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房旁邊有個小廚房,常有獄警端著魚出來,滄州監獄保持著讓死刑犯槍斃前吃魚的好傳統。
滄州監獄有自己的刑場,刑場就是幾柱子,以往槍斃犯人多在河灘、山腳、野地、樹林。
刑場附近的囚房裡關押著的是重刑犯和死刑犯。他們隔著鐵柵看見同類被打死,他們的眼神更富有悲傷彩。
男人的第七肋骨是人,第八是幻想。
被判無期徒刑的犯人就住在幻想裡,住在海市蜃樓裡。慢慢蒼老,直到死亡,蛆蟲著,張著,等著他們的。
手和同在他們的囚房裡是公開的,男犯強男犯的事時有發生。有個強犯剛進監獄就“病”倒了,同號的犯人向獄警報告說:我們“揍”了他一頓。
在監獄外面,他強了別人;在監獄裡面,別人強了他。
死刑犯囚房的旁邊有兩間黑屋子。一間是閉室,常有聲傳出來,在那黑屋子裡面捱揍是正常的,不捱揍纔是不正常的。另一間是醫療室,山牙就躺在裡面,丘八負責給他喂水餵飯,端屎端尿。讓犯人管理犯人是監獄的文明之。
山牙和丘八在醫療室,周興興、鐵、屠老野關押在43號囚房。在越獄之前,他們究竟是用什麼方式取得聯繫的呢?
2000年7月29日,星期六,。
中午,丘八排隊打飯的時候,真倒黴,一個邦邦的東西砸中了他的頭,然而他又高興起來,那是一個饅頭。他並沒有吃,掰開之後,裡面有張疊得很小的5鈔票。
這鈔票上寫著一行字。
晚上11點,43號囚房裡蹲著三個黑影,有隻小黑老鼠聽了他們的談話。
鐵:“從哪裡走?”
周興興:“那煙囪看見了嗎?”
鐵:“看見了,像個!”
周興興:“爬上去。”
鐵:“忒,爬不上去。”
屠老野:“又不是一棵樹。”
周興興:“說得對,老野,那不是樹,那是一個被窩。”
屠老野:“被窩?”
鐵:“孃的,你說明白點。”
周興興:“我已經把這監獄篩了一遍,鑽煙囪出去是唯一的路。”
鐵:“爬到煙囪頂上怎麼辦,下面可是電網。”
周興興:“爬上去,再爬下來,踩在電網上,走到圍牆那兒。”
屠老野:“我日,那不電死啦。”
鐵:“個熊,你這熊孩子。”
周興興:“用木板做幾雙特製的鞋。”
屠老野:“電網下面有站崗的。”
鐵:“警察會發現咱,子彈會像蒼蠅一樣跟著咱。”
周興興:“所以要小心加小心。”
屠老野:“圍牆高,跳下去還不摔稀屎?”
周興興:“所以要有繩子。”
屠老野:“沒有繩子。”
周興興:“撕牀單,撕服,繩子。”
屠老野:“屁啊,嘿嘿。”
鐵:“幹吧,老天爺都在幫咱,又打雷又颳風,多好的開小差的夜晚。”
周興興:“千萬不能下雨。”
鐵:“對了,山爺怎麼辦?”
鐵:“他不能爬煙囪,也不能跳牆。”
周興興:“我有辦法,非得帶他走嗎?”
鐵:“是的,這是條件。”
周興興:“啥?”
鐵:“把他帶出去,會有很多的錢、夥計。”
周興興:“錢歸錢,夥計歸夥計。”
屠老野:“你一個人幹不。”
屠老野:“你得讓我倆幫你。”
周興興:“好吧,他要是來不及呢?”
鐵:“那是他的事。”
周興興:“那個丘八能行嗎?他不懂幹這活的竅門。”
鐵:“你說他什麼沒幹過吧,盜竊、搶劫、強、殺人、販毒、詐騙、綁架。”
屠老野:“現在又多了一項罪名,越獄。”
屠老野:“還有一件事,這扇門怎麼打開。”
周興興:“鐵可是開鎖的行家。”
鐵:“我只需要一釘子。”
周興興:“我們需要三種東西,釘子、繩子、木板。”
屠老野:“木板做什麼用?”
周興興:“現在,一個人拆牀,一個人繩子,一個人找釘子。”
鐵:“得用多長時間?”
周興興:“三個小時多一點或者一點。”
周興興:“現在在籠子裡,三小時後在籠子外。”
屠老野:“喲嗬,有隻老鼠。”
屠老野:“好傢伙,紮了我一下,這有釘子。”
鐵:“走廊上的巡警怎麼辦?”
周興興:“容易得很,扔塊石頭引開他。”
周興興:“繩子好了。”
周興興:“木板夠了嗎,得用八塊。”
鐵:“夠了。”
周興興:“釘子找到了?”
屠老野:“找到了。”
周興興:“一、二、三,幹吧!”
走廊裡靜極了。周興興拖著繩子,好像牽著一條隨時都可能喚的狗。他每走一步,就覺得大地抖一下。鐵、屠老野在後面跟著,藏在周興興的影子裡,就這樣他們溜出了走廊。
他們在小廚房遇見了丘八和山牙。山牙躺在牆角像只死狗,丘八拍著屁低聲吼道:“怎麼纔來?”
周興興說:“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丘八問:“你是誰?”
周興興說:“我就是扔給你饅頭的那個人。”
鐵說:“他周興興,剛進來,想帶我們出去。”
丘八問:“幹啥子進來的?”
周興興說:“什麼都沒幹,我是無辜的。”
屠老野說:“和我們一樣,嘿嘿。”
有個站崗的獄警似乎聽到說話聲便向這邊走過來,人們始終沒有查明當時這五個人躲在了哪裡。
想象力富的人可以“看到”煙囪裡有幾個“太”字在上升,幾個有罪的靈魂想自由。那繩子把山牙拉了上去,然後他們在鞋底綁上木板,擡著山牙從電網上走過。閃電大概一直在幫助他們,但是並沒有下雨,他們克服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終於到了圍牆邊。
圍牆外邊,就是自由。
凌晨3點,滄州監獄附近的一戶人家遭到了搶劫,三個屁的男人搶走了幾服,還有半包香菸。第二天,主人對男主人說:“昨晚,不會是場噩夢吧?”
男主人說:“不是夢,咱的服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