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效見蔣三郎油鹽不進,一時也拿他無法,今日上任第一日,他還得去宮裡聽皇伯父的教誨,只得暫且把話按下。
進了宮,還未早朝,皇上果然在大明宮等他。
皇上今年四十有五,因勞政務,鬢角已有些斑白,眼神卻還一如往昔的明亮銳利。
“惟謹。”見藺效進來,他出慈的笑容,親切地喚藺效的表字,他那個六弟,給長子取名“效”還不夠,連前年給藺效取表字時都取個小心翼翼的“惟謹”,生恐引起他的忌憚似的。
他當初驟然聽到這個名字,簡直是哭笑不得,所幸藺效不像他父親那般一味避世,小小年紀便嶄頭角,學問人才樣樣出衆,深得他的喜。
“皇伯父早。”藺效行禮。依照規矩他該稱皇上,但皇伯父不允,說顯得太生分,是以他私下仍喚皇伯父。
皇上點頭,若有所思道:“惟謹啊,自上月你出長安辦王興邦一案,朕這幾日便總夢到蕙妃。”他說著,臉有些黯然,“你也知道王興邦是蕙妃的胞兄,朕這些年總覺得虧欠蕙妃,故而才百般照拂王家。這回朕派你前去淮部署,也是希你能在史彈劾王興邦之前幫他鋪陳鋪陳,讓他不至於淪爲階下囚。”
他頓了頓,欣地看向藺效,“你做的很好!”
“侄兒只知道依照皇伯父的囑咐行事,不敢妄自居功。”藺效回道。王興邦這些年仗著皇上的縱容,在淮大興土木,貪腐無度,朝中早已有人慾彈劾他,這回若不是皇上命他提前知會,王家此刻恐怕早已遭遇滅頂之災了。
皇上既要保王家,又要保得堂堂正正,不落人口實,這便是帝王之。
皇上覆又嘆息:“當年朕與蕙妃是在雲書院認識的,這些時日朕總夢到當年在雲書院的點點滴滴,朕琢磨著,是不是蕙妃也想回雲書院看看,故而才冥冥中託付朕,讓朕重開雲書院呢。”
藺效暗暗皺眉,皇伯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雲書院當年出事後,已封了二十年,若要重開,不得又得大費周章,更何況朝臣本就不贊開什麼子書院,皇伯父執意重開的話,勢必會造軒然大波。
“侄兒年輕,當年雲書院鼎盛時,侄兒還未出生,恐怕給不了皇伯父建議。”他無奈,晦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罷了,罷了。”皇上也意識到不妥,默了默,起道:“過幾日便是春闈了,朝中事多,早些上朝吧,走,跟皇伯父去含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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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從瀾王府出來,並沒有回青雲觀,而是命老周頭駕車到了瞿府。
哥哥不日便要參加春闈了,這兩日沒掛心,是以一回家便直奔哥哥的小院。
哥哥早就起牀了,正坐在窗前苦讀,上穿著淡青儒袍,頭上束著同綸巾,面容清雋俊秀,神平靜安寧,在幾枝探進窗扉的桃花的掩映下,比畫上的仙人還要出衆幾分。
院子裡幾個打掃院子的小丫鬟不時往哥哥的方向張,個個塗脂抹,面目含春。
海棠含著怒意從房中出來,低嗓子喝道:“公子過兩日就要下考場了,你們一味在這磨磨蹭蹭,打量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呢!去去去!若擾了公子讀書,仔細你們的皮!”
沁瑤暗暗發笑,好個海棠,真像哥哥邊的一尊門神,
小丫鬟們被破心事,紛紛紅了臉做鳥散,海棠忿忿轉,不提防看見沁瑤,滿臉驚喜道:“大小姐!你回來了。”。
瞿子譽聞聲擡頭,“阿瑤。”放下手中的書,起大步往外迎來。
沁瑤跟海棠打個招呼,半路迎了哥哥,挽著他的胳膊進房。
滿心都是歡喜,哥哥走路穩健有力,舉手投足神采奕奕,哪裡還看得到半分當初病弱的影子。
“前日在摘月樓,母親說你挑著挑著首飾便跑了,回來好一番擔心,可是遇到什麼事了?你忙完了,也該給母親送個信回來,免得老人家擔心。”子譽語帶不虞,但因聲音低沉和,連帶著語氣中的責備都減弱了幾分。
沁瑤一拍額頭,糟糕,這兩日一直在忙著對付朱綺兒,可不是把母親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忙跟哥哥解釋瀾王府之事。
子譽原本端著茶盅,聽了沁瑤的話作一頓。且不說那蠱毒駭人,施蠱者手段歹毒,妹妹一不小心便會遭了毒手,便是那瀾王世子,早前便聽說他年有爲,頗得聖心,沒想到竟那般老謀深算,所幸妹妹只是前去瀾王府驅邪,不至於與他有太多集。
說起來,妹妹今年也十四了,等春闈過後,是不是該提醒父母給沁瑤張羅親事了?
只他子沉穩冷靜,心中這般想著,面上依舊平靜無波,待沁瑤說完了,便故作驚訝道:“沒想到這般兇險,是哥哥誤會你了。”
“可不是!”沁瑤趁機跟哥哥撒,“昨晚一晚都沒閤眼呢,這會都困得不行了!”
子譽沁瑤的頭,心疼不已,“父親上朝去了,你一會給母親請個安便去歇息。”
沁瑤點頭,起打量哥哥的書桌,見滿桌的策論,便道:“哥哥,這幾日便歇歇吧,沒聽說過養蓄銳的道理嗎?又何苦用功在這一時。”
子譽嗯了一聲,目跟隨沁瑤,狀似無意提道:“聽說那瀾王世子是一衆皇室子弟中最爲出衆的,皇上有意替其在世家士族中挑選良配,連朝中都有不大臣有意與其聯姻,以後不知會定下誰家的兒。”
沁瑤有些訝異地擡頭。
瞿子譽心猛地一沉。
“他還未定親嗎?像他們這樣的天潢貴胄,不是聽說在孃胎就會定下娃娃親嗎?我還以爲他早就定親了呢。”語氣坦,沒有一一毫的扭。
子譽不聲地鬆了口氣,沁瑤渾不在意,依舊好奇的在哥哥桌上翻東翻西,一會,發現什麼,訝道:“咦,這個驥舟是誰?”
一篇策論,跟哥哥的功課放在一,論的是堯舜之治,容雄渾激昂,難得的是字剛勁有力,毫不比哥哥的字遜。
“是哥哥的同窗。”子譽解釋,“前些時日去南山拜訪季先生時結識的,他是原州平涼郡人士,素有才名,這回來長安參加春闈,季先生欣賞其才氣,便留他宿在朝昭館。”
沁瑤愕然,季先生是當世有名的鴻儒,天下學子無不以蒙他指教爲榮,只是他子狷介,輕易不收學生。
這驥舟的人遠道而來,非親非故,竟能得其青眼,可見其才識是何等的出衆了。
一直以爲哥哥的學問已是一等一的好了,如今看來,還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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