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殿不停地來回踱步，按照時辰應該是已經差不多了。但舅舅冇有派人來回話，那就證明事……恐怕不太妙！

周氏長出了口氣，自十六歲嫁給皇帝後，就是太子妃的尊貴。真的無法想象，若是失去了這份尊貴會怎麼樣。周氏一門會因此被皇帝拔除，皇帝是什麼個再清楚不過了。他雖看似不管事，卻是什麼都清楚。

到最後盯著殿燃燒的燭火，終於是忍不住了。對近侍說：“……去把羅三夫人帶過來！”

這些武功高強的近侍是周應友留給的。

近侍應聲正準備要去，大殿的門卻突然被撞開。一群穿著程子，腰垮大刀的人迅速從宮門外湧了進來，為首的錦衛副指揮使笑地說：“皇後孃娘，卑職已等候多時了。”

周氏的臉刷地白了：“你竟然……他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這坤寧宮恐怕早就有埋伏了！

那指揮使依舊笑著說：“奉勸皇後孃娘一句，與聖上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卑職勸皇後孃娘束手就擒，免得傷及。”

周氏渾一陣陣的發涼，宮失敗的後果想過千萬遍。但是看到那些人無地圍攏過來，暴地住了的手腳，還是瘋了般地掙紮起來：“你們乾什麼！本宮是皇後，你們放肆！”

“自盜詔書後，您就被把自己當皇後了！”副指揮的語氣冷漠，讓人把周氏綁起來。

“詔書？”周氏覺得很荒謬，“你究竟在說什麼……嗚！”一團布塞口中，避免自殘。

副指揮使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揮手人把這曾經無比尊貴的皇後帶下去，又對剛纔那位近侍說，“去，給程大人傳話，讓他把羅三夫人帶出來。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那近侍從地上爬起來，跑出大殿，纔看到屋的命婦都不見了，應該是已經被副指揮使帶下去了。這時候錦衛的人已經包圍了大殿，隻有趙明珠和徐氏還在等羅宜寧。他去敲了偏殿的門，傳來了程瑯冷冰冰的聲音，但停頓很久都冇有靜。

副指揮等得不耐煩了，立刻道：“踹門！”

門砰地一聲被踹開了，但裡頭隻有被綁在椅子上，塞著的羅宜寧。副指揮使四下看去，窗門大打開著，程瑯和他幾個下屬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幾步跑過去將羅宜寧上的繩索解開了：“三夫人，卑職聽從道衍大人的吩咐來救你的。程瑯呢？”

“你們人來敲門的時候他就察覺出不對了，跳窗走了。”羅宜寧活了一下手腕說。

程瑯聽到外麵的聲音不對，再一看羅宜寧，就料想到恐怕事早就已經敗了，此時怕會被甕中捉鱉。立刻掏出一張手巾，塞住了的。並在耳邊低聲說：“來人應該是你三哥的人，不會害你的。我不能久留，要先走了。”

最後他才離開。

皇後對他來說本不重要，隻要有三皇子在，宮就冇問題。這時候坤寧宮被包圍，本連救皇後的必要都冇有。他不如去和陸嘉學會和。既然這位副指揮使已經手，就證明兩邊已經開始正麵戰了，這這裡浪費時間也冇有意思。

羅宜寧被綁縛著手腳不能反應，瞪大眼睛看著他不見了，然後閉上眼。其實程瑯的手巾塞得並不嚴實，還可以喊引起外麵的人的注意力，但卻冇有。可能還是狠不下心來對程瑯，畢竟被副指揮使抓住，他肯定活不了。

他為什麼要助陸嘉學宮，為什麼不離這些事遠遠的？

陸嘉學那個瘋子，他一貫就是這麼肆無忌憚的。他做事什麼都不會顧及，天一般的冒險！

羅宜寧跟著副指揮使走出房門，趙明珠等二人立刻圍上來，拉著坐下來問可有大礙。那位副指揮使卻向旁邊的人使了個眼神，讓他帶著人出門去，並一路呼喊：“來人啊，皇後孃娘走投無路，挾持了眾位命婦要殺人滅口了！”

坤寧宮中還有幾個程瑯留下來的衛兵突然暴起，負隅頑抗。一陣刀劍之聲後一切都平息了，因此羅宜寧並冇有聽到。

至，坤寧宮是已經平靜下來了。唯有一層層的箭簇在夜中疊上了牆頭。

這聲音卻驚了不遠的程瑯！

皇後……突然暴起了？他知道皇後手上有近侍。難不那副指揮使冇護得住那些命婦？

那羅宜寧呢？

他突然聽到一聲尖細的聲，無比的恐懼，甚至聽上去有些像羅宜寧。他頓時有些猶豫了，腳步都慢了下來。

“大人，一會兒追兵該跟上來了！”邊的人低聲說。

程瑯咬牙，按住劍柄一路朝大明門而去。

陸嘉學所帶之兵無不銳，而道衍的兵畢竟冇有經過他的演練。不久就呈現了頹勢。道衍被步步退，他眼見著頹勢越來越明顯，毫不戰，立刻就策馬往回。陸嘉學帶著人要追上去。那邊有人跑過來說：“大人，坤寧宮那邊敗了！皇後孃娘此刻被急了，正挾持命婦要殺人滅口，恐怕是阻止不及了！”

“那蠢貨，管乾什麼！”陸嘉學眉眼之間全是冰冷，他到現在都冇有看到羅慎遠出來。羅慎遠讓道衍出來擋他，自己肯定還有後手。

“大人……”葉嚴的聲音輕了一些，“咱們侯夫人在裡麵。是程瑯大人親口所說的。”

他不知道陸嘉學會怎麼決斷，但是這件事他一定要告訴陸嘉學。否則日後追究起來，他肯定也會死的。

陸嘉學猛地回過頭。

刀上的沿著馬的鬢滴到了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問：“為什麼會進宮？”

羅慎遠是蠢嗎！讓進宮來乾什麼，能有什麼用。

“屬下也不知道。”葉嚴這時候怎麼敢搭話，“不如屬下立刻帶人過去……”

陸嘉學舉手示意他彆說了。夜晚微弱的燭火在遠亮著，黑夜像一隻巨大的猛，如的軍隊不停地朝太和殿近。

他好像突然又回到了那天，他失去的那天。

出門和謝敏去踏青，出門的時候還很高興的。陸嘉學冇料到會有人手，但他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正在和當年的太子見麵，本就趕不回去。

他抿了抿，一扯韁繩調轉了馬頭，對後的人吼道：“跟我去坤寧宮！”

前麵還有周應友抵抗，應該能堅持一會兒。彆人哪裡能有他的作快呢，皇後這個蠢貨萬一真的狗急跳牆了，發現他們本就不在意的死活。第一個殺的就是羅宜寧！

陸嘉學握著刀柄一路策馬衝過夾道，背後突然有一箭穿破半空，刺破的聲音如疾風。他的左肩頓時一痛，半個箭頭已經穿了他的骨頭。陸嘉學隻停了片刻，單手過去折斷了箭簇。咬牙忍著，一鞭讓馬跑得更快了。顛簸之間傷口迸裂般尖銳的痛苦，他彷彿本冇有在意。

這一刻什麼對的怨恨，都冇有了，本就冇有想起來。他隻是想去救而已！

如的軍隊圍擁住了太和殿，卻因為失去了主帥，終究開始淩了。羅慎遠帶著錦衛的弓箭手上牆，他跟道衍說話：“你倒是有辦法的，怎麼把他引開的？”陸嘉學若是不被引開，這裡就更棘手了。不過他現在主管工部，炮統還在後麵預備著，倒也不一定就抵擋不住。

他這一年為皇上的心腹，這心腹倒也不是什麼好當的。

“你了廢後詔書嫁禍羽林軍指揮使，不就是等著這一刻嗎？”道衍說。

羅慎遠聽了就笑：“師兄如何說是我所？分明是皇後指使彆人所為。”

“皇後冇有這麼蠢，既然決定要宮，這詔書又有什麼所謂。隻有了詔書，皇上才放心你在宮中佈置如此多的兵力。”道衍繼續道，“至於引陸嘉學倒也簡單。我把羅宜寧放皇後那兒去了。多虧心裡記掛著你，願意為你赴險境。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太可惜了。”

羅慎遠的影頓住了，他回過，笑容變得非常冰冷。

“你說什麼？”

“你張什麼，現在無事。我讓錦衛去救了。”道衍本不急，但是羅慎遠卻沉了臉，一把擰過他冷聲道，“我說了不能牽扯！你竟然還拿去引陸嘉學上鉤。你是不是瘋了！”

“你才瘋了！”道衍掰開師弟的手，冷冷道，“我冇有害命，不過是利用而已。不然你能輕鬆除去陸嘉學？反正利用已經利用了。你現在立刻帶人去坤寧宮吧，我估計他也到了。”

羅慎遠這一刻想殺道衍的心都有。刀劍無眼……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怎麼辦！

他不再多言，猛推一把讓開了道衍。道衍被他推得後退一步，隨即冷笑。兵家戰場，能利用的一切都要利用！

師弟是心神了，竟然忘了這個道理。

“你要殺他的時候，可彆再顧及這些了。”道衍漠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雖然我知道你心狠……但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他東山再起是什麼下場你知道的。”

*

坤寧宮時候卻稍微安定了一些，有宮人挑了屋簷的燈籠下來，一盞盞點亮。

因不知道外麵安不安全，們倒也冇有離開，用偏殿的小爐煮了一鍋水，就著燙些茶喝點心吃。

羅宜寧聽到皇後在偏房裡嗚嗚地想說話，嗓子都啞了。站了起來，看著蜿蜒而下的燈火。

這年過得當真荒唐！

“你坐下吧，擔心也冇有用。”趙明珠招呼，“敗都算了，橫豎不過一死。”向來膽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羅宜寧喟歎，坐下來又喝了口茶。杯裡白茫茫的熱氣升起來，說：“……我不想死。”

“您不會死的。”副指揮使聞言笑了笑。

羅宜寧隻是笑，如何向彆人解釋，死過一次的人對死的覺是不一樣的。隻有真的死過，纔會想活。用儘一切活下去。

即便是茍延殘。

杯中熱茶喝完，外麵卻喧鬨起來。守衛的錦衛開始了：“副指揮使，有人帶兵往這兒來了！”

“來了！”趙明珠莫名地心裡一跳。

副指揮使讓錦衛迎戰上去，他猶豫地看了羅宜寧一眼，卻立刻從腰間出刀，一把掐在了羅宜寧的脖子上把拉了過去。羅宜寧還冇有反應過來，趙明珠呀了一聲，就看到副指揮使的刀擱在了羅宜寧的脖子上。

“劉副使，你這是乾什麼！”趙明珠的聲音都要變調了。

“三夫人，得罪了。”副指揮使這時候說話的聲音很冰冷，手下毫不留地掐著，“煩請夫人不要掙紮，我不會傷你命的。”

錦衛明明就是羅慎遠的人！

羅宜寧被他掐得咳嗽起來。不知道他這是乾什麼。“你瘋了嗎？你這是……”

“夫人彆說話，你命無礙，我不過是要挾他罷了。”那副指揮使並不多做解釋。

錦衛們哄地一聲圍了上去攔著軍隊，從腰間出了繡春刀。

羅宜寧看到有個人坐在馬背上衝進來。他穿著盔甲，背影無比的悉。他在臺階下棄了馬。提著刀斬殺上來。看到被人挾持，手下揮刀更加狠了。他厲聲吼道：“劉副使，你這是乾什麼！要挾嗎，你不怕羅慎遠殺了你！”

“羅大人想必也無所謂的。”副指揮使隻是笑。

羅宜寧了袖，陸嘉學為什麼會到坤寧宮來！副指揮使一看到他就把擒住了，這是乾什麼！

跟著陸嘉學的人很多，但錦衛也不是無能之輩，兩方戰之下陸嘉學好像了傷，手臂的揮不太靈敏。他滿浴，已經站上了臺階，看到羅宜寧在不遠。劉副使發現嚇不住陸嘉學，刀更朝著羅宜寧的脖子靠近了：“陸嘉學，你信不信我殺了！站住！”

陸嘉學提著刀一步步走近，毫無畏懼。而劉副使的刀尖已經刺破了羅宜寧的皮，卻一聲不吭。

那個男人如厲鬼一般，他終於一刀砍斷了擋在他麵前的人的頭顱。濺了羅宜寧一。

隔著夜，兩人久久相對。

陸嘉學其實已經很累了，就是鐵打的人經曆了這麼多的廝殺也累，何況肩上的傷一直在流。他一步步沉重地朝走過來，羅宜寧下意識地後退，卻聽到轟然一聲，彷彿泰山倒塌一般。他半跪在麵前，立刀息，但是臉上的表卻放鬆了。

“我以為……你出事了。他果然不敢殺你。”他終於確認冇有事了，嘶啞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

羅宜寧上前一步。陸嘉學以為……出事了？所以他纔來救的？

“你……”走近了，握住了他的手，竟見他的指見全是。

羅宜寧頓時嚨就哽住了，再看他滿頭大汗，疲憊不堪。也跟著跪下了：“你這是乾什麼？我冇有事啊！”

可能是因為失過多，陸嘉學有點失去了神誌。他握住大手中的的手，啞聲說：“當年。我冇有救你……你怨了我這麼多年。”

的心神被他的話所撼。羅宜寧已經看到他背上出的箭柄，渾發抖。手就要去。

陸嘉學看到眼睛發紅，出另一隻手想安，但是弄得的臉上也是指痕的。他隻能勉強地笑了。

“要是這次不來救你……你還要怨我一輩子呢。”

好像所有的事都回到起點，他來救了。

羅宜寧仰起頭，突然看到了屋頂出的箭簇。有埋伏！這是陷阱！是誰設的陷阱！

道衍是想利用來抓陸嘉學！

羅宜寧突然反應過來了，這不過是道衍的計謀而已。什麼讓宮幫，不過是想利用來勝利，來害麵前的這個人。說不定羅慎遠也參與其中了，因為知道對陸嘉學來說很重要，陸嘉學不會放任不管的。

羅宜寧失去了渾的力氣。是連累了他的！要不是進宮了，陸嘉學本就不會來救。

“你是不是傻……彆人說你就信了！”羅宜寧忍不住眼淚還是滾了出來。

“這裡有陷阱啊！”羅宜寧嘶啞著說，搖著他的肩，“你冇想到這是陷阱嗎！”

陸嘉學隻是看著，好像是在發泄脾氣的小孩一樣。而他不計較，還帶著笑容：“我也不想來啊……但是……”

但是我想到你可能要死了……那麼我去哪裡再等你十四年，等不到了。我已經要老了，一個十四年，又一個十四年。那十四年裡冇有的痛苦席捲而來，無數次重複著墜崖的噩夢。灰濛濛的大霧，踉蹌前行，哪裡都冇有。

陸嘉學卻說：“……但是，我還是過來了。”

想起當年要死的時候，想起當年被困在簪子裡。

多麼的他來救啊！多麼有個人來救自己，讓擺那些絕、抑和痛苦。

現在他來了，雖然本毫髮無損。救人的這個卻跪在地上，高山一樣的軀幾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