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青春、聲音、乃至生命，歷經艱難十年謀局換得那人迴歸，換得他淡然的將手進的膛，只爲了昭告他的天下第一。

世事可笑，竟至於此。

最後睜開眼，看見藍天如綢，通明亮，下碧海亦是一般，日似乎是從雲天之外照過來的，照出一片水晶般明的藍。

像個巨大的虛幻的麗皁角胰子泡。

人生如此巨大虛空，破碎頃刻。

也不過……是個皁角泡。

“撲通。”

沙灘之上一聲悶響，墜落了這世上最爲強大的人之一，生前一國香火世人拜，睨視天下，名號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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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還趴在搭板上，死狗一般。

巫神大爺反客爲主的倚著船舷，俯視：“喂，小子，爺要不要搭救你呢？”

孟扶搖抱著搭板，氣吁吁的道：“別……別救了，老子是你……勁敵，你救了你就完蛋了……”

帝非天大爺目一閃，很有趣的瞧著，道：“激將啊……不過爺喜歡。”

他揮揮袖，將孟扶搖拽起來，扔到甲板上，道：“這船從現在開始是爺的了，你們聽話，爺不爲難你們，你們不聽話，爺只好請金剛吃生。”

金剛大：“爺不吃人！”

帝非天手指一勒，金剛大爺在巫神大爺手中垂死掙扎，嘎嘎道：“吃……吃……”

帝非天轉過目，笑容可掬風度優雅的，“嗯？”

“別……你家金剛大爺勉爲其難吃人了。”孟扶搖嘆氣，指指一直在角落十分乖巧現在已經對著帝非天展開諂笑容的九尾，“這……有個現的。”

帝非天瞥一眼，對那猛烈搖的九條尾不屑一顧：“沒格。”倒是多看了剛纔以死抗爭堅決抵抗金剛的元寶大人一眼，“這個不錯，我拿去玩玩。”

他一手拎著元寶大人，施施然從孟扶搖上踩過，孟扶搖悲哀的看著用目無聲求救的元寶大人——娃，堅持住，等你家主子恢復了，一定會打倒之摧毀之還你自由……

“哦對了。”帝非天將要進船艙之時，想起什麼，回頭道：“我不吃魚，不吃青菜，不喝純清水，燒不可以放辣，燒湯不可以不放辣，不喜歡吵鬧，但是也不喜歡一點聲音都沒有，睡覺被褥每天必須洗曬，必須棉織，不許用蠶，不喜歡黑，你等下把你這一喪氣服換掉，還有，船上不可以有人，但是，例外。”

孟扶搖有氣無力的道：“船上有個廚娘，不，但是妙手烹調，善於燒不辣的和辣的湯，除此之外沒有人能解決這個重要的問題——你看要不要扔下海？”

帝非天認真考慮了一下，十分大度的道：“那就留著吧，但是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想了想又道：“鑑於現在是在船上，還有個要求我就不提了，不過等靠岸了你要記著，給我找人，每天十個，如果姿尚可，那就五個，如果姿很，那就三個，如果傾國傾城，一個就了。”

他大袖飄飄風度十足的進了船艙，孟扶搖嘆口氣，泥水滴答的爬起來，趕到雲痕邊看他傷勢，生怕剛纔一路和非煙打過來，將他拋來拋去再接來接去的，好容易留下的一口氣就給折騰完了，好在，那口氣雖然細微得可以忽略不計，但是確實還在。

孟扶搖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雲痕之所以沒有死，一方面是先前沒有將心口對準那七彩妖火，另一方面，他似乎並沒有被那妖穿。

也許是孟扶搖及時衝出使他來得及讓開，也許是非煙被男人住又又惱先推開了他，無論如何，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孟扶搖換上自己的命也再救不回他。

不過現在也只剩一口氣而已，在尋常人眼底，那就是死人一個，臉煞白牙關咬，一縷氣息飄飄渺渺，不仔細探本探不出呼吸。

孟扶搖卻已經覺得歡欣鼓舞滔天之幸，趕命姚迅把自己那堆零碎全部拿來，蛟王丹，宗越的藥，諸般在各國當首腦所收到的奇珍藥，孟扶搖出海別的沒帶什麼，藥備了一大堆，最後連九尾都抓了來，它吐出四分之一丹——上次雷就過一次，那四分之一給孟扶搖吃了，所以羅剎月夜裡，孟扶搖最後纔不怕非煙的蛇蠱。

所有東西被孟扶搖仔細研究過，確定互相不衝突，才抱著殷切的希給雲痕灌下去，雲痕牙關死咬，頰上青筋綻起，可以想見最後一刻決心之堅，孟扶搖費了好大勁才掰開他下，看著他張開的口，短促的“啊”了一聲，眼眶又紅了。

他口中滿是鮮，舌尖有一大塊已經咬破，爲了抵擋那一刻痛苦劇烈侵襲，雲痕險些生生咬斷了自己的舌。

孟扶搖自己在那七彩妖之中穿過，清楚那東西著的巨大痛苦，以混元真氣般的防護，那東西每一掠過都在上留下了無數深切的傷痕，何況當撲上妖本源的雲痕？

想著自己離開前的一霎，他臉煞白卻口齒清楚，離開的作流暢堅決，從頭到尾沒有一點差點咬爛舌頭的疼痛表示，更沒有顯出重傷的衰弱，他要付出多毅力，才能對穩住那一刻的神，好讓下決心離開？

孟扶搖仰首天，抿著脣，鼻子，半晌纔將藥灌下去，然而剛下嚥，立即被水翻卷著再吐出來，重傷將死的，已經直覺的抗拒任何東西。

孟扶搖眼淚再也忍不住，落在甲板上紛紛如雨，凝視雲痕半晌，突然俯下，湊上了自己的脣。

決然的，不管不顧的，將那些雲痕不斷頂上來的藥，用牙齒和自己的舌尖再送回去。

脣齒相接，卻絕無浪漫與旖旎，唯有泛出的的微甜氣息和眼淚紛落的微鹹無聲織，的脣在他脣上，一般的冰冷，被緩緩落脣間的淚水浸泡，苦酸涼。

不住哽咽低喃：“求你……求你吃下去……吃下去……”

似乎覺到的眼淚，似乎聽見了的低喚和哀求，又似乎爲脣上那一生裡夢寐以求卻又從無奢的子所震，雲痕突然微微一震，有了自主吞嚥反應。

隨即，那些頂他口中的藥，順利的嚥了下去。

孟扶搖張的盯著他，生怕再次被吐出來，雲痕卻安安靜靜的，和以往一樣，聽從了的所有要求。

要他活，他便努力掙扎的活。

孟扶搖兩手一合，長長的吐口氣，癱在甲板的泥水中，突然便失去了所有力氣。

倒在雲痕邊，拒絕來拉的鐵姚迅，一邊七八糟的吃藥，一邊轉頭看著雲痕笑。

長空下，燦爛裡，滿是泥水的甲板上，躺著遍鱗傷的男，男子蒼白如死，子靜靜仰首，渾青青紫紫服都了碎片，明明看起來連一條將死的癩皮狗都不如，卻在那般明亮、滿足、快樂的笑。

而此刻，風浪乍平，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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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孟扶搖又笑不出來了。

原因一：帝非天大爺實在太折磨人了，這人似乎生來就是爲了考驗別人的忍耐力和抗度，其格非常的銷魂，十分的挑戰人類的想象力，比起孟扶搖前世看過的那些極個人風採的傲和忠犬攻，王攻和腹黑，鬼畜攻和年下等等更多重和挑戰，他可以上一刻鐘風度翩翩的和你談論巫的哪一種殺人最優雅，並優雅的給你做個示範，下一刻鐘因爲示範（比如九尾）之類的不合作而然，用不含髒字的攻擊言語不間斷持續全面覆蓋的問候九尾全家，直到九尾落荒而逃，並深恨它娘爲什麼要生下它這個“爲異卻鼻歪斜爹孃一定近親結婚”（巫神語）的齷齪貨……

比如他每天必定要早睡，吃完晚飯就睡，他睡覺不許任何人發出聲音，並表示誰發出聲音他就用從非煙那裡收回的七魂照顧誰，於是衆人只好默不作聲坐在黑暗裡等待自己瞌睡的那一刻到來，是個人都知道，越想睡越睡不著，等到好容易睡著，大爺醒了——半夜一點左右，他睡完了，起牀，要喝水要洗臉要健要迎風一噓三千里，還要練他的奼修大法，於是，所有人也不用睡了。

比如他吃飯不許任何人發出聲音，誰發出聲音他也不揍人，就把那團七彩妖放出來遛遛，任誰聽著那彷彿地獄裡傳來的尖嚎都忍不住起慄毫無食慾，但是吃麪條時候又必須發出聲音——帝非天大爺說了，麪條就是應該吸溜吸溜的，應該痛快的酣暢淋漓的吃，沒有聲響，不吃麪條！聲音不夠響，還是不吃麪條！吃麪條時，十個人吸溜出的聲音應該等同於一聲大喝所有的響亮度！於是每次吃麪條，孟扶搖都耳朵嗡嗡響，偏偏廚娘的麪條又很得帝非天大爺歡心，經常點，沒兩天，姚迅的就腫了……吸腫的。

漢子鐵不甘辱，幾次摜飯碗拒絕吃麪，帝非天大爺心好不計較，沒說的，您就別吃吧，等到到風吹過來也會不由自主的吸的時候，麪條自然而然就會吸溜了。

孟扶搖不介意辱——要吃飯，吃飽了傷好得快，全船的命需要保護呢，韓信還有下之辱，孟扶搖吸溜麪條算個屁啊。

他大爺折騰人，就折騰去吧，好不跟男鬥，何況元寶還在他手中，他一個不高興死之，到哪裡去再賠一隻給長孫無極？

現在的心思全在雲痕上，這也是真正笑不出來的原因二——雲痕一直沒醒，用盡手中靈丹妙藥，除了能維持住他口那縷氣息外，對他的傷好像沒有任何起，孟扶搖不惜耗損自功力試圖爲他療傷，然而巫的傷就是和平常外傷不同，對人的戕害似乎深及靈魂，手中縱有天下第一等的藥，也無法令雲痕睜開眼睛。

眼見他雖然未死，卻一天天衰弱下去，孟扶搖心急如焚，自己深知巫之傷的厲害，的眼睛到現在還沒能清晰視呢！再這樣拖下去，好容易留下的這口氣，也便散了。

有心想返航，去找宗越，然而帝非天大爺要去穹蒼，說當初息之前就是打算宰了大鯀王就去穹蒼挑戰長青神殿的，什麼玩意，敢稱神？他巫神纔是神，一山不容二虎，五洲不能有倆神！

這日孟扶搖又在長吁短嘆，試圖爲雲痕輸真氣療傷，窗外突然飄過一條影子，帝非天大爺的聲音涼涼傳過來：“沒用的。”

孟扶搖收回手，轉頭看他。

這不老不死的傢伙，應該有辦法解決，然而相幾日此人表現出的涼薄品質，讓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果然帝非天道：“你看著我幹嘛？爺很忙，沒空理會這些。”

孟扶搖默然，心想你是很忙，整日忙著練你的奼修功，上次說寶貝上栓個元寶就可以放到海里釣鯊魚……

“爺心不好。”帝非天憂鬱的道，“英雄無用武之地，爺好久沒有人用了。”

孟扶搖角——好像你說你上船前，也就是幾天前，剛剛日十過……

“找個人給我，合我心意，我就給你治他。”帝非天瞄一眼，指指雲痕，“不然，你就等著他慢慢的，在你面前一點點失去呼吸……爺可以保證，那很殘忍，比他唰一下死在你面前，更殘忍。”

孟扶搖垂下眼……不用你說，我懂得那種殘忍。

帝非天大袖飄飄出去了，孟扶搖怔怔坐在雲痕前，海浪平靜，天森涼，船在海上微微搖晃，抖碎了小小艙房裡蒼白的月，月裡更蒼白的雲痕，氣息幽幽的浮，若有若無。

孟扶搖注視著他，半晌慢慢的將手指放在他鼻下，覺那點細微的呼吸，遊般被慢慢拉長，拉長……也許某一日，便這麼拉至極限，無聲無息斷了，碎在天地間。

月冰涼，如此，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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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兩日，絕域海谷的風浪期過去，大船前行，孟扶搖盤算著，過了海谷就是穹蒼地界，到時候隨便在哪靠岸，上岸第一件事就是找人，不管多錢，找最的花魁，堅決要讓帝非天大爺英雄用武，心舒坦，以達到願意出手救人的效果。

算著時間，只要海谷能順利過去，應該來得及在雲痕氣息消散之前找到人。

大船穩定的前行，一路破浪，航速極快，孟扶搖坐在船艙裡，坐在氣息微弱的雲痕邊，孟扶搖擡手輕輕的了自己的臉，易容男裝已久，早已連男子神步態都學得惟妙惟肖，也沒有打耳，也做了假結，然而不用看，也知道，面下是怎樣的一張臉。

人……其實人還是有一個的，現的……帝非天知道嗎？

雲救……對不起……原諒我自私……我想等著最後的希……求求你，再堅持幾天……

船突然一震。

彷彿撞上了什麼東西！

風暴來了？

孟扶搖大驚之下急忙搶出，一擡頭只見睛空萬里，本沒什麼風暴，船卻似乎傾斜了些，孟扶搖撲到船邊，一時也看不出端倪，卻覺得船似乎吃水更深了些。

這裡茫然不解，船上的重金招來的經驗富的水手們卻一團，腳板踩在甲板上啪啪的響，一些人快速的下底艙查看，半晌涌上來道：“糟了，被過手腳！”

“有人過船底！”

“想辦法堵！”

“堵不了，榫子都被水衝落了！船底縱骨也被破壞了！”

“很快就會沉了！”

“跳船逃命！”

“這裡是海谷，水最深的地方，跳下去哪有命在！”有人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孟扶搖心中一冷，知道那晚趁自己不在，那批守在海島水的島上穹蒼人，一定下水對船底做了手腳，這些人計算準，手腳做一半留一半，算準了這三十丈的大船起初一定無事，航行到海谷的位置便要進水，擺明了要置這一船人於死地。

原以爲島上地室已經是絕域所在，不想還有一關！

甲板上一片末日景象，水手們驚慌的逃來逃去，隨著船的漸漸開始傾斜，人們的慌更加強烈，絕域海谷在衆人心目中，本就是有去無還的地，只是貪著孟扶搖的重賞，又看著天氣睛好絕無風浪才冒險走這一趟，如今船莫名其妙開始下沉，恐懼立即佔了上風，明明都是水上老手，一時都慌了手腳，船上跟隨孟扶搖的護衛們齊齊彈，也阻不住那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