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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錦官城》 第174章

作者有話要說:

進宮之前,沁瑤還想著宮裡耳目衆多,不知怎樣才能不痕跡地找到宮裡那幾個老人,進而打聽李天師的事。

誰知藺效顯然沒打算遮掩,聽說皇上在永壽宮,便徑直帶著沁瑤去永壽宮請安。

在沁瑤的印象中,皇上但凡有閒暇時間,多半都在永壽宮逗留,諾大一座後宮,只得怡妃一個寵妃。

以前認爲是由於怡妃娘娘,又生得豔冠後宮,所以皇上纔會如此寵,可今天聽了藺效說起當年皇上跟蕙妃的往事,心下明白,恐怕這當中還有一份怡妃善待太子的緣故。

進了殿,吳王兩口子也在,兩人並肩坐在怡妃下首,面上倒依然一團和氣,可夏芫的臉十足難看,眼睛下面的烏青重得像有好幾夜沒睡過好覺似的。

吳王的氣卻出人意料的好,跟他們打招呼時笑容滿面,神奕奕,簡直稱得上滿面春風,只是跟夏芫說話時,雖然親暱如常,那目雪的冷淡。

沁瑤心下了然,那日吳王忽然問頭上簪子之事,雖不知道起因是什麼,可看如今吳王待夏芫的景,怕是回去之後沒多久便發作了出來。

想來吳王就算再有城府,畢竟是天之驕子,不大可能會有那個雅量容忍妻子揹著他耍弄這些手段。

要知道當初去潤玉齋買梅花簪的不是康平、不是陳渝淇,更不是其他長安貴,而是藺效。

夏芫究竟存了怎樣一份心思,纔會特意跟在藺效後去做一幾乎一樣的首飾,這其中的緣故,自有萬般解釋,可往往最不堪的那種,才最接近真相。

尤其那塊東海寒玉還是吳王自己送的,只要他日後一想到自己曾親手替夏芫做筏子,心裡會有多慪,不用想就能知道。

皇上看著藺效和沁瑤行完禮,興致道:“天氣愈發冷了,你們小兩口既進了宮,也免得來回折騰,不如就在永壽宮用完晚膳再回去。”

沁瑤暗看一眼藺效,原以爲他會拒絕,沒想到藺效卻爽快地答應了,“好,多謝皇伯父。”

怡妃便吩咐宮人們張羅起來,又殷切地讓米公公去請太子過來一齊用膳。

米公公去了一晌回來,面愁容道:“太子殿下說他子不適,不過來用膳了。”

怡妃怔了一下,忙道:“可去請了餘若水去給太子殿下診視?”

米公公在皇上邊伺候多年,何需等怡妃這聲吩咐,早已派了宮人去請餘若水了。

皇上沉著臉,不虞道:“爲了一個心不正的子,他要作踐自己到什麼時候?天的傷春悲秋,哪有半點皇家男兒該有的氣魄?”

怡妃忙聲勸道:“太子殿下素來重,跟秦媛又到了說親事的地步,秦媛就這麼驟然死了,不怪他心裡難過,皇上別跟著心焦,想來等過些時日,太子想明白了就好了,皇上且擔待些罷。”

皇上這纔不言語了,可依然著臉。

許是因爲皇上心緒不佳的緣故,一會上了膳,夏芫跟吳王之間的疏離倒減淡了許多,吳王不時殷勤給夏芫夾菜,夏芫也含著笑意給吳王斟酒,二人的行止跟從前一般親

沁瑤看得暗暗稱奇。

藺效向來是多看一眼夏芫都覺多餘,察覺妻子吃飯不專心,怕飯後會積食,在桌下的手,將的注意力喚回來。

沁瑤不敢再溜號,老老實實用完膳,便耐心等待藺效著手安排打聽李天師之事。

散了筵,皇上進殿歇憩,藺效卻帶著沁瑤告辭出來。

路過甘殿時,殿門外忽然轉出一個年事已高的大太監,負著手閒閒站在路旁,彷彿剛看到藺效似的,出個驚訝的表,旋即含笑鞠躬道:“世子、世子妃。”

沁瑤認得他是宮裡專門掌管門落栓的王公公,聽說曾是先皇跟前極得意的宮人,領著太監總管一職,如今雖已有米公公頂了職位,卻仍分管著宮裡的要務。

藺效不過對王公公點了點頭,寒暄了一句,便拉著就往前走了。

沁瑤知道王公公是個宮裡的大忙人,平日甚見他跟藺效有來往,可剛一走到甘殿,便好巧不巧遇上了此人,怎麼看都覺得他像是專在此候著藺效似的。

正要向藺效問個明白,那邊許慎明卻領著一隊林軍將士過來了。

許慎明見了藺效和沁瑤,有些訝異,過來見禮:“藺統領。”

又對沁瑤道:“世子妃。”

藺效停步,對沁瑤溫聲道:“此風大,你到那邊宮牆下等我一會,我跟許統領說幾句話就來。”

沁瑤知道藺效恐怕有些宮中佈防的細務要跟許慎明代,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在妻子面前毫不遮掩,免得落人口實,便乖巧地應了一聲好,依言站到甘殿的一宮牆轉角,果然如藺效所說,此是個死角,左右無風,站久了也不會生出寒意。

等了片刻,仰頭細數著頭上從宮牆探出的柳枝,默默在心底盤算,派去打探緣覺底細的人今晚便能回來,也不知道到時候能否弄明白他對壽槐山的蠍子屢次放水的原因。

想起這一年來出現的大煞,一顆心懸在半空,當務之急,是先得說服師父跟一道去書院破了障靈陣,以便早日看清書院的五行格局。

倘若鬥宿中的最後一個魔星宿果真蟄伏在書院裡,長安城遲早會迎來一場新的浩劫,屆時長安城的黎民百姓怎堪抵擋,本無法想象。無論如何,得想法子提前應對才行。

可設陣之人如此狠,手段層出不窮,不等到他們和師父破開障靈陣,恐怕已設下埋伏對付他們,他們非但破不了陣,沒準還會白白賠進去命。

因此一味拉著師父蠻幹肯定不行,最好既能在最短時間查出佈陣之人,又能在宿橫空出世之前功將其鎮

正想得出神,忽然暗傳來一聲低呼聲,“阿、阿媛?”

這聲音倉皇而突兀,沁瑤也跟著吃了一驚,聞聲擡頭,就見有人站在轉角,似乎剛從牆的另一側走來,見擡頭,又往後連退幾步,一臉的驚怖。

“太子殿下?”沁瑤認出來人,驚訝轉爲疑,太子臉上毫無,似乎嚇得不輕。

太子定了定神,看清是沁瑤,鎮定下來,強笑道:“弟妹,你怎會在此站著?”

沁瑤回想剛纔太子見到時的口而出的那聲“阿媛”,跟秦媛量相仿,又站在暗,看來太子是把錯認是秦媛了,可他的反應似乎有些太過激了,活像見了鬼似的。

心裡雖奇怪,仍對太子行了一禮,含笑解釋道:“我跟世子一道進的宮,正準備出宮,路上遇到了許統領,世子在那邊跟許統領說話,我便在此候著。”

這時藺效和許慎明早聽到靜過來了,藺效見太子臉不好看,微訝地看一眼沁瑤,對太子道:“六哥?”

太子這時已徹底恢復了常態,對藺效笑了笑,道:“這兩日子有些不爽利,剛吃了藥,四走走,沒想到剛出來便到了弟妹,不知道有沒有嚇到弟妹。”

藺效看一眼沁瑤,見如常,放下心來,道:“不妨事。六哥既然子不適,莫在這等寒涼的地方說話了,不如早日回寢宮安歇。”

太子點了點頭,道:“你們也早些回去,弟妹雖然力在,也抵不住這樣的冷風。”

藺效便拉著沁瑤告了辭,兩人出來。

路上,沁瑤想起剛纔太子的反應,心裡疑竇叢生,按早前皇上和怡妃所說,太子應該極爲思念秦媛纔對,就算不小心將錯認了秦媛,總不至於怕那副模樣。

心裡這樣想著,便低嗓音,將自己的疑對藺效說了。

藺效聽完,似乎深意外,靜立在原地,默了好一會,纔對沁瑤道:“憑這一樁事不能說明什麼,可秦媛,確實死得蹊蹺了些——”

剩下的話,許是顧忌在宮裡,並未往下說。

沁瑤卻聽得脊背發涼,明知太過荒誕,仍忍不住順著藺效的話往下深想,當晚在靖海侯府看守秦媛的全是太子的親隨,外人一時難以侵,秦媛又實在不像是會自縊的子……

想得心驚跳,眼看宮門已在眼前,猛的搖搖頭,想驅散腦中那個可怕的念頭,可疑卻彷彿紮下了,怎麼也無法從腦海中揮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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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藺效並未帶沁瑤回瀾王府,卻令魏波親自驅車,往西城而去。

等馬車停了,沁瑤掀簾一看,卻是富春齋。

藺效扶著沁瑤下了車,對解釋道:“不是要打聽李天師當年之事麼。我約了那人在此說話。”

沁瑤嗯了一聲,長安城有好幾家富春齋,都是王妃留給藺效的產業,藺效平日從不親自過問庶務,自有一干當年王妃邊的忠僕替他打點,唯獨胖掌櫃的這一家,藺效婚前婚後都來過好幾回,想來是因爲胖掌櫃不僅是店中掌櫃,更一直暗中幫藺效辦些其他要務的緣故。

這鋪子早在親前,便被藺效藉著送及笄之禮轉給了沁瑤,因而如今鋪子真正的東家,不是藺效,而是沁瑤。

這也就罷了,等那胖掌櫃笑呵呵地從店裡出來,竟真的稱呼沁瑤做東家,只喚藺效世子。

沁瑤有些訕訕的,藺效卻愣了一下,想明白緣故,回頭笑著看一眼沁瑤道:“很好,東家。聽說你店裡的桑落酒著實釀得不錯,可否請在下飲上一杯?”

他薄脣含笑,眸若清泉,語氣卻甚是輕鬆。

沁瑤被他打趣得有些臉紅,可心底卻十足愉悅,擡眼看著他,抿笑道:“飲完桑落酒,店中還有好些做得不算陋的小食,公子不妨一併嚐嚐。”

藺效向來知道沁瑤識趣,如今兩人相久了,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正事上如此,閒事上更是如此,你來我往,平添好些意趣。

“那就卻之不恭了。”他笑著握住沁瑤的手,拉著上了樓。

兩人在最裡的一間雅室坐下,店家果然給二人斟上了桑落酒,沁瑤酒量雖然不錯,可這酒卻醇厚香濃,飲了幾杯之後,臉上便如桃花一般綻出淡淡紅暈,眸子裡仿若漾著清水,顧盼之間好不人。

沁瑤自己尚不自覺,藺效卻看得心裡的,若不是還記得今日還有好些正事要辦,真想由著子欺負一回。

過不一會,店家帶了一個滿面虯髯的老頭子進來,對藺效道:“世子,人來了。”

老頭看向室,不經意看到藺效旁的沁瑤,遲疑了片刻,才緩步進來。

藺效沒有看老頭眼中的疑,卻並沒有做解釋的意思,起道:“王公公,請坐。”

沁瑤也跟著起,聽到藺效這聲稱呼,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錯愕地上下打量那人,難道這虯髯客就是剛纔在甘殿外那位王公公?

沒想到藺效所託的那位打聽李天師舊事的老人便是王公公,可王公公不是先帝邊的人嗎,又怎會甘願任藺效驅使?

沁瑤這邊糟糟地想著,王公公卻早已在對面坐下,見藺效沒有支開沁瑤的打算,知道他萬事都心中有數,便也不再延宕,直截了當道:“雜家出來不宜太久,也就不說旁的了,開門見山罷。那位李天師當年並未常住在宮裡,另在長安城建了一座三清觀,二十多年前香火算得鼎盛,可惜在他死後,鉢無人承繼,後來被旁派的道士給頂了香火,如今已經衰敗下來了。”

沁瑤暗暗點頭,這王公公倒真是爽快人,一來便直接切主題。

藺效問:“李天師道行如此高深,難道就不曾收過徒弟?”

王公公道:“有個徒弟,但是個啞,從來沒說過話,平日看人時也賊眉鼠眼的,甚不討人喜歡,李天師雖然出時常帶他,也沒存心擡舉他,是以幾年下來,宮裡諸人只對李天師尊重有加,卻沒幾個人對那個徒弟有多印象。我們還總奇怪,李天師這般風流人,爲何總帶著這個畏手畏腳的啞徒弟,先皇也曾問過一回,李天師只說這徒弟跟他從家鄉一道出來的,雖然相貌平平,卻甚有悟,深得他心,先皇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李天師當年病死之後,這啞徒弟也跟著投井而亡,三清觀就這樣斷了香火。”

“投井而亡?”藺效跟沁瑤對視一眼,又問,“死在三清觀嗎?”

“嗯。”王公公點頭,“當時先皇曾派人去給收,說他倒還是個忠義之人,特允將他葬在李天師的寢墓裡。”

藺效默了一會,又問:“李天師是哪一年病死的?”

王公公有備而來,這段時日顯然已對李天師當年的事已然,“元二十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前,臘月間死的,病了半年有餘,到底沒熬過年關。”

“雲書院又是何時關閉的?”藺效道。

王公公對先皇忠心耿耿,對先皇在位最後一年的所有大事都記得清清楚楚,聽了藺效這話,一點也不遲疑道:“五月。“語氣十分篤定。

書院五月關閉,李天師臘月死的,病了半年,也就是說,他在書院關閉之後沒多久便開始起病。

沁瑤心中一,這病的時機是不是太過湊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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