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中有人搶白道:“你是誰?怎麼人家?”說話的是死者一起的那個車老闆。
“是啊,我們還是等公安局來人吧,保護現場要呢。”人們七八舌的嚷起來。
馮生站起來,自懷中出一個封皮印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燙金字樣的棕本本晃着說道:“肅靜!我是公安部刑偵局偵查員。”
人們瞪大了眼睛,崇敬的着那個小小的證件,隨即安靜了下來,接着變得忐忑不安,紛紛往後退着。
“我懷疑這是一起嚴重的殺案件,手段特別的殘忍,估計兇手與害者相,而且毫未加防範,否則誰能夠在臘月寒冷的凌晨時分,恰好守候到害者出門呢?所以,我斷定兇手就藏在我們的中間,並且昨天晚上也一同睡在這間屋子裡。現在我宣佈,在案調查期間,任何人都不得離開。”馮生威嚴的說道,目頗意味深長的瞥了寒生一眼。
寒生注意到了馮生疑的目,難道他是在懷疑我麼?不過自己確實是在半夜時分回來的,看來況有些不妙呢。
“馮同志,我們必須今天早上啓程趕路。”王婆婆在明月的攙扶下,虛弱的說道,但語氣卻十分的乾脆利落。
“不行,出了人命案,任何人都不能離開大車店一步,等着縣局來人再說。”馮生斷然拒絕道。
“你要怎樣才能放行呢?”王婆婆冷冷道。
馮生直了腰桿,理直氣壯的擺出衙門裡的口吻說道:“除非找到兇手,或者上級指示可以放人,大家說對麼?”
衆人紛紛說不錯,不但應該等當地政府來人,還應該等着死者的家屬到齊,兇手不但要擒拿歸案,而且還要他給害者家屬以經濟上的補償,因爲死者不但年輕,而且是個壯勞力,每年起碼能掙4000多個工分,價值3000多元錢呢。
寒生心想這下麻煩了,自己還急着早點趕回去配藥呢,萬一拖個十天半個月,豈不耽誤大事了?
焦急之中,他的目瞥見了耶老,耶老對他了眼睛,一撅,彷彿他有辦法似的。
馮生突然子微微一,張口對大家說道:“我給大家唱上一段好不?”
衆人一愣,那邊馮生不待大家回答,早已輕啓朱脣,清了清嗓子,尖聲尖氣的唱了起來:“哎……打起大鼓站臺前,今天羣衆來的全,有掌包的有大鞭,有領導還有社員,大家一塊咱們扯扯大纜,哎咳哎咳喲啊……
寒生知道,這是老翠花來救急了。
在場的關東人一聽這個來自京城的公安竟然唱起了關東神調,莫不驚訝不已,隨即便融進了那悉優的曲調中去了。
“大家豎起耳朵聽我言,我是公安部的偵查員,不要吵來不要鬧,不要喊也不要,兇手是誰我知道,捕賊擒兇屬我最地道,哎咳哎咳喲啊……屋子窄,主就多,炕一寬,就犯迷糊,你們大家犯不犯迷糊啊……”馮生停下來着衆人。
“迷糊,迷糊!”幾個關東漢子笑着吼了起來,現場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
那馮生接着唱道:“張三吃死孩子不會,兇手的樣聽我學(關東音xiao),此人是個雙視目,絕對不是獨眼狼,而且還長着高鼻樑,茭瓜腦袋豹花凸,轉圈有中間兒溜溜啊,哎咳哎咳喲啊……”話音未了,衆人齊聲喝彩,高聲起鬨:“豹花凸!豹花凸!”
“得兒呀呼嘿……得兒呀呼嘿,我說話你別犟,他們幾個像不像?老太婆收刀槍,早就把那膫子忘,小侏儒更不像,從來沒敢往那上想,大姑娘真漂亮,掌包的小熊樣兒,俺們兒就沒看上,哎咳哎咳喲啊……”
“沒看上!沒看上!得兒呀呼嘿……”關東漢子們竟然激得也隨着韻律合唱了起來。
馮生漲紅了臉,吐沫星子四濺,接着唱道:“人們咱說了,現在來把男人表一表,這小子氣勢威,馬槍快勝岳飛,直撲黃龍府,槍挑小樑王,十道金牌還是遭了殃,南方人來北方,水土不服你他如何來起秧啊,哎咳哎咳喲啊……還有那個乾乾癟癟的老棺材瓤兒啊,你看像不像?”
站在前面的幾個漢子手掌抹去濺到臉上的吐沫星兒,齊聲道:“不像!不像!”
“哎……他們幾個這個樣兒,想要趕路回家鄉,我跟車上縣去報案,政府早點來把兇手降啊,你們大家讓不讓?哎咳哎咳喲啊……”馮生的尾音徐徐落下。
“讓!讓!”衆人笑着道。
寒生等人坐上了馬車,小侏儒一甩長鞭:“得兒,駕!”駛離了大車店,取102國道一路直奔山海關而去。
馬車上,王婆婆着馮生,說道:“老翠花,你先不要出來。”隨即又轉過頭來,繃着臉,雙眼嚴厲的盯着明月。
“明月,是你乾的?”許久,王婆婆終於開口說道。
寒生聞言一驚,忙嚮明月去,就連耶老也轉過來了。
“師父,他非禮我……”明月低下了頭,小聲的說道。
“怎麼回事?”王婆婆依舊是冷冷的說着。
明月紅着臉,聲如蚊蟻:“凌晨,大家都睡着了,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便出門蹲到了牆拐角後邊,正在方便的時候,那個臭男人跟上來了,於是我就……”
“可你下手也太狠了,教訓他一頓也就算了,爲什麼要殺人呢?”王婆婆怒氣尤甚的埋怨道。
明月輕輕的啜泣了起來,淚眼汪汪的向了寒生,希他能爲自己說兩句好話。
“明月,那漢子也是有家室的人,你想想,你殺了這戶人家的男人,他的老婆和孩子怎麼辦?家裡的老人今後誰來贍養?唉,你毀了好多人啊。”寒生一邊說着,一面直搖頭。
耶老在一旁道:“是啊,小妹妹,你人長得漂亮,可是下手卻如此狠毒,‘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自可,最毒婦人心’。”
明月聞言嚎啕一聲大哭起來。
王婆婆沒有再說話,把眼睛瞟向了遠方白雪皚皚的山麓,風兒吹散了額頭上蒼老的白髮,心事重重,像是一尊落魄的雕像般。
衆人無語,只聽得見馬蹄得得和車碾積雪的嘎吱聲。
“咦,我們怎麼走啦?縣局來人了麼?兇手是誰?”馮生突然間清醒過來,茫然的問道。
衆人皆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寒生才默默的說道:“他們說兇手是個高鼻樑、雙眼皮的豹花禿,於我們無關,所以放我們走路了。”
“豹花禿?嗯,有一定的道理,我就知道這是一起殺案,凡是禿頂的男人其**必強,因爲雄激素分泌過剩的緣故,這樣的男人最容易搞破鞋。”馮生頭頭是道的分析着。
坐在馬車前面的耶老了自己的禿頭,趕豎起大領子來,意圖遮住他的腦袋。
“好在我們這裡沒有誰是豹花禿。”馮生道。
“絕對沒有。”耶老小聲的重複了一句。
“婆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換乘火車?”寒生擔心劉今墨和山人叔叔的病,不住的說道。
王婆婆嘆了口氣,道:“關後到開平就不遠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回來原籍看看了,可能婆婆這次就不走了,你們自己回去鄱湖谷吧。”
“爲什麼?”寒生不解的問道。
“婆婆已經油盡燈枯,算下來只有數日時間了,等到了老家,婆婆還有些未了的心事託付於你。”王婆婆的語氣充滿了滄桑。
寒生一怔,忙說道:“婆婆,讓我給你把下脈。”
王婆婆苦笑了兩聲,道:“不必了,婆婆心中明瞭自己的壽限,況且活得已經太久了,心也早已死去多年了,隨緣吧。”
“師父,你別嚇我,明月以後不敢了。”明月帶着哭腔拉着王婆婆的手說道。
王婆婆沒有言語,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說道:“要進山海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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