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過了兩日,夏荻在玉門關斬下蒙赫首級的消息傳來,皇上龍大悅,當庭擬旨宣夏荻班師回朝,並賞賜若干。
德榮公主自得到消息,就沒合攏過,整日裡掰著手指頭算夏荻何日歸來,連帶看馮初月都順眼了幾分。
這日夏芫歸寧,一下馬車,便見府門口堵了好些馬車,想來都是聞風前來結的長安吏。
進了殿,果見母親端坐在上首,正和善可掬地跟些眷說話,見了兒回來,德榮笑著招呼坐下,對道:“你二哥已然拔營回長安,最多二十日便能回來了。”
夏芫笑道:“那再好不過了,還以爲二哥直到元正前都得待在玉門關呢,阿孃這回可該放寬心了,二哥非但毫髮無損,還立了軍功,您早些的顧慮可該放一邊了。”
陪母親說了一晌話,那些來客陸陸續續告辭而去,夏芫便要去院看馮初月。
德榮卻猶豫了片刻,喚住兒道:“你如今也嫁了人,好些以前該避著你說的話都不必避著了,阿孃想跟你說件事。”
夏芫約猜到母親要說什麼,臉微紅,聲道:“阿孃您想說什麼直管說,我聽著便是了。”
德榮便拉了兒的手,嘆氣道:“前幾日跟你二哥一道去玉門關的柳先生寄信回來,說二郎別的都好,就是帶去的那兩個丫頭全被他賞了人,一個都未收用,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阿孃想著,他娶馮初月時憋了一肚子火,可到底年輕,就算不理會馮初月,總不至於連旁的子也不對付,可誰知這孩子這般執拗,阿芫你說,你哥哥心裡到底怎麼想的,難道還惦記那個瞿氏不?”
夏芫目閃了閃,含笑道:“阿孃這是多慮了,聽說蒙赫向來狡詐,手下突厥士兵數千,極難對付,二哥此次能得勝回朝,不知吃了怎樣一番苦呢,在玉門關時,哥哥只怕心思全都放在思量兵謀權上,哪有餘力再想其他?那兩個丫頭雖是下人,卻也貴,到了兵營,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的,哥哥只會嫌們累贅,賞給旁人一點也不奇怪。等二哥回了長安自然就好了。”
德榮寬地嘆了口氣,對兒道:“還是我兒會說話。阿孃也明白這個道理,可總要跟你說道說道,心裡才覺得過得去。”
擡眼見兒一臉婉的模樣,低聲問:“你七哥待你可好?”
夏芫臉一燙,含著意點了點頭。
“那就好。”德榮笑嘆,想起什麼,又道,“你素來看事明白,本朝皇子歷來有一正四側的規矩,他那些側妃裡,即便有一兩個得寵的,說到底不過是妾,怎麼也越不過你去,若跟們計較,反失了份。”
夏芫垂眸用帕子拭了拭,應了一聲是,又坐了一會,便起去院。
德榮自己幾乎從不去探馮初月,卻也不便反對兒去看二嫂,只好隨去了。
馮初月上穿著簇新的裳,正著肚子在房中挑揀賀禮,這些禮多是那些想要結韋國公府甚或想要結夏荻,卻因初來長安,對馮初月的底細不甚了了的吏眷送來的。
馮初月渾不計較,只要是指名送給夏二夫人的,便不客氣地統統收下。
夏芫進來時,正舉著一對亮澄澄的的小兒金鐲子在窗前細看,滿眼笑意,要多歡愉便有多歡愉。
擡眼看到夏芫,倒還知道收斂,忙將鐲子放回禮盒,推到一旁,扶著腰起,迎了過來,熱絡道:“阿芫。”
夏芫只一眼便猜到那些賀禮的來歷,想起母親素來懶得計較這些瑣事,倒馮初月鑽了空子,等二哥回來,不知道便罷,若知道了,不得又要發作馮初月一通。
暗歎口氣,臉上綻出笑容,親自扶了馮初月,親切地喚了句:“二嫂。”
見馮初月的臉果然因爲這聲稱呼更好看了些,暗自譏諷地一笑,挨著坐下,輕輕了的肚子道:“我這小外甥最近可還聽話?”
馮初月笑得毫無心機,“旁的都好,就是沒事時總喜歡在我肚子裡劃拉幾腳,調皮得很。”
夏芫接過丫鬟遞來的茶,“上回我聽林醫說過,孩子喜,是因爲在胎裡養得好,力氣足,往後生出來,比旁的孩子好養活,而且十有□□會是個小郎君呢。”
馮初月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又擴大了幾分,上自己的肚子,低下頭,不時含笑看上兩眼,彷彿裡面藏著稀世奇珍。
夏芫看在眼裡,閒閒道:“二哥月底便能回來了,真好,離孩子出生還有一段時日,正好可以看到小外甥出生。”
馮初月也盼著借孩子的出生化解夏荻對的惡,聞言不免生出幾分希翼,“可不是這麼說,原以爲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他父親還在玉門關呢。”
夏芫見火候差不多了,忽然嘆口氣道:“不過,二哥的心結一日不除,依照他的子,就算回來了,也不會對小外甥另眼相待的。”
這話一下子擊中了馮初月的肋,夏荻對全無好,孩子是翻的唯一指,倘若夏荻因著孩子的緣故擡舉幾分,腰桿了,在府裡自然會如魚得水,可若生了孩子,夏荻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待,可就再難打開眼前的窘境了。
心裡如此想,臉上卻故意出茫然的表,帶著疑笑道:“此話怎講?”
夏芫屏退下人,嘆了口氣,帶著幾分不忍對馮初月道:“往常看你也是極聰明伶俐的一個人,怎麼這會倒糊塗起來?頭先我在母親,聽說二哥將那日你給他配的兩個通房都賞了旁人,一個都未納。”
馮初月正暗覺夏芫的態度跟往常有些出,聽了這話,吃了一驚:“怎麼會?那兩個丫鬟的模樣照理說極合他的心意啊。”
“什麼模樣?”夏芫盯著馮初月,見馮初月躲躲閃閃,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樣,點了點頭,“你不必瞞著我,阿孃早跟我說了,你特挑了兩個跟瞿沁瑤有幾分掛相的丫鬟去伺候二哥,可見你十足用心,可惜二哥卻並不領。”
馮初月訕訕一笑,“二郎的心思的確不好猜,我這存心想好好奉承他,都奉承不到地方。”
夏芫見全無妒意,暗暗皺眉,幽幽道:“由此可見,他心裡有多看重瞿沁瑤。”
看見馮初月面僵了一僵,角不聲地翹了翹,又緩聲道:“我是知道二哥的子的,他雖然桀驁不馴,可一旦認準了某樣事,輕易是不肯罷手的,尤其當初他娶你時——”
意味深長地看著馮初月,“我不是別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他當時可是奔著瞿沁瑤去的,一門心思要娶的人是,可不是你。誰知被你橫一腳——”
馮初月即便臉皮再厚,這樣的話依舊有些不住,窘迫地笑了笑,子不自在地往椅子深悄悄挪了挪。
夏芫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不屑,“所以說,二哥心裡放不下瞿沁瑤一點也不奇怪,什麼失之臂,看看他和瞿沁瑤就知道了,而且他心裡這鬱氣,怕是三年五載都化解不了。若是旁人也就罷了,慢慢想回過味了,也就撂開手了。可我二哥可是自小便天不怕地不怕的子,連爺孃都拿他沒辦法,除非他自己對瞿沁瑤死心,否則,怎麼也不可能對你和小外甥改變態度的。”
馮初月子坐直了些,著角,囁嚅問:“可怎麼才能讓他對阿瑤死心呢。”
夏芫見魚兒上鉤,心裡一鬆,忍不住起,閒閒走到桌前,漫不經心地弄著桌上花瓶裡的一株玉蘭道:“我二哥這人,一向眼高於頂,甚有看得眼的小娘子,若不是當初瞿沁瑤存了挑弄他的心思,焉能陷得這樣深?可見瞿沁瑤面上做出一副風霽月的模樣,背地裡不知在我二哥面前耍了多手段。”
馮初月扯開角強笑了兩聲,並未接話。
夏芫餘留意著的反應,挑挑眉道:“我二哥之所以這般看重,頭一個認可的就是的品行,不止一次說過瞿沁瑤爽朗伶俐,與旁的子大有不同,可倘若他知道瞿沁瑤實則是水楊花之人,除了他和十一哥哥以外,還霸著旁人不放,你覺得我二哥還會惦記瞿沁瑤嗎?恐怕只會恨他當初識人不清,白白被人玩弄於掌間,從此對瞿沁瑤斷了念想。”
“而斷了念想——”回頭看向馮初月,“自然就知道當初那件事委實不該怪你,瞿沁瑤也本不值得他如此費心對待。想通這個道理,我二哥必然能收回心,好好善待你們母子。”
“可是……”馮初月乾笑兩聲,“可阿瑤實在不太像那等水楊花的子啊,除了瀾王世子,當初也不見跟旁的男子有來往啊……”
夏芫聽了這話,走近馮初月,俯下子湊到眼前,仔仔細細看,像是要看明白是真傻還是假傻似的。
過了一會,直起子,依然挨在馮初月旁坐下,嗤笑道:“據我所知,除了十一哥哥和我二哥,還有一人,也曾費盡心思勾搭過。”
馮初月揣著明白裝糊塗,“誰?”
夏芫抿著直搖頭,“還有誰?自然你是大哥,如今的駙馬——馮伯玉了。”
馮初月驚得站起來,“阿芫,這話可不能說。”
夏芫噙了一冷笑道:“二嫂,我可是費盡心思在撮合你和二哥,怎麼像是我要害你似的。”
存心要詐出馮初月的實話,“瞿沁瑤當初跟你大哥的種種,早已不是什麼,做兒家時,便與你大哥過從甚,誰知沒過多久,你大哥便發現朝秦暮楚,還同時在跟十一哥哥來往,不齒於的爲人,從此斷了跟的來往,我說得可對?”
馮初月斬釘截鐵地否認:“這可是真沒有的事!我跟阿瑤是早就認識不假,可也是因爲別的事認識的,跟我大哥全沒有關係——”
夏芫一把握住的手,問道:“你怕什麼?這件事若讓我二哥知道,他必然會看清瞿沁瑤的爲人,再不會遷怒於你。你甚至不需在我二哥面前做惡人,只需在康平面前一二,說瞿沁瑤從前如何纏著你哥,你哥煩不勝煩,索斷了跟瞿家的往來,只爲了躲避。依照康平的子,遲早會在大家面前嚷嚷出來,到時候二哥不就能清楚瞿沁瑤的爲人了?”
馮初月幾次說話,都被夏芫打斷,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忙道:“可是我總不能造沒有的事來誣陷旁人罷,阿瑤不認識我哥就是不認識,連句話都沒跟他說過,哪來的勾引之說?”
夏芫定定地看了馮初月一會,忽然笑了笑,“你可是怕康平知道了,會遷怒你哥?你難道不知道康平有多看重你哥,就算知道此事,也只會恨上瞿沁瑤,絕不會怪不到你哥頭上的。要知道你是駙馬的親妹妹,你說的話比誰都有分量,到時候,我二哥和十一哥哥他們就都能知道瞿沁瑤的爲人了。”
馮初月聽到最後一句話,心中瞭然,瞠目結舌地看了一會夏芫,忽然哎喲一聲,捂著肚子起痛來,“哎呀呀,肚子怎麼突然疼了,阿芫,我,我好像了胎氣。”
喚的聲音很大,不等夏芫做出反應,屋外的丫鬟婆子們已然聽到靜,忙呼啦啦一腦涌了進來,七手八腳地扶著馮初月往牀上躺,又有人飛快地奔到德榮公主去請大夫。
馮初月百忙之中,還越過衆丫鬟的肩膀,對夏芫出個歉意的笑容,“阿芫,實在對不住,你看,都,都沒好好招待你……”
夏芫被一衆丫鬟擋在後頭,著臉立在一旁,直到德榮公主聞訊趕來,才一臉急切地上前迎接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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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芫直到晚間纔回了吳王府,剛進正房,便有下人悄聲回稟:“王爺在室呢。”
夏芫淡淡嗯了一聲,嫋嫋婷婷進了室,看著吳王,甜甜一笑道:“七哥。”
吳王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明朗,子卻未,只道:“回來了。”
夏芫換了裳,屏退下人,儀態萬千地在吳王旁坐下,閒閒道:“本來想早些回來,可是我二嫂突然了胎氣,我在家中看著醫給診了脈才走。”
吳王自顧自飲茶,笑了笑,“你總是這般顧全旁人。”
“應該的。”夏芫走到妝臺前,隨意取了一盒茉莉膏抹在腕上,緩緩勻開,一舉一都優雅得無可挑剔,“我二哥出征在外,我二嫂又懷著子,說起來也怪可憐的。”
吳王目跟隨夏芫的作落到妝臺前的那幾個妝匣上,忽道:“阿芫,你可還記得那回我送你的那塊東海寒玉。”
夏芫子一僵,挑弄脂膏的作緩了下來,須臾,回眸一笑道:“自然記得。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就是想起當時送你時,你本打算做鎮紙的。”吳王將茶盅放回桌上,“誰知你後來做了一杏花簪,不知你爲何改變了主意。”
夏芫不自然地笑了笑,走到牀沿上坐下,“就是覺得那塊東海寒玉甚好,做鎮紙可惜了,還不如做首飾。”
“是嗎?”吳王靜靜看著夏芫,“可我前幾日恍惚看見瞿氏頭上也戴著東海寒玉簪,樣式跟你的那幾乎一樣,若不仔細看,斷然看不出分別。”
“原來七哥搞半天是想問這個,”夏芫故作輕鬆道,“那是跟我在同一家首飾鋪子做的,見我戴著好看,便也跟著做了一。”
吳王的臉慢慢沉了下來,“哪家鋪子?可是潤玉齋?這鋪子雖然不如摘星樓那般名聲在外,可委實不算難找。”
夏芫臉僵在臉上。
吳王起,緩緩走到夏芫前,負著手,彎下腰看著,“昨日我才從店裡回來。我怎麼聽店家說,是先有的梅花簪,後有的杏花簪?”
夏芫不自覺跟著吳王的作仰頭看向他,張了張,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背上慢慢沁出一層冷汗。
吳王淡淡道:“找遍長安城,只有一家首飾鋪子做過這樣的東海寒玉簪,巧的是,在前面那位顧客剛買下梅花簪的第二日,便有一位長安貴特拿著一塊東海寒玉到店裡,命店家比對著那梅花簪的樣式另做一杏花簪。”
夏芫腦中飛轉,忽然強出一個笑容,便要開口。
吳王卻不給說話的機會,話鋒一轉道:“哦,我還想起來一事,賜婚前幾日,有一回你在宮中留宿,約我出來幽會,我來的時候,在後面喚你,你爲何活像見了鬼似的?”
夏芫子依然紋不,額頭上的汗珠卻順著鬢髮滾落了下來。
吳王眸中的冷意轉爲譏諷,“我倒不想問別的,就想問問你,你爲何特將幽會的地點選在宮中值房前的那荷花池?你該知道,那是回值房的必經之路。”
夏芫搖搖頭,抓住吳王的袖道:“七哥,你聽我說——”
吳王一把將袖子從夏芫手中扯出,俯輕輕拍了拍的臉頰,似笑非笑道:“我倒真小瞧了你。”
說完,彷彿多看一眼都多餘,嗤笑一聲,轉快步出了房,走得甚是乾脆利落。
夏芫眼睜睜看著吳王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子一,倒在牀上,頭埋在枕頭裡,惡狠狠捶打起牀板來。
過不一會,孃廖嬤嬤急急忙忙進來。
夏芫聽到靜,忙起坐直子整理鬢髮,極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廖嬤嬤到了牀前,急聲道:“郡主,您跟殿下不是剛剛還在房裡好好說話嗎,怎麼他轉眼就去了康側妃的院子?”
夏芫咬了咬牙,卻並未說話。
廖嬤嬤跺腳恨道:“一定是那個小妖又使了什麼法子把殿下勾了去,殿下和您才大婚多久,才一個月都不到,若傳出去,不知多人背後說閒話呢,郡主,你得想法子把殿下留在正房才行啊!”
夏芫聽得心煩意,臉上的婉再也維持不住,“嬤嬤,你能不能閉上,讓我安靜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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