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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 第131章 金玲 (2)

他正在攀登階梯。

烈日炎炎,天宗三千長階,他才走一半,便已滿頭是汗。

有一陣風從他頭頂掠過,將他長發吹得飄飛。他有些好奇地?仰起頭,看到有人劍自上空而過。

聽說元嬰期的厲害修士才能劍飛行,他還沒進到宗門,竟已經?遇到了這樣?厲害的高手。

這便是傳說之中東洲第一的仙門嗎?

心中憧憬更甚,他小?心翼翼掛在脖頸上的墨玉。

終於登到了長階盡頭,有人正站在那裡。

那人一,長相漂亮,看上去十分親切,見到他時,定定凝視他片刻,從臉到上配飾,而後?便笑著朝他走來。

“終於等到你了。”

對方?告訴他,自己容染。

容染。

原來這就是當年他在桃林裡救下之人的名字。

他好奇觀察四周,宗門之中一切都讓他覺新奇。

穿過外門藏秀峰之時,見到峰頂上有一棵極為高大的樹,艷紅樹葉與金花朵錯,看上去不勝收。

容染注意到他目,輕笑介紹道。

“那是外門的金玲樹。金玲樹一年四季花常開,那棵金玲樹在外門也有百餘年時了,一直都是這般鬱鬱蔥蔥模樣?,也算外門一景。”

他懵懂地?點?了點?頭,問道︰“師兄現在是要帶我去外門修行嗎?”

“不,”容染溫和道,“師兄現在帶你直接去門,你以後?跟著師兄修行便是。門資源比外門要富許多,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他被容染帶到了門雁回峰。

容染安排好他住,給了他宗門基礎法訣,還有劍。又告誡他,容貌對修行者而言,是最無用的東西。

對方?給了他一張面,教他戴上。

他很聽容染的話,也很信任依賴對方?。

就像當年在桃林深谷之中他們相依為命一般。

即便日日佩戴面,惹來同門怪異的目

而因?此,他進天宗多年,除容染之外,未能有一個心朋友。

容染對他也很好。

時常看他,照顧他,送來資源丹藥,教他劍法修行。

直至那場祕境大火發生。

他獨自坐在院中,不明白自己為何將容染心心念念的還神丹找回給對方?,對方?卻越來越來見他。

彷彿與他隔開遙遠距離。

因?為時經?歷,曜日皇宮之冰冷幽深的宮牆所帶給他影,他十分害怕孤獨。

當年桃花林,容染已經?拋下過他一次。

他不想要再?被對方?拋下。

然而刻意去見,容染卻始終避而不見。

往常會帶給他的資源功法,也全然不再?出現。

他被迫學著一個人在天宗之中修行。

去星泉峰接宗門任務,被同宗弟子?圍住刁難,有為玄服高冠的男子?路過,隨手出劍為他解圍。

那劍

以他當時的修為和眼?界,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劍法。

“大師兄。”

他聽到那些宗門弟子?這樣?喚那人。

大師兄賀蘭澤。

他惦念著對方?那次出手相助,惦念著那道令他到目眩神迷的劍,懷著想要結對方?的心,鼓起勇氣向對方?攀談。

賀蘭澤顯然已經?忘記了當時的事。

子?目下無塵,對他請教問題顯得很不耐煩。

三番四次嘗試,都是無功而返。

直到親手準備的禮在對方?生辰宴上被踐踏,他才知?道自己在對方?心中,或許,並沒有什?麼好印象。

鼓起的勇氣消弭殆盡。

於是又一次把自己了起來。

他不再?去尋找容染,也不再?向賀蘭澤請教問題。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修行,一個人在竹樓裡看書。日子?過得長了,似乎獨自一人,也並沒有那麼難以忍

他接了宗門任務,要去往外門送信。

回來經?過朔風崖的時候,他又一次看到那棵鬱鬱蔥蔥的金玲樹。

滿樹鈴鐺似的花朵在風中飄搖,很是可

忍不住走過去。

卻發現金玲樹之下倒著一人。

形應當是一個年,亦或者?。

從那人的上流淌出來。

他快步走過去。

將那人翻過來,卻倒吸一口?氣。

那人的容貌被燒毀,模樣?傷痕累累,醜陋猙獰。

若非他曾在鏡中見慣自己被燒傷的模樣?,恐怕剛見到對方?容貌,便會因?驚嚇而逃離。

只?是那人真正的傷並不在臉上。

而是在腰腹。

幾道深深的鞭痕橫對方?腰,傷服破開,翻滾,可以見出用鞭的人毫不留

怎會有人對天宗弟子?下這麼重的手。

他深深蹙起眉,撕開自己白,幫那人理了腰腹上傷口?,又妥當包紮。

給對方?餵了幾顆療傷丹藥,觀察對方?況。

對方?醒得很快。

幾乎他餵藥下去,便緩緩睜開了眼?楮。

對方?面上傷痕醜陋,卻有一雙形狀漂亮的眼?。只?是那雙眼?瞳很黑很沉,空

對方?低頭看了看綁在自己腰腹傷口?上的白,便強撐著站起,並沒有開口?道謝,便轉要走。

他將對方?喊住,提高聲音問道。

“你是哪裡的弟子??宗門裡止私自用刑,究竟是誰讓你這樣?重的傷?”

那人沒有說話。

依然一步步緩慢走著,作?宛如僵的木偶。

他蹙起眉,到底擔憂勝過其他,上前將對方?扯住。

對方?形瘦弱,量只?及他肩頭。單看形,依舊辨不太出男?。

他放和了聲音,問道︰“你什?麼名字?”

對方?仰頭看他,黑沉目彷彿一潭死水。

他道︰“你是不想開口?,還是沒有辦法說話?”

對方?依舊沒有說話,好似確實是個啞

可是即便啞,也好歹給些反應呀。

他不有些氣餒。

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與人結的本領。

已暗。

再?這樣?拉拉扯扯不?模樣?。

而且他聽說外門弟子?都有夜的規矩,遲會可能會讓這人更重的罰,他只?能放對方?回去。卻又忍不住再?次喊住對方?,有些慌忙組織語言道︰“我……我喜歡看花,閑暇之時便會來朔風崖轉一轉,你日後?若還是私刑罰,便來此地?找我。師兄一定會給你找回公道。”

他是第一次在其他弟子?面前自稱師兄,臉頰微微有些紅了,只?不過藏在面之下,無法看見。

對方?腳步頓了頓,消失在夜中。

第二?次在金玲樹下見到對方?,已是半月之後?。

不知?是否是因?為當時對方?上的鞭傷太過目驚心,還是因?為對方?臉上的傷痕讓他到同病相憐,他一直沒有忘記那個瘦弱影,時不時便會去外門遠遠看一眼?朔風崖上有沒有人在等他。

他遠遠便看見那瘦弱影站在樹下,一弟子?袍,風吹過那人,愈顯得空。他急匆匆走過去,發覺那人這回上並沒有什?麼外的傷痕,被傷痕覆蓋的臉龐也看不出,只?是在外的手顯得很蒼白,手腕縴細彷彿一折就斷。

看見他來,那人眨了眨眼?。他眼?中黑沉空好似消散了一點?,晨映照進去,泛出一點?亮。

他擔憂地?看著對方?,“你此番來這裡,是特意來尋我的嗎?”

對方?這回終於有了反應,點?了點?頭。

“是有人又用私刑責罰你了?傷在哪裡,需要我幫助嗎?”他關切道。

對方?搖搖頭。

而後?從懷裡取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朵花。

一朵純白、形如蝴蝶的仙花。花開得極,花瓣上還盛著清晨的水。

對方?將花遞給他。

他怔住了。

“為、為何要將花送我……”他話語頓住。

他記憶好,很快便想起之前說因?為喜歡看花,所以會經?常到金玲樹來的藉口?。當時他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有想到有人會記在心裡。

這是第一次有人給他送花。

他抿了抿,小?心翼翼地?把花接過來,又試探麵前人的腦袋,和了聲音道︰“謝謝,我很喜歡。”

眼?前人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任著他,眼?睫低垂微,竟似是很乖巧的小?模樣?。

“你什?麼名字?”他再?一次問道。

眼?前人眨了眨眼?楮。

他無奈道︰“原來你是真的無法說話。你識字嗎?”

眼?前人搖了搖頭。

他更加無奈,“總歸得有個稱呼才是。”他看了一眼?飄落滿地?的金鈴花,道︰“我們在金玲樹下遇見,不如……便喚你玲兒如何?”

對方?又眨了眨眼?,並沒有搖頭拒絕。

於是他就當對方?認可了這稱呼。

“玲兒。”他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十分可

雖然,和眼?前人死氣沉沉的模樣?並不太相符。

玲兒眨眼?。

他覺得對方?實在像一隻?一下才一下的小?。那雙黑沉的眼?楮看久了,竟有些可

想起之前對方?上所傷痕,便更覺憐惜。

玲兒這樣?的格,在宗門之中,大抵也沒有什?麼朋友。

如他一般。

想了想,他牽著對方?手,坐到樹下,講些在宗宗外的趣事見聞。

他實在不會如何說話,這些年一個人待著久了,就更不會說話了,講述容幹乾的,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許尷尬,只?不過一轉頭,卻發現玲兒聽得似乎還很認真。於是才重新地?聚起信心,繼續講了下去。

到傍晚,玲兒便該回去了。

這次之後?,他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在金玲樹下見到玲兒。

玲兒每次來都會給他帶不同的花。

那些花生得俏漂亮,他帶回去在書房的花瓶之中,便會得幾日的好心

他給玲兒講宗門外的趣事見聞,趣事見聞講完了,便講劍法,講修行,講自己的生活。玲兒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無論他講什?麼,都聽得很專注。

他其實並沒有他自己所想像那般適應孤獨。

有人陪伴,和一個人待在那間空的竹樓,是不一樣?的。

他開始期待每次與玲兒見面的時候。

金玲樹四季花開,鬱鬱蔥蔥,自初春到晚冬,未曾變過模樣?。

而他們之間似乎也有了默契約定,每月月中之時,會到金玲樹之下相見。

深冬之時,青雲山下了薄雪。

他將這月以來積攢的話都說完,側頭看,卻發覺玲兒已睡著了。

這很見。

每次聽他說話的時候,玲兒都很認真,很專注,黑沉的眼?楮裡彷彿有微

是太疲憊了麼。

或者是冬日冷寒,教人想要睡。

玲兒的有些太過單薄了,雖然修行之人不畏冷寒,但玲兒修為分明未到築基,多多,應該還是會覺冷。

於是從儲戒之中取出一張薄毯,想要給他披上。

靠近卻聞到了一陣腥味,從玲兒之中溢出來。

他蹙眉。

將玲兒抱回自己竹樓,解開,卻被他麻麻的傷痕嚇了一跳。

那些傷痕許多已經?是舊傷,但有的還很新,正在滲著

怎會如此。

他握了拳頭。

這些日子?他沒有在玲兒上發現外的傷痕,本來以為之前玲兒上的鞭痕只?是對方?師長一時氣憤所為,只?是偶爾,而且玲兒後?來也沒有向他求助,便沒有想去手對方?之事。

沒想到,玲兒所待其實從來沒有停止。

每次見他的時候,他是否也是帶著滿傷痕而來?而他竟然沒有一發覺。

他為玲兒上好了藥,用繃帶理滲的傷,便坐在床邊,有些氣悶地?等待對方?醒來。

玲兒醒來的時候眼?眸還有些迷濛。

外界已經?天黑,玲兒眨了眨眼?,便想要下床。

他握住玲兒的手,沉聲道。

“今日你哪兒也不許去,好好給我在這裡療傷。”

玲兒困地?眨眼?,低頭看自己上的繃帶。

“為什?麼了傷不告訴我。”他道,“那些人……這樣?對你多久了?”

玲兒沒有回答。

他再?一次到氣餒。

坐在床邊,月。他坐在玲兒邊,不教對方?離開,眉頭擰,思索許久。

他做了一個決定。

“以後?你便留在我這裡,不要再?回去了。有什?麼事,我護著你。”他道,“只?不過,你是外門弟子?,在門生活或許有不便。正好,我修為已經?金丹,按照宗門規矩,可以在外門挑選一名弟子?收為徒弟。”

他凝視著玲兒,“你願意當我的徒弟嗎?”

玲兒睜著黑沉的眼?楮看著他,瞳孔映著月和他的影,深似乎氤氳著什?麼東西。

過了好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

收徒是一時沖的決定,只?是為了將玲兒留在門,不再?他人傷害。

可他自進宗門以來,就沒有過師父教導,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為人之師。

且他一直視玲兒為自己的好友,而今平白高了一個輩分,也不有些臉紅。輕咳一聲,道︰“明日我帶你去宗門登記,取份令牌,需要你名諱,不能總是玲兒玲兒地?喚你……”

又想起玲兒不識字,又沒法說話,甚至有無自己的名諱,也不可知?。但要想玲兒在門生活安穩,份令牌還是早日取得為好,於是道︰“先這樣?吧,你暫且先隨我姓,先把份令牌領回,等你長大,通曉識字之後?,再?幫你把名諱更改過來。”

玲兒十分乖巧,對他的安排,只?是順從地?點?點?頭。

第二?日,便拿著到手刻著“葉玲”二?字的令牌在手里挲,似乎很是喜歡的模樣?。

他給玲兒置辦新,又鋪了一床綿床鋪,把玲兒打理得整整潔潔。

的竹樓終於有了些許人氣。

第一次為人之師,他並不知?道自己應當做些什?麼。

於是從藏書閣之中取來了許多有關為師之道的書籍研讀。

挑燈夜讀數日,總算有了些認識。

於是定了教學計劃。

首先是要教會玲兒識字。之後?便要教他功法,引他修行。為師者更需言傳教,不偏私,不藏私。

師者如父,徒弟若子?。

關於最後?一句,他並不很明白,只?因?他前半生未曾過所謂父子?親。只?是他想,既如父子?,當是要將自己所有期許與關懷都加諸對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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