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車裡,沈淮一時躊躇,也不知道這事要先找誰商議,經過鴻基長青時,沈淮讓司機將車停在渚江大橋上,他推開車門,走上大橋,往橋下眺。
大橋兩側的工地,沒有這段時間持續的高溫天氣以及浦案太大的影響,遠遠看去,林立的塔吊都還在有條不絮的運作。
吳海峰坐車也上了大轎,走下來,說道:“小周眼睛尖,剛纔在岔道就看到你的車開過去。這麼熱的天,怎麼想到跑大橋來烤一烤?”
沈淮沒有在徐沛辦公室耽擱太多的時間,此時正是一天當中最炎熱的午後,驕似火,橋面經高溫炙烤,甚至都因爲高低溫差的關係,橋面附近的線都給人些微的扭曲之。
“田書記還是希我們能承擔更多的責任。”
沈淮將李谷找他談話的事,說給吳海峰聽。
“……”吳海峰也未料到田家庚書記會手這件事,他們本是打定主意不浦這爛攤子,此時收斂一下、保守一下,是爲了更好的應對兩個月過後,鍾立岷書記退下去之後淮海新的局面。
這兩年來,梅鋼系雖然得到極大的發展,但始終都還在計經系與胡系的夾隙裡求平衡,殊爲不易。
浦案發,徐沛不能再接替鍾立岷擔任省委書記了,過段時間甚至都有可能被從省長的職務上調離。
到時候胡系在淮海省將一家獨大,非從基層崛起的梅鋼系所能抗衡。
沈淮現在站出來承擔更多的責任容易,但兩三個月以後呢?
當然,吳海峰也知道田家庚對沈淮的影響之大,非是徐沛能及。
如果單純是徐沛希梅鋼系這時候再站出來力挽狂瀾,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而田家庚的話應該也代表計經系更上層的意思,總不能讓王源總理親自找沈淮說這番話吧?
吳海峰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淮海電氣、東江地產、東江電力、東獅集團等等,都還在發展階段,遠沒到收穫的季節,大學城控承擔南灣湖大學科技園的建設,淮海國資就已經承極大的力,”
沈淮皺著眉頭說道,
“要是接下去省委省政府能繼續堅定不移的支持淮海國資的發展,由淮海國資接手理浦留下來的爛攤子,也不能算太大的麻煩。要是淮海國資現在接手浦這堆爛攤子,三五個月後,省委省政府對淮海國資的支持力度削弱,甚至在省國資部給淮海國資豎立競爭對手,甚至分割淮海國資,那就麻煩了……我也想承擔更多的責任,但有些責任卻不是我能承擔的。”
“田書記的話,是不是還有別的含義?”吳海峰問道,“要是省長到淮海來任職,淮海大好的發展形勢,應該還能維繫下去,浦案的負面影響也能控制住,不再繼續發酵下去……”
吳海峰的猜測,倒是一個思路,只是怡他爸今年就能在冀省接任省委書記的職務,何苦來趟淮海這渾水?梅鋼系即使需要強援,也不需要放棄與紀系在冀省共同經營出的大好局面。
“走,我們找老熊聊聊去。”沈淮說道。
說是要拉吳海峰一起去找熊文斌聊天,沈淮剛坐進去吳海峰的車裡,小姑宋文慧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這兩天能不能空回燕京一趟?”
“發生什麼事了?”沈淮心裡有些忐忑,小姑跟他說什麼事,從來都不會含糊不清的讓他去猜啞謎。
“老爺子說讓你回來一趟,到底什麼事,都沒有讓我問。”
“除了我,這次還有誰老爺子喊回燕京去?”沈淮問道。
“葉選峰前天就回燕京,也沒聽說他幾時離開。”宋文慧在電話那頭說道。
車廂裡很安靜,沈淮見吳海峰眼睛裡也有疑,相信他也聽到小姑在電話裡說什麼,捂著手機問他:“你說我這趟回去,是不是前赴鴻門宴?”
“老爺子總不可能狠心剮你的,”吳海峰笑著說道,“還是我們的思路窄了一些,也許田書記看到這個可能,才希我們這邊多承擔些責任……”
雖然小姑沒有在電話裡將話說,但沈淮還是能猜到是他二伯了心思,想要抓住淮海空出來的這個機遇。
也許二伯從來都不是沈淮心目裡的理想人選,但仔細想想當前的局面,這或許是不多的出路之一。
沈淮與吳海峰,趕到熊文斌那裡。
知道田家庚書記託李谷轉來的話,浦案移檢察機關接手之後,就不再負責聯合調查工作熊文斌也輕嘆慨:
“牽涉四家上市公司,非法集資、借貸形的窟窿高達上百億,放在全國也是駭人聽聞的大案,鍾書記再遲也拖不過明年春後就要退下去。要是徐省長、鍾書記一起離任,淮海局勢實在是難安啊……”
浦案演變當前的惡劣局面,徐沛難辭其咎,不要接替鍾立岷擔任省委書記了,過三五個月,待局面稍定,平調出淮海,或許是他最好的結局。
那在鍾立岷、徐沛之後,應該安排誰來填淮海黨政的缺,就爲中央各派系當下爭衡的一個關鍵點。
從田家庚到徐沛,計經系在淮海經營八年。
淮海八年長、也崛起正從東部沿海地區獲得應得的地位,計經系自然不甘願將淮海這麼一個重要的堡壘拱手讓給他人。
計經系當下的被又是顯然的,而拖延下去,待中央換屆,待趙家華接替王源主持國務院工作,再解決淮海的留問題,形勢必然對計經系更加不利。
而除了淮海省級黨政位子的安排外,李谷、郭澤、龐雲鬆、孟建聲等人也在淮海逐漸長起來,爲計經系後備骨幹裡最重要的一支,也是計經系全局權衡的一個重點。
沒有浦案,徐沛能順利接任淮海省委書記的職務,可以預料未來十年時間裡,李、郭、龐、孟、曹、蔣等人都有機會走上省部級重要領導崗位。
計經系此時不能在淮海稍稍扳回些主,不僅會面臨淮海全盤失守,對後備階梯力量的建設也是極大創傷,負面影響有可能會延續到十年之後的換屆。
鍾立岷、徐沛要從淮海調走,即使安排第三方人員進淮海接管黨政大局,都不能改變胡系一家獨大的格局,除非是宋系來填這個缺。
宋系填這個缺,除了有利局面的解決,維持住淮海大好的發展勢頭,當下也只有宋系纔有可能在淮海重新與胡系形新的平衡;也只有如此,李、郭、龐、孟等計經系後備骨幹在淮海的發展勢頭纔不會被打斷、被制。
而宋系目前能到淮海擔任省委書記的,只有沈淮的岳父文跟他二伯宋喬生二人。
“老爺子要我回燕京,我還是要回去的,”沈淮呶呶,說道,“我今天夜裡就坐火車,明天早上還能在石門停一下。”
吳峰海與熊文斌都點頭,最終是不是支持宋喬生到淮海來任職,還是要先問一下文的意見。
沈淮與怡通過電話,就讓人訂了當晚的火車票。
宋鴻軍也被老爺子的電話邀回燕京,他也沒有直接回燕京,而是與姚瑩先趕到徐城。
宋鴻軍與姚瑩年後就在香港註冊結婚,但還沒有辦婚宴,也沒有辦婚宴的打算,宋鴻軍這次拉著姚瑩回燕京,也算是順便見家長。
剛下車,宋鴻軍就問沈淮:
“要是二叔到淮海來任職,你就要調出淮海啊,你考慮過這個問題沒有?”
沈淮目前執掌資產淨值高達六百億的淮海國資,雖說級別還是副廳,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在淮海省國資系的核心地位,他二伯宋喬生到淮海來做書記,他還留在現在的位子不,別人可就要說淮海國資了他宋家的了——沈淮也不能再到嵐山或其他地市任職。
除非他二伯擔任淮海省委書記期間,他不在淮海下屬地市擔任黨政正職,不然就要避嫌。
沈淮對他個人去向倒不是很計較,笑道:“我也不能總窩在淮海。”
沈淮與宋鴻軍、姚瑩連夜坐上火車,在石門停了一天。
從石門到燕京,就三四個小時的車程,沈淮本打算從石門坐車回燕京。
臨走之前,沈淮與小姑通電話,小姑在電話裡說是怡有四個月的孕,坐汽車人不能彈會比較辛苦,還是建議他們坐火車回燕京。
沈淮也沒有多想,從石門經過的過路列車也有很多,也不需要楊海鵬這邊專門派車送他們,就決定還是坐火車回燕京。
火車進站,遠遠就看見葉選峰、宋鴻奇他們在站臺上朝這邊張,沈淮笑著問宋鴻軍:“他們該不會是來給我們接站的吧?”
宋鴻軍笑了笑,說道:“你也該這樣的待遇。”
宋鴻軍並不希宋家決裂,並不希宋家叔伯兄弟從此冷臉相待、不再相互扶持,但首先還得是那邊擺正態度,放下之前的老眼。
他不知道宋鴻奇是什麼時候回的燕京,但宋鴻奇與葉選峰一起到車站來接沈淮,也就說二叔、賀、戴那邊這次就算是正式承認沈淮在宋系第三代的核心地位,不然總不能讓二叔親自過來接站。
沈淮腦海裡閃過這些年來的恩恩怨怨,心裡也是輕嘆,牽著怡的手,與宋鴻軍、姚瑩及隨行人員隨著擁的人流,走下站臺。
姚瑩算是第一次正式見宋家的家長,大家都直接到老爺子那裡。
小姑父唐建民已經退休在家,今天不是週末,小姑還有單位有工作要談,不過,大姑宋英、大姑夫宋建早就在老宅裡等候,看到姚瑩也甚是親近,言行舉止間完全看不出他們對這個跟了自己兒子十年的人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姚瑩待人世,本就乖巧,又說跟宋鴻軍計劃這一兩年就生小孩,大姑更是眉開眼笑。
大姑、大姑父這些年一直都反對宋鴻軍跟姚瑩在一起,大家也就擔心姚瑩這次正式見家長不會太順利。這時候大家都爲此鬆了一口氣,宋鴻軍背地裡抱怨道:“這些年倒好像就我混蛋、拐不過彎來似的……”
老爺子單獨將沈淮、宋鴻軍兩人喊到後院談話,說道:
“你們倆都是鬼機靈,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我這趟喊你們回來的用意,要覺得有什麼委屈,說說看吧……”
“二伯他真想到淮海任職,想來也不會只做我們這邊的工作。”沈淮說道。
“不過在淮海你還是地頭蛇啊,”老爺子笑呵呵的說道,“喊你回來,也是商議,不希你什麼委屈,也不想你帶有什麼緒。”
宋鴻軍心想也是,計經系陷被,不想胡家在淮海一家獨大,沈淮在宋家之外不是沒有其他選擇。
計經系、胡系之外的第三方,只要能與梅鋼系通力合作,未來在淮海站穩腳,與胡系制衡,都不是什麼難事——沈淮甚至都可以繼續留在淮海,進一步紮實基。
現在二叔要到淮海任職,沈淮不僅要拿出梅鋼系的力量支持此事、支持二叔在淮海立足不說,他本人還將因此避嫌、離開淮海,反倒是要做出一些本不必要的“犧牲”。
“爺爺幾年前就跟我說過,做工作要著眼大局利益,囿於派系之爭,不然就難有什麼作爲。我一直都還記得爺爺說的這些話,再說了,宋家又怎麼會有解不開的結?”沈淮說道。
老爺子哈哈一笑,說道:“那這麼說,你心裡還是說有些結嘍?”
這時候,宋鴻奇走過來,說道:“外面汽車響,可能是我爸他過來了。”
沈淮與宋鴻軍站起來,就見二伯甩開步子,往這邊走過來;小姑在前面的院子裡,拉著姚瑩、怡說話。
“呵呵,你們回來都跟老爺子聊上了啊。”宋喬生人還沒有走進後院,嗓門洪響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選峰呢?也讓他過來坐坐。”老爺子欠著子往前院看了一眼,沈淮是有些心結,但也不反對喬生去淮海任職,很多事大家都坐到一起攤開來說,更能消彌間隙。
宋鴻奇到前院喊葉選峰,宋喬生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心裡也是暗暗慨:老爺子的影響力自不用說,戴、賀雖然都退二線,但都還有職務在,其他此之外,宋系省部級員還有八九人,但在他到淮海任職這事,竟然誰的影響力都不比沈淮,也真是人慨萬分。
小姑與葉選峰,與宋鴻奇走過來,也拉了椅子坐下,其他人則還在前面的院子裡閒聊。
保姆又沏了幾茶杯端過來,宋喬生接過一隻青瓷杯,小口的飲著熱茶,額頭微微沁汗,說道:“家庚前兩天回了一趟燕京,我在王源總理那裡,跟他見了一面,聊了一些關於淮海發展的事。我這個人啊,以前對家庚是不怎麼服氣的,但說到看人的眼,我還是不如家庚,當然,其他很多方面都有不如。在王源總理跟前,家庚就說了,淮海許多人加起來,對推地方經濟發展,都不如沈淮你一人貢獻大。細想想,也確是……”
宋鴻軍、葉選峰他們都看著手中的茶杯,聽著宋喬生在沈淮面前說這番“自我檢討”的話。
“工作都是大家做的,功勞堆我一個頭上來,也不合適。”沈淮笑道。
宋文慧見老二都跟沈淮低了頭,也就沒有必要在細枝末節上兜下去,問沈淮:“你以後打算到哪裡發展,有跟爺爺談談?”
沈淮想了想,也就去兜什麼圈子,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對淮海自然是有所不捨,但後續到哪裡去工作,也不是很重要。怡懷孕了,我還想工作能閒一些,多陪陪。”
“哦,是嗎?”宋文慧欣喜的問道,又探頭往前院看了一眼,說道,“怡剛纔都沒有什麼口風。”
沈淮笑了笑,回頭也往前院看了一眼,又轉回到正題上來:
“浦案眼前看似控制住影響,未來卻還是會有漫延的可能。而要想淮海當前大好的發展形勢不中斷,還是要想辦法去消除浦案的影響。田書記一直都關注淮海的發展,只是我還沒有機會跟他見面談上話,我相信二伯跟田書記見面,就怎麼去更好的推淮海地方建設跟經濟發展,應該有比我更深遠的見解……”
“你在地方工作多年,功課要比我紮實得多,”宋喬生說道,“不管我有沒有機會到淮海工作,對地方建設及經濟發展工作怎麼開展,我還是要多聽聽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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