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到底有多層，誰也不知道，有說是八層的，也有說是十八層的，還有人說這地府是十九層的。在道家的典籍中從來就冇有涉及過這地府是多層，因為道的世界是的。

道家認為，間是活人呆的地方，間就是死人呆的地方。間是間的對立麵，間是什麼模樣，間就也該是什麼模樣。間有管活人的衙門，有定罪的老爺，有抓捕的捕快；於是在這司裡頭也就有閻羅殿，有判，有差。

在傳統的道家世界裡，間是人死後去到的場所，和我們的世界一樣，隻是那裡冇有活人。

來自民間的說法太多了，十八層地獄從何而來，誰也不知，隻是有那麼一個說法。查文斌是到過間的人，和他這樣能夠穿梭兩界的人不在數，因為司裡有司的規矩：死去的人或者是那些差是不能和活人直接接的。

兩界雖說是互不相乾的，但總有些孤魂野鬼時常會讓間的活人到，或是枉死冤死的人需要被送回間，於是，就有了這麼一批人穿梭於兩界替間的人來間說話。

道士就是這麼其中一種，茅山可以讓做法的人有一炷香的時間停留在間。查文斌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去到那個夢中的地方，那片湖，那塊殘碑。他嘗試過，無一例外的不是失敗，甚至他還賄賂過那些在間活的差們，但是這個地方在哪裡，誰也不知道，就一如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個夢境。

任何夢都是有原因的，人的大腦雖然能幻想出任何山川湖泊，那是因為他曾經見過類似的場景。這個夢，查文斌已經整整做了十年，那個揮之不去的地方，總是和他在夢中不期而至，那撕裂心扉的哭喊聲每一次都讓他從夢中哭醒。

這地方太悉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已經見過無數次，查文斌的心開始浮。

這是那個地方嗎？那塊殘碑，那片湖？

這條路他在夢中走過無數遍，走著走著，也就跟著夢裡的節一般奔跑了起來。隻是，那個他既害怕又希聽到的哭喊聲冇有出現。還是不要出現吧，出現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這個男人會立馬倒在崩潰的邊緣。

冇有和夢境一樣出現那片湖，反而是出現了一間“房子”。

用黃的泥土混雜著稻草，這種土坯房在解放前的農村很常見。房子不大，八米左右的單開間，屋頂上蓋的並不是瓦片而是在浙西北最常見的石板。屋子有一扇單開的門，但是古怪的是冇有窗戶。

門是虛開著的，看那木料的，年頭有些老了。

離那屋子還有十步遠的時候，查文斌停了下來。這屋子很悉，隔著這道門，他可以想象到屋傢俱的擺放，因為這棟屋子從外麵看和他結婚時的婚房是一樣的。

查文斌很小的時候就冇了父母，是他的師傅馬真人把他給帶大的。

道士是個清貧的職業，兜裡攢不了幾塊錢，馬真人還好酒，替人算卦問命掙得那點香火錢也僅僅是夠他自己打點酒喝。

年輕時候的查文斌和大多數那個年代的人一樣，也會下地乾活掙工分，那個年代大家都窮。他的妻子是經人介紹認識的，離著他們村不遠，過去浙西北農村裡的房子大多數是土坯房，隻有大戶人家才能蓋得起磚瓦房。

白天下地乾活，晚上則要去擔泥土，泥用的是當地常見的黃土。這種土黏高，因為是山區，土質雜，混著小石頭。擔來的黃土要加水攪拌泥狀，再倒一些稻草之類的做筋，然後用兩塊厚實的木板做模子，把攪拌好的黃土泥漿倒進去，再用人力夯結實，排出泥漿多餘水分。

這種房子多半都是自己造的，耗時很長，因為打一堵牆，要等下麵的泥土風乾了之後才能繼續往上壘，下雨天又隻能停工。在那個年代，查文斌隻能靠自己的雙手，披星掛月的用一擔又一擔的黃泥造了屬於的自己的房子。

屋頂用的是石板，這是一種黑的石頭，很容易分層，大約辦公分厚，形狀不一，互相疊起來。村裡專門有人乾開采石板的活，查文斌當時付不起工錢，就自己開石板，那雙手不知被割傷了多次，對這棟屋子，他的記憶太深刻了。

那是他的婚房，門上還糊著已經掉的“囍”字兒，那是村頭冬大娘給剪的。

那棟房子一直住到後來超子他們來了纔給蓋的新房，房子是早已拆了，怎麼會在這兒？

他想進去，雖然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自己：這是假的。

但是他還是想進去，那是家，因為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屋子裡有人的聲音，很悉的聲音，還有個男孩和的對話。

“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啊？”“你爹爹很快就來了。”

這時，一個稚的小孩聲音響起來了：“騙人！爹爹是不是已經不要我們了。”

“妮子乖，爹爹忙，等他忙完了就帶妮子和哥哥上街買糖吃，還要給你們買新服穿。”

“撲通”一聲，查文斌跪在了這間屋子前，淚如雨下。他如何還能再控製，起便要推門而，此時後一個聲音又響起了：“慢著！”

查文斌回頭，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臟兮兮的老頭手中提著一個葫蘆正在衝著自己咧笑。他驚呆了，這不是自己的師傅馬真人嘛？

臉上的淚痕還在，他可以清晰的覺到自己的眼角是潤的，他大喊道：“師傅，是您嘛？真的是您嘛？”

那老頭並冇有作答，而是對他招了招手道：“文斌啊，你過來，走到我邊來。”

這聲音，這相貌，這酒壺，冇錯的，他就是馬肅風！

耳邊屋子裡人和孩子們的對話還在繼續，而後那個老頭正在對自己招手，是先去哪兒？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走向了師傅，因為馬真人對他從小有養育之恩，在他的世界裡，老頭一半是師傅，而另一半則是父親。

腳下的步子纔剛邁出，他就又聽見屋子裡傳來了孩的哭聲，那哭聲哭得好慘：“爹爹，我疼，快來救我爹爹，快來救我！”

查文斌立刻轉，這是兒的呼救，那個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聲音！

“站住！”這是馬真人厲聲的嗬斥，“文斌，過來，你隻管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查文斌著急的為難道：“可是師傅，妮子在裡麵，在求救。”這時，他離那道半掩著的門不過一步的距離，隻要他手一推就可以進去了。

“過來！”馬真人有些生氣了，雖然平時他很會過問這個徒弟的事，但是隻要他一發話，查文斌從小就冇有不聽的時候。“如果你不過來，我就不再是你的師傅！”

“哎！”查文斌歎了口氣一扭頭，他大步的跑向馬真人，耳邊那哭喊聲越發的大了。

走到那老頭的邊，查文斌急問：“什麼事？”

那老頭把他過來之後戲謔般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昂起脖子灌了口酒，咂吧砸吧，用那臟兮兮的袖子一抹道：“文斌啊，我不在的時候你的本事都去哪兒呢？”

查文斌見他的表，不好發作，隻得著頭皮回道：“師傅不在的時候，弟子冇有敢拉下功課，早晚都要做的。”

“那我教你的那些東西都還記得不？”

查文斌低著頭回答道：“弟子不敢忘。”

“那好，我便問問你，屋頂上的房梁方向是怎麼個架的？”

“東西架，東邊比西邊要高一寸。”中國的民居大多數都是選擇坐北朝南，而房子的梁則是東西橫放，東邊高西邊低，象征著日出日落，這是彩頭問題，若是屋子的梁西邊高，那就是要不走運的。

那老頭又灌了一口酒道：“哦，看來你還冇忘記，那我再問你，什麼人住的屋子是不能開窗的？”

查文斌腦子一轉，回答道：“死人住的屋子不開窗。”

“嗯，這個也冇忘記，那你再抬頭看看眼前的屋子呢？”

聽完這話，查文斌心中猛地一驚，拿出手中的羅盤一擺，再抬頭一瞧，那屋子的屋頂果然有問題！

這屋子的屋頂並不是東西走向，而是南北走向，這屋子是坐東朝西的！活人的屋子是絕不會把大門朝西邊開的，西意味著日落，是死亡的象征！再一看，這屋子除了和自己的家很像之外，並無開窗，而當年自己的那個小家是有兩個窗戶的。

查文斌剎那間頓時醒了過來，他急忙想問師傅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等他轉頭，後的師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