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京城城‘門’的時候,路邊的垂柳已經有了‘蒙’‘蒙’的綠意(娘醫經5章)。
周箙勒馬停下。
“公子要歇腳嗎?”小廝立刻問道。
這裡是城東,距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
周箙沒有說話,視線看向前方路邊的一片熱鬧所在。
那裡明顯是草市,但又不同於其他的草市,賣的似乎都是筆墨紙硯文房之。
看著周箙二人走過來,立刻引來一片招呼聲。
“人,這邊有茂源山新拓本。”
“人,上好的筆墨,附贈挾軾。”
周箙沒有理會徑直過去了,但卻沒能靠近墓前。
新修了圍欄,還有人看守。
當然並不是府的人,而是幾個老僕家丁。
“讓讓…”
小廝就要驅趕攔路的人,周箙擡手製止他。
他沒有再上前,而是越過墓前坐著或者站著的人看過去。
“添上了啊。”他說道。
“是啊是啊,人看那邊程文俞的墓是年前新添的。”旁邊的人聽到立刻熱的說道,“好剛勁的隸書!”
離京之前還沒有呢,這‘’人當了皇后也這樣閒的隨意出宮嗎?
周箙撇撇轉就走,讓那還要熱介紹一番的旁人很是鬱悶。
臨近城‘門’,大路上一陣熱鬧,一羣騎馬的年輕人並家僕涌涌,路人從他們的舉止言談表明了親人重逢的歡喜。
“….累不累?”
“…又長結實了…”
幾個年輕人互相捶打著,用這種方式表達親暱。
“快走吧,父親和母親惦記半個月了,天天催著人問。”
周箙含笑點點頭。
衆人便上馬趕車,引得路上又是一陣熱鬧,引得路人側目,不待路人指點,爲首的年輕人便忙豎眉擺手。
“都穩重點。”他說道,“別鬧出靜來,讓人看熱鬧,丟了臉面失了份。”
年輕人們應聲是在馬上形容收斂,家僕們也低頭噤聲,場面頓時安靜下來,緩緩前行。
周箙‘’出幾分意外。
“哥,這可不像你啊。”他笑道。
老陝周出‘門’都恨不得攪滿京城注目,沒事也要鬧出點事來,管它笑的還是罵的,只要被人關注就好。
爲首的年輕人轉過頭笑。
“今時不同往日了。”他說道,“父親說了,咱們周家已經不需要靠張揚被人記住了。”
家裡出了一個皇后,就算躲到深山旮旯裡,都有人能記住你。
邁進家‘門’,父子母子兄弟姐妹們團聚自是一番歡喜,這邊家宴熱鬧未歇,‘門’外有人來恭賀。
“父親,我只是歸來探親,這些人往來還是能避就避開吧。”周箙皺眉說道。
周老爺哈哈笑了。
“不是別人,不是別人。”他說道,“是你姑父程家的下人。”
姑父?程家?
周箙愕然。
這個稱呼真是太陌生了。
說著話人已經進來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上好的衫,走到廊下就咚咚的叩頭。
“小的金哥兒,見過六公子。”他笑嘻嘻說道。
金哥兒啊,周箙笑了笑。
“你又回來了。”他說道,“你家大老爺倒放心讓你來。”
金哥兒擡起頭笑著應是。
“小的如今親了,也當爹了,大老爺說能當人用了。”他說道,“況且小的不中用,京城還有舅姥爺照看嘛。”
這話讓大家都笑起來。
“是能當人用了,不是當初在京城‘迷’路哭鼻子的時候了。”周箙說道。
金哥兒嘿嘿笑叩頭。
“小的還沒謝過當初六公子帶人尋找小的呢。”他說道。
道謝?當時這小子看自己跟仇人似的,隔了五六年了倒想起來道謝了。
果然是能當人用了,油舌大言不慚的厲害。
周箙搖頭笑了笑。
周老爺這邊收了禮,又將周箙帶回來的禮拿出一些讓金哥兒捎給程大老爺。
“父親什麼時候和程家這麼好了?”周箙對旁的兄弟低聲說道。
以前不是恨不得對方死嗎?如今親的連自己這個晚生後輩歸家都要互相送禮還禮。
“父親說,一直都好,本就沒有不好的時候。”兄弟低聲笑道,“孕育出皇后娘娘的人家,豈是一般人家。”
因爲啊(娘醫經5章)。
當初是因爲兩家幾乎不共戴天,如今又是因爲兩家竟然親如一家。
“真是世事無常。”周箙說道。
酒宴散去,夜‘’沉沉,洗漱過後的周箙坐在自己的屋,帶著幾分舒坦吐口氣。
“公子,公子。”小廝疾步進來,跪坐下,“問清楚了。”
周箙嗯了聲看著他。
“秦公子的‘’前一段是傷了。”小廝接著說道,“之後都拄著拐,但是呢其實是沒事的,只是他好像喜歡拄著拐。”
喜歡?
周箙皺眉,竟然還有人喜歡這個?
難道以前他都是喜歡嗎?既然喜歡何必讓妹妹給他治好,乾脆不治好還瘸著…..
念頭閃過,他的子一僵。
還瘸著,還像以前一樣…..
周箙扶著幾案的手慢慢的攥起來。
“…秦大人和夫人已經帶著閤家回川中了,十三公子說是要在外遊學自行去了。”小廝接著說道。
所以他們纔在路上遇到他。
遊學啊。
看起來,他學的還不錯,雖然依舊拄著拐,但跟以前還是不一樣了。
那種灑自在不再是浮於表面,而是從骨子裡出來了。
“公子,人來說明日可以進宮。”
有‘侍’‘’從外疾步進來說道。
周箙哦了聲,擡起頭笑了笑。
“好。”他說道,又催著小廝,“去把我帶的東西收拾好。”
小廝應聲是。
“哦還有公子。”他又低聲音,“好像聽說皇帝和皇后娘娘在生氣。”
生氣?
周箙挑眉。
他還敢和生氣?
宮燈隨著夜風搖曳,腳步聲打破了皇的安靜。
“陛下駕到。”
‘侍’拉長的聲調響起。
伴著這聲音,殿的宮‘’紛紛屈施禮,人帶著初‘春’料峭的夜風從面前過去了。
“陛下。”
素心帶著人上前,看著還穿著朝服的方伯琮,便讓人伺候更。
“下去。”方伯琮說道。
素心停下腳,低頭施禮一句話不說退下。
景公公手帶上殿‘門’,看著廊下散開的值夜的‘侍’和宮‘’。
“鬧了多久了?”他低聲問道。
素心笑了笑。
“一天了。”低聲說道。
景公公哦了聲。
“一天了啊,那可真夠久的。”他說道,一面瞇起眼,“上一次殿下和娘娘生氣,還是在清遠驛。”
不告而別,孤一人雨中劫殺高十四郎,讓只能空等結果的晉安郡王很是生氣。
不過那次還沒一盞茶時間就好了。
“這次可不一樣。”他又低聲說道,帶著幾分埋怨,“其實每一次都是娘娘不對,我們殿下可是沒錯,上一次就是娘娘不告肆意,這一次娘娘竟然‘私’自截了李太醫給陛下的書信。”
說到這裡擡頭看素心。
“你說這對嗎?怎麼能做這種事呢?”
素心看著自己的手笑嘻嘻。
“娘娘既然做了,就是有做的道理嘛。”說道。
嘖嘖嘖,景公公看著眼前的‘’。
可憐的陛下,在這皇裡哪裡還有半點天子威風。
就不該將改了祖宗規矩,住到這皇裡來。
在人家的地盤哪裡有自己天子寢宮氣勢!
“來人啊。”
景公公越想越悶悶,轉頭喊一個‘侍’過來。
“殿下的宵夜快些送過來。”
“娘娘的也要一份。”素心忙跟著說道。
這是特意給陛下做的!景公公握著拂塵心裡喊道,最終到邊只能是輕輕的哼了聲。
欺負人!
寢室,程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方伯琮。
“李太醫只是一知半解,打聽到的事並非全面,他說那些聳人聽聞的話,你看到了白白擔心,我不想讓你擔心。”說道。
“騙子!”方伯琮看著吐出兩個字,“你以爲我會信嗎?”
“你不信我,信他?”程昉笑道。
方伯琮看著,神木然。
“你那時候是不是一心赴死?”他說道。
“做事就是要有一心赴死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神纔對。”程昉笑道。
“阿昉!”方伯琮拔高聲音打斷。
程昉看著他再次笑,手要拉他的袖。
方伯琮甩手避開。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的。”程昉笑道,再次手,這次作快拉住了方伯琮的袖。
“甜言語沒用。”方伯琮說道,“我在,只是用來給你安排後事的。”
說道後事三個字,他的聲音不由微微啞。
竟然真的會死去,本就不是說的有自己在只要封了後就能救平安無事,明明還有時間限制,過了這個時間,就是封當皇帝都沒有用,這個騙子!
只要想到如果再晚那麼幾天,就真的不存在了,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一反常態的勤政,屏退了朝臣停止了朝議,在勤政殿整整走了一天。
“你能給我安排好後事,我自然了無牽掛。”程昉笑道,將他的袖往自己邊拉了拉,“人固有一死,能安然無掛的死是天大的幸事。”
“又胡說八道。”方伯琮說道,用力‘’回袖,“你爲什麼總是想著死,而不想著生,我就是生氣你這一點,你爲什麼從來不想著自己,只想著別人?”
說到這裡,他半跪起,看著程昉。
“阿昉,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和宮燈下‘’子看著他點點頭,出手撲過來抱住他。
“有你在,我以後可以對自己好一點了。”說道。
“別‘花’言巧語的。”方伯琮要推開。
程昉抱著不放,在他前笑。
“以後我就只對自己好。”說道,“我最重要,我是方伯琮最重要的人,我已經死過兩次了,我現在只想好好的活著,和方伯琮一起好好的活著。”
方伯琮扶著的肩頭想要推開,但最終還是捨不得。
“你這個騙子,就會騙我。”他說道。
程昉擡起頭對他笑。
“因爲這世上只有你願意讓我騙(娘醫經5章)。”說道。
大大的‘波’粼粼的眼看的讓人眩暈。
“方伯琮。”又的喊了聲,手勾住他的襟,“我來給你更吧。”
聽的室低低的若有若無的息聲起,在殿‘門’外聽的景公公站直子嘆口氣。
“去吧去吧。”他對端著宵夜來的‘侍’們擺擺手說道。
“那過會兒再送來?”爲首的‘侍’問道。
景公公撇撇,看著食盒。
“不用了。”他說道,“哪裡還顧得上吃這個。”
看著‘侍’們魚貫退下,皇后寢宮陷夜‘’寧靜。
景公公慢悠悠的走向偏殿,一面掐著手指算。
“雖然說生氣生了一天,可是見了面還是沒用。”他自言自語說道,“竟然還不如上一次,這次連一盞茶的功夫也沒用了,真是一次不如一次啊。”
………………..
昏昏的室氣息漸漸平復,空氣裡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靡靡。
“要不要喝水?”
醇厚還有些沙啞的男聲問道。
有‘’聲帶著幾分慵懶嗯了聲。
帳簾掀開,一個修長的影跳下臥榻,從一旁的泥爐上倒了一杯水又疾步過去。
半攬著懷裡的人喝了半杯,餘下的他仰頭一飲而盡,將水杯就手扔在臥榻下。
“不許睡。”他搖著懷裡的人說道,“事還沒說完呢。”
程昉就笑起來,手環住他的腰,臉上他還發燙的的‘’膛。
“那你接著說。”說道。
“你別‘’我。”方伯琮說道,“你自己睡一邊去。”
程昉噗哧噗哧的笑了。
“不行。”說道,將人摟的更,“我喜歡抱著人睡。”
說到這裡停頓下。
“以前沒人抱,現在有人抱了。”
這句話讓方伯琮到肩頭的手便由推變了抱,旋即又回過神。
“又扯開話題了!”他說道,將懷裡的人搖了搖,“你說,以後還這樣做不?‘私’自攔信,你要不是心虛,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以後不會。”
前的人將頭晃了晃,髮以及小小的鼻頭蹭的他頓時冒出一火。
但懷裡的人卻在這時翻滾下去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快睡吧,今日耽誤了一日朝事,明日再君王不早朝,我又要被罵了。”程昉笑道。
這個騙子!
方伯琮翻過去,將人帶被子一起住。
“明明是你故意的!”他咬牙說道,一面咬住了面前小小的耳垂,聲音變的含糊,“說的好像我多沒用,看看誰明日起不來。”
…………………..
帳子裡漸漸的明亮起來,方伯琮將手枕在脖頸下看著帳子,再轉頭看旁的人。
程昉安穩的睡著,錦被下,‘’出‘’巧的鎖骨。
如今的天氣還有些寒,方伯琮手將被子給拉上,手到脖子不由一頓。
曾經的埋藏在心底的記憶翻騰而出,讓他子僵,還有些微微發抖。
“阿昉。”他忍不住喚了聲。
程昉依舊睡著。
其實沒必要說,都過去了。
方伯琮想要收回手。
可是,有些事不說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嗎?就沒有人知道嗎?
天知地知我知,怎麼能算是沒人知道呢。
“阿昉。”他用手推了推程昉,拔高聲音喊道。
程昉微微睜開眼嗯了聲。
“阿昉。”方伯琮俯再次喚道,“有件事我和你說…..”
程昉翻個。
“我知道了,起不來的是我。”懶懶說道。
方伯琮忍不住笑了,手的肩頭。
“不是這個。”他說道,停頓一下,“阿昉,你昏‘迷’的時候,能聽到覺到外界的事嗎?”
程昉嗯了聲,微微轉頭,睜開的眼帶著幾分‘迷’離。
“什麼?”問道。
“我那時候給你喂水喂‘藥’,帶你遊園觀‘花’,還帶你晨練。”方伯琮笑道,近,“你都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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