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和馮伯玉在宮裡用完晚宴才走。

筵散後，藺效將沁瑤送回瀾王府，扶下車，自己卻不進去，只在門口對道：“我跟太子約了晚上一道飲酒，會回得很晚，你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跟太子飲酒？沁瑤跟藺效對視片刻，漸漸明白過來，極有默契地點點頭，將斗篷遞予他道：“好，天氣愈發冷了，若飲多了，莫要騎馬。”

“知道了。”藺效將沁瑤眼裡的憂看得一清二楚，擡手替攏了攏鬢髮，低聲道，“放心。”

沁瑤眉目舒展了些，不再說話，轉回府。

藺效直看著沁瑤的影消失在門口，方翻上馬，帶著常嶸等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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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走後，皇上徑直去了永壽宮，剛坐下，正要跟怡妃說道康平昨日大婚一事，米公公領著太醫院院首餘若水來了。

行完禮，米公公憂心忡忡地對皇上道：“皇上，餘太醫已然給宮裡這幾位患了嗽疾的及宮人看視過了，幾人的癥狀如出一轍，都是咳中帶痰，兼夜間息，有些癆病的影子，因事關重大，餘太醫慎重起見，特來向您詳述一二。”

“癆病？”皇上和怡妃神微變，看向餘若水，“餘太醫可看準了？”

餘若水不慌不忙一拱手，回稟道：“臣近些時日一直在給幾位患病的宮人看病，幾人當中，最先起病的是秦，黃醫臣給秦探過脈後，依照普通的傷風開的方子，誰知秦吃了半月，嗽疾非但未減輕，反而添了痰中帶的癥狀，太子殿下見狀，憂心如焚，指了臣來接手診治。臣初一上手，便疑心秦患的是癆病，更令臣憂心的是，沒過幾日，宮中便陸續有四名宮人患上嗽疾，巧的是，這幾人都是患病前曾與秦切接過的宮人。臣便試著給秦改開了專治癆病的方子，連飲兩日，癥狀稍有緩解，臣便越發敢篤定了，皇上，娘娘，秦患的是癆病無疑。”

“真是癆病？”怡妃焦急地看向餘若水，“餘太醫，這病可還能治？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餘若水未擡頭，躬下腰回話道：“秦年紀尚輕，又在起病之初，只需按時服藥，每日滋補的湯水不斷，靜養個半年左右，也就無礙了。只是，這癆病能傳人，秦若要養病，恐怕不宜繼續留在宮中，以免傳染給宮諸人，尤其秦平日只在永壽宮當差，長此以往，怕有損娘娘的千金貴。”

皇上和怡妃聽了這話，頭一個想到的卻是太子。

“讓出宮吧。”皇上當機立斷道，“回靖海侯府將養半年，等病養好了再說其他。”

揮揮手，令餘若水和米公公下去，道：“除了秦，另外幾名患病的宮人你們也一併做安排，早些移出宮去。”

兩人領命，退下，各自去做安排。

怡妃面爲難，在一旁看著皇上，幾次言又止。

皇上餘看見，淡淡挑眉道：“怎麼了？想說什麼。”

怡妃秀眉輕蹙，“太子殿下只怕未必會同意阿媛出宮，他眼下正跟阿媛熱絡著呢。”

皇上哼一聲，“他是太子，事關國，豈能事事由著他的子來？阿媛患的是旁的病也就罷了，偏偏患的是癆病，毫馬虎不得，萬一傳給了他可如何是好？朕主意已定，明日便讓秦媛出宮，他若膽敢犯糊塗，朕自會好好申飭他，絕不會縱容他，諒他不至於糊塗到不能恤朕的苦心。你不必多言。”

怡妃果然不再多話，轉而拿了靠枕放到皇上腰後，聲道：“累了一日了，躺下歇會。”

皇上任由怡妃服侍，歪在榻上，擺弄手中的念珠，沉一會，淡淡道：“且讓先將養半年，若到時候能痊癒，太子仍非不娶也就罷了，不必另選太子妃。若這孩子子就此壞了，這太子妃的人選恐怕得好好商榷，總不能選個子不好的孩子給攸兒做妻子，這兩相悅固然重要，長長久久卻也不了，不能只依著攸兒的子胡來，他年輕糊塗，咱們卻不能害他一輩子。”

怡妃忙道：“皇上所言極是！您對太子是一片慈父心腸，對阿媛也已經仁至義盡，就看這孩子有沒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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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媛驚天地地咳了一晌，只覺整個肺葉都差點咳出去，好容易停下來，有氣無力地著作痛的口，息不止。

直到緩過勁了，秦媛坐起，端了牀頭的藥碗來喝，忽然有人敲了兩下窗楞，在外低喚道：“阿媛。”

是太子的聲音。

秦媛只略頓了頓，繼續面無表地飲著藥，等太子連喚了好幾聲，方用帕子拭了拭，聲應道：“攸郎。”

太子聽到這怯生生的迴應，臉上的愧疚之意更添一層，忙道：“阿媛，我剛纔細問了餘若水，你這病只要好生將養，斷無大礙的，你莫怕，明日回了侯府，只管放心養病，要吃什麼用什麼，我都會替你一一安排妥當，只要得空，我便會去看你。父皇說了，等你病好了，也該出孝了，到時候便爲我們指婚。”

秦媛一邊聽一邊慢條斯理地絞著帕子，聽完，仍用帕子捂住，有氣無力道：“攸郎，你不必如此費心，我回了府，自會好好照顧自己。”

太子滿臉憐惜，“你府中如今連個主事的大人都沒有，僕婦們難免了規矩，我明日送你回府，另派幾名得用的宮人伺候你，有他們殫，你府中的舊僕想來伺候起你來會更盡心盡力，不至於讓你委屈。”

秦媛百無聊賴地挑挑秀眉，出一指，輕輕過窗紙，真意切地回道：“那就有勞攸郎費心了。”

太子隔著窗紙，也指輕抵上秦媛的手指，溫聲道：“你和我還何需言謝，我只盼你早些痊癒，早日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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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便颳起了北風，寒風凜冽，天氣沉沉的，秦媛收拾妥當，被太子安排的一衆宮人伺候著搬出了永壽宮。

雖是因病出宮，但因有太子一路費心擡舉，無人膽敢怠慢秦媛，更不敢出半分怕被癆病傳染的嫌怕，全都殷勤伺候，不敢掉以輕心。

到凌霄門時，正好有馬車駕到宮門前，秦媛從車輿上扶著婢的手下來，了厚厚的狐貍裘靨斗篷，一瞥之下，認出是瀾王府的馬車，便止步，暗暗看著車簾。

過不一會，下人打起簾子，一位著雪白錦帽貂裘的麗人下來了，這貂裘通雜也無，名貴是名貴，卻也極爲挑人，偏偏這麗人生得雪花貌，與這貂裘相得益彰，端的是人一合一。

秦媛定睛一看，卻是沁瑤。

沁瑤下來，顧不上看秦媛，只笑著回頭對採蘋和採幽道：“好熱，我就說這天氣還穿不著，溫姑非得給我披上。”

語氣歡快，含著笑意，聽在耳裡，如被微風吹過的輕鈴一般。

秦媛出笑容，上前走了幾步，又怯生生地止步，“世子妃。”

沁瑤回頭，見是秦媛，笑意未有稍減，打招呼道：“聽說你病了？”

秦媛捂著帕子咳了幾聲，“都怪我子不爭氣，現下不得不回侯府將養，不能再像往常一樣伺候怡妃娘娘了。”

沁瑤哦了一聲，走近幾步，細覷的臉一回，“真是可惜，好端端的得了這樣的病，回去好生將養，總能好的。”

說話時目始終未離開秦媛的臉龐，臉上雖含著笑意，卻眸沉沉。

秦媛任沁瑤打量，微笑道：“多謝世子妃掛懷——”話未說完，嚨一陣發，對著沁瑤猛咳一陣，咳到一半，方想起忘了捂帕子，忙又漲紅著臉用帕子捂，同時用眼神對沁瑤致歉。

沁瑤看在眼裡，忽譏諷地一笑，等咳完，忽低聲音道：“聽說長安城最近有夥賊匪，專門室劫掠好的小娘子，阿媛你回府之後，務必要管好門戶，莫被這些強匪給盯上了。”

秦媛正手著口平復氣息，聞言子一僵，須臾，又紅著臉怯怯道：“世子妃說的太嚇人了，只是太子殿下怕我一人在府中太過孤單，早派了好些人在府中照看我，我想那些賊匪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敢打主意到太子殿下頭上的。”

沁瑤故作恍悟地揚揚眉，笑道：“險些忘了太子歷來關照你，怎得到我等多管閒事。時辰不早了，我還需進宮向怡妃娘娘討教幾樁事，就不打擾妹妹出宮了。”

領著下人進了宮。

秦媛看著沁瑤的背影，目裡漸漸生出幾分冷，在原地立了好一會，才由著下人攙扶著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