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約旗艦指揮大廳裡，氣氛凝重而抑。

忙碌的西約參謀們都停了下來，凝神屏息地注視著指揮臺上那個英偉岸的影。

回想這四十多個小時以來的戰鬥，每一個人都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心頭的沮喪和震。

當初戰機集羣在首都星周圍遊移，耀武揚威地試圖引出斐盟艦隊的時候，可沒有人會想到，這一仗，竟然就打了現在這副模樣。

直到此刻，大家都還想是做夢一般。不時就手掐掐大，疼得呲牙咧也不敢相信佔據兵力優勢的西約艦隊，居然在以名將卡基領銜，班寧，基恩斯和卡德爾各自坐鎮一路的況下，不但沒有在對方手裡討到一點好，反而被在防鏈上揍了個飽！

各種各樣的傳言，早就在艦隊中流傳開了。

拋開一些無稽之談，有一條傳言，最被衆人認可。

大家聽說，斐盟之所以在雙星角走廊戰敗，並非黑斯廷斯不是索伯爾大將的對手，而是因爲老巨猾的黑斯廷斯要敵深。

別看斐盟艦隊在雙星角撤退時損失了不戰艦，一路狼狽而逃，甚至丟掉了勒雷中央星系跳躍點這個天險。可事實上，一切都在那個老人的控制之下！

現在，毫無疑問，一定是黑斯廷斯出手了！

通過這四十多個小時以來防鏈上的幾百次大小戰鬥，就連傻子也能看出來，論計算，玩戰變化，卡基他們本不是對方指揮的對手。

無論卡基他們用什麼戰，對方那位指揮，總比他們快上一拍。

一開始，大家還以爲是參謀部提供分析和計劃建議作太慢。可後來大家才發現，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好多場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戰鬥，都是由己方先發，對方只是接招應招而已。可一手，己方就跟不上節奏了。算了又算拿出來的作戰計劃，幾個戰變化下來，就了廢紙。艦隊被對方牽著鼻子著屁打得團團轉。

就好像兩個人下棋，自己這邊還沒有想要下一步怎麼走，對方就已經想到了十步以外。

若真是下棋倒也還好。畢竟對方再怎麼厲害，一次只能落下一子。就算他算到了一百步外也得按照規矩來。

可是，這卻是戰爭。沒什麼一人走一步的遊戲規則。等到這邊幾幅絞盡腦拿出個主意來思考計算清楚的時候，人家早已經打出一整套拳拳到的組合拳來了。

打到後面，大家明顯發現，班寧等幾位名將，全然沒有了什麼自信。指揮猶豫遲疑，手腳。別說條件相等的戰鬥不敢大膽投，就算是己方佔著優勢，也是一副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模樣。全然沒有一代名將的風采。

班寧，或許大家可以說是被匪軍在墨提斯星系給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可原。可就連卡基，卡德爾和率領著比納爾特帝國最銳的夜軍的基恩斯竟然也這樣，就難免讓人心生恐懼了。

能把卡基他們打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除了黑斯廷斯，還能有誰？

傳言，一出現就迅疾在西約艦隊中流傳開來。

一開始議論的相信的人還。

可隨著戰局的進行，這個傳言就越來越有說服力。流傳也越來越廣。等到薩勒加艦隊攻傑彭和蘇斯兩國的傳言不可避免地流傳開時，再沒有人對黑斯廷斯敵深的猜測有半分懷疑。

一時間，整支西約艦隊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明白，到這個時候，索伯爾不出手已經不行了。

索伯爾負手而立。

指揮大廳雀無聲，眼前的通訊屏幕，也還是一團漆黑。

他微微皺著眉頭，靜靜地等待著。等待那位打了一場漂亮戰役的斐盟指揮，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和下面的兵們不一樣，索伯爾從來都不認爲這場戰役是黑斯廷斯指揮的。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黑斯廷斯的指揮風格了。雖然這個人在許多戰變化的細節理上，有黑斯廷斯的影子，可是，他完全能判斷出來他們卻絕不是同一個人。

相較於黑斯廷斯，這個人的指揮風格了一份老辣，卻多了幾分天馬行空；了一份厚重，卻多了幾分邪氣。

而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擁有就連黑斯廷斯也沒有的強大的計算力！

“真的是你嗎？”想到穆爾之前的報告，索伯爾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如果穆爾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索伯爾必須承認，儘管自己一再拔高那個胖子的威脅程度，可最終，自己還是小看了他。

不知不覺之間，那個以擁有人工智能而走進自己實現的胖子，已經長了一個完全有資格和自己手的指揮！

回想這四十多個小時以來的戰鬥，索伯爾心複雜。雖然他沒有出手，可是，戰場上的每一個變化，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對手展現出來的指揮能力，幾次讓他震驚地從指揮席上站起來，繞室疾走心難平！

卡基他們沒有犯錯誤。

之所以打現在這樣的局面，全是對方指揮能力所致！

到這個時候，索伯爾才警覺，雙星角之戰過後，自己似乎鬆懈了太多。

對手分兵截斷後勤通道，強攻德西克，乃至薩勒加出兵蘇傑兩國，一步步從容佈置。而原本一直保持著警惕的自己，卻在戰勝黑斯廷斯之後，揮軍直勒雷中央星域。

以爲拿下勒雷首都星，勝利便唾手可得！

想到這裡，索伯爾角不勾起一苦笑。

不知道爲什麼，在等待那位素未謀面的斐盟指揮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黑斯廷斯。如果對手是黑斯廷斯，如果這是在雙星角走廊戰役之前，他一定不會放鬆警惕。也一定不會給對手這樣的機會。

可是，黑斯廷斯敗了。

在他失敗之後，另一個人，卻將一場原本毫無懸念的殘局，一步步走到現在，似乎已經有了翻的可能！

從天網態勢圖上看，此刻的西約外圍防鏈，已經是名存實亡。雖然班寧，卡德爾和基恩斯還頂在斐盟聯軍的四個攻擊箭頭前面，可是，戰局與其說是西約阻截對手，倒不如說是互相糾纏。斐盟的這四個戰艦集羣衝不進圈，西約的防艦隊也不開。這樣一來...........

索伯爾擡起頭，看著中央天網主屏幕的遠視儀畫面。

過那被撕扯得百出的防線，他看見，一直於後方的匪軍艦隊，已經緩緩上。

這就是西約指揮，最後孤注一擲的機會吧？

他扭過頭。

穿白連和紅小皮靴的小孩，就站在自己旁。

仰著頭，看著天網屏幕。一雙如同水晶般清澈迷人的大眼睛上，長長的睫高高翹起。小巧可的瑤鼻下，紅的脣抿著。看起來，帶著一點倔強。

“你說，他會接對話嗎？”索伯爾問道。

小孩思考著，沒有說話。

良久，才微微蹙著眉，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索伯爾微微一笑，“或許，他也會出現。”

索伯爾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胖子旁的那個謎一般的人工智能。直到現在，西約報部門也沒有搞明白，那個人工智能是如何出現在胖子邊的。

小孩依舊面無表。

“很張，對嗎？”索伯爾饒有興致地看著小孩的眼睛：“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和你有著某種切的關係。說不定，你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

小孩看著索伯爾，清澈的眼睛，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看著小孩眼中的變化，索伯爾知道，一道堅的外殼，已經隨著自己的猜測，出現了一道裂。

他揮了揮手。肅立於旁邊的穆爾和阿歷桑德羅，都遠遠地退開。

“現在，這裡只剩下我們倆個人。”索伯爾緩緩道：“二十多年前，你的出現，讓比納爾特帝國如虎添翼。能夠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從國力趕上斐揚共和國，你功不可沒！”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和一個有的人打道！尤其是帶著目的的。”索伯爾看著小孩：“這些年來，我追查一切有關於你的蛛馬跡。雖然還沒能形，但手中的報，已經足以讓我做出一些簡單的判斷。”

小孩沉默著，靜靜地看著索伯爾。

良久，那清脆的聲音，如同冬雪中的風鈴，淡淡響起：“是嗎？”

“被一位人工智能盯著，有時候，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索伯爾灑然一笑道：“無論做什麼，調查什麼，都必須通過最原始的手段來傳遞信息。”

小孩的再度沉默了。

“有一個地方，你應該很悉。”索伯爾悠悠地道。

小孩看著自己的腳尖，良久之後，終於還是擡頭問道：“哪裡？”

索伯爾看著小孩的眼睛，緩緩道：“地球！”

這兩個字一出口，氣氛陡然變得抑。

即便是遠遠站開，沒有聽到任何對話的穆爾和阿歷桑德羅兩人，也到了時間凝固般的死寂，一時驚疑不定。

“不管你知道什麼，那都是以後的事，”聽到地球兩個字，小孩臉上的表，似乎反倒變得平和輕鬆起來。仰起臉，出一個索伯爾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笑臉，“我想，現在你更需要我幫忙控制對方的電子系統吧？”

索伯爾微微皺起眉頭。

他沒有想到，自己接連丟出這樣的重磅炸彈，也沒有得到最後的答案。

不過，相較於小孩後的，他更在乎小孩剛剛說的話。

“你可以嗎？”

索伯爾在指揮席上坐了下來。

他比誰都明白，如果沒有那個小男孩，斐盟艦隊絕對不可能打到現在這個局面。

要知道，一支擁有人工智能爲天王核心的艦隊，無論是在指揮系統，火控，信息傳遞，報收集以及戰艦控方面，都有著對普通艦隊的倒優勢。

在此之前，雙方在電子戰方面勢均力敵。索伯爾以爲，這是因爲對方同樣有人工智能坐鎮的結果。

可此刻，小孩的話，卻讓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或許可以.........”小孩扭開了頭。

說話間，通訊屏幕的信號燈亮了起來。

這一刻，無論是索伯爾的旗艦指揮室裡，遠在數十萬公里外的議會觀察船還是依舊在鏖戰的戰艦上，每一個人都不自地屏住了呼吸。

材瘦削的卡基目鶩，攥了拳頭，指甲幾乎陷進裡。

疲力竭的班寧從指揮席上站了起來。

基恩斯點上了一支菸，半瞇著眼睛，過裊繞的煙霧看向通訊屏幕。

卡德爾則坐直了，摘下軍帽，用手捋了捋已經被汗水溼的發角，把帽子重新戴上。

這四個人，都是索伯爾的左膀右臂。

四十多個小時之前，當斐盟艦隊如期出現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躊躇滿志。以爲這會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倒勝利。

在他們看來，只要打完這一仗，斐盟將再沒有誰能夠阻擋己方的腳步。

從這裡到雷斯克，從雷斯克縱貫查克納，直特里弗蘭，然後兩路夾擊席捲斐揚和萊恩兩大共和國，他們就將陪伴索伯爾，就數千年來甚至沒有誰敢幻想一下的宏圖霸業！

可是，四十多個小時的戰鬥，卻讓他們的鬥志，一點點消磨殆盡。

誰也沒想到，部矛盾重重的斐盟聯軍，竟然拼命拼到這種程度。更沒人想到，失去黑斯廷斯之後，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以比黑斯廷斯更加強大的計算能力指揮斐盟聯軍作戰。

作爲和對方指揮直接手的人，他們對這個自己用盡了力氣卻無法擊敗的傢伙，充滿了好奇。

通訊屏幕緩緩的亮了起來。

當看見屏幕上出現的那個人時，所有人都陷了沉默。

一個年輕的勒雷將軍，出現在屏幕上。短短的頭髮，圓圓的臉，小招風的耳朵，憨厚老實的眼神和表。不是那個在大家腦海中轉了無數圈的勒雷胖子，還能是誰？

“真的是他！”參謀們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議論紛紛。

卡基等人，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胖子，目驚訝而困，似乎拼命想把那個指揮出神化的斐盟指揮，和眼前這個貌不出衆的胖子聯繫到一起。

可是，從他們半張的就能看出來，這很困難！

“田行健上將，”片刻沉默後，索伯爾開口道，“我們終於見面了。”

“按照西約貴族的禮儀，我應該說很榮幸，對嗎？”旗艦【漢爾頓總統】號的指揮臺上，胖子憑欄而立，凝視著正面天網主屏幕上的索伯爾。

在他旁，數以百計的大本營參謀和軍們靜立原地，肅然著自己的指揮。

儘管他們中的不人，已經疲倦得就連站起來都困難，頭髮溼漉漉的，服全被汗水浸溼。可是，每一個人都直了自己的脊樑。

四十多個小時之前，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爲胖子有資格和索伯爾對陣。而在四十多個小時之後，胖子已經用他的指揮，贏得了每一位斐盟兵發自心的尊敬，也理所當然地贏得了作爲一名平等的對手和索伯爾對話的資格！

“殺！”此刻，不參謀的耳機的通訊頻道里，還是響徹雲霄的怒吼聲。

戰鬥，並沒有隨著雙方指揮的見面而停止。舷窗外的星空中，戰艦依舊在高速遊走，能量炮依舊錯縱橫。無數斐盟兵，正前仆後繼地撲向敵人。

戰鬥，遠比語言能夠描述的更加慘烈。

斐揚人，勒雷人，萊恩人，查克納人，塔塔尼亞人，普迪托克人，西利亞克人，貝瑪人..........這些穿著不同不同款式制服的軍人，空前團結，英勇作戰。

這聲音，這芒，彷彿穿越了時空，從四年前的勒雷衛國戰爭中奔騰而來。

自由，民主，家國，榮耀..........

一切的一切，盡在此戰之中！

“到榮幸的，應該是我。”索伯爾仔細地打量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田行健。和照片及影像資料中不一樣的是，眼前的青年顯得比幾年前更加沉穩，目也更加堅毅。臉上的青，早已經隨著戰爭的磨礪而消失。雖然還是胖乎乎的，可是，渾上下，卻約著一種讓人心折的軍人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