕。”
地下雲痕立即答應一聲。
“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似乎有……”半晌雲痕纔不確定的答,“像是子的哭號,像是洶涌的海,像是爬蟲們慌的從各個角落裡爬出,像是很遠的地方花突然都被劍砍落。”
孟扶搖怔了怔。
兩個人聽見的聲音,怎麼會截然相反?
但是以兩個人的實力,又怎麼會將耳的聲音聽錯?
“你有沒有覺得力什麼的哪裡不正常?”
“沒有。”
孟扶搖起,道:“這個島實在詭異,走,別睡了,出去玩。”
“去幹嘛?”
“人家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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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方圓不過數裡的小島,實在是腳一擡就走完了。
島西邊的樹木沐浴在月的銀裡,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孟扶搖在樹林深發現了墓羣,實實在在的墳墓,有新有舊,有的墳頭草已老高,明顯有年代了,老傢伙看起來並沒有騙。
蹲在墳墓前沉思,無意識的拔著人家墳上的草,怎麼辦?難道還真的去人家祖墳?
手下草卻十分鬆,輕輕一揪便揪起一大片,孟扶搖“咦”了一聲,手一揮,帶起一片新栽上去的草皮。
來了興致,以爲這是假墳,沒事做一層草幹什麼?然後圍著這墳轉了一圈,卻發現這還是個墳。
孟扶搖鬱悶了。
有什麼事比明明看出某件事有問題卻不能隨心所的揭開更痛苦?
比如這墳,似可疑非可疑,想要看看到底有沒有問題,必須墳——再膽大無恥,無緣無故人家墳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月悽悽,照上樹林間的墳堆,墳頭上草簌簌飄搖,孟扶搖蹲在人家墳頭上,猶豫不決。
半晌道:“借劍一用。”
雲痕遞過長劍,孟扶搖權當這個是鏟,估算了下位置,一劍下去。
“鏗”
聽起來像是見堅之,石頭還是金鐵?
金棺是不可能的,但有些民族會用石頭做棺材。
到了這步,勉強確認裡面有棺材,也算可以罷手了,然而孟扶搖天生是個好奇寶寶,長久驚濤駭浪中過來的人,養了遇見可疑之就必須要探索個水落石出的心理定勢,這個時候發現這個奇異的、不應該是海邊貧窮漁民的墓葬,半途停手,比登天還難。
這是個籠罩著層層疑雲的小島,言又止的漁夫、來自穹蒼的棄民、全部暴斃的子、夜半詭異的奇聲、似真非真的墳墓……所有這些加在一起,了一個不得不探索下去的疑團。
孟扶搖蹲在墳墓上,抿著脣,手中長劍微微用力,“嚓”一聲。
月夜下墳墓中發出這種低微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有些慘人,像是墳墓中有什麼在悄悄移一般。
孟扶搖凝神,手腕輕移,完全憑覺,找到石棺的榫頭,用劍將石棺棺蓋慢慢移開。
專心作,在心中嘆氣——靠,製作得太不科學了,爲什麼棺材都是翻蓋的呢?蓋的多好?
半晌,“咔”的一聲。
孟扶搖出劍,注視著劍上的泥土,沒有石灰,沒有腐水,沒有腐爛組織,沒有碎骨,沒有可以證明棺中有的任何東西。
但是也沒有可以證明棺材中有異樣的任何東西。
想了想,撕下一截襟,將手包上,趴在墳頭上,將手下去。
雲痕立即阻止:“我來。”
孟扶搖搖搖頭推開他,手指一振真氣流轉掌心如玉,所有的真力都運在手中,便是利齒也咬不破,大石也砸不扁,目前天下沒有可以一擊傷害這隻手的東西。
探手下去,探墳中。
如同盜墓賊著名的雙指探一般,這種舉不僅冒險,本還需要極大的勇氣,人對於未知的東西一向懷有天生的恐懼,誰知道手下去,會見什麼?
孟扶搖卻一向無所畏懼,尤其是墳——世間最可怕的本就永遠不是鬼,是人心。
手探,覺泥土溼潤,這是海邊泥土的特徵,這裡的應該很容易腐爛,孟扶搖決定,只要探著空棺或者腐,立即手。
然而的手,突然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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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停泊在海邊的大船上,一團小小白球在船邊著底下的海水,發出吱吱的哀呼。
半晌它似乎下了什麼決心,抓起牽著金剛的繩子,給一邊打盹的九尾。
九尾迷迷糊糊的接過,順手往屁底下一塞,繼續睡覺。
元寶大人有點不放心的看著它,一掌把它煽醒。
九尾立即放了個屁。
元寶大人嫌惡的跳開——再香,那也是屁!
它恨鐵不鋼的吱吱嘆息一聲,又回頭大海,終於還是順著船舷爬了下去,跳大海。
小白球在海中游啊遊啊遊,拼命洇渡那在人看來短短一截在它看來卻遠如太平洋的海面。
……靠,死孟扶搖!認識你我就是個勞碌命!爺今天犧牲大了……
月下,大船停泊海面,將巨大的黑影投在寬廣無垠的海面。
一隻球艱難洇渡,離開大船。
一艘輕舟,無聲無息破浪而來,再無聲無息的,停在了大船的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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