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萬古之森最近的異, 整個雲華劍派都清冷了許多。

只有不滅峰上比先前熱鬧了一些，因爲俞不滅將自己的道們全接到了邊，十多位各異的絕子, 在不滅峰上新建了十多座新院落。

原本的春夏秋冬已經不夠用了, 要不是俞不滅了傷閉關, 難保不會弄個什麼百花園。

俞長安開窗就看到了外面如同仙境的華亭臺樓閣, 眼皮一抖, 又把窗給合上了。

不知爲何，這次回來他總覺得不滅峰上的氣氛變得尤其古怪。

那些陌生的子且不提，原本驕縱的俞念在被俞不滅罰到石室中關閉出來後, 也變得沉默寡言。

俞長安走到俞念門前，輕叩院門。

臉上籠著一層厚紗的俞念開門, 看了俞長安一眼, 而後不言不語地回了院子裡, 繼續拿著劍練習著劍招。

的劍招以前是俞不滅手把手教會的，只是才練了兩層, 俞不滅便忙著去哄那個兒的人，無暇顧及這個兒的兒了。

俞念的劍招前面尚且凜厲，後面部分是這兩年自己索的，所以連起來並不連貫。

俞長安看了片刻，忍不住開口：“姐姐, 你第四式可以放緩……”

“閉。”俞念收了劍, 冷冷地看了俞長安一眼：“你以爲自己比我先一步到金丹期, 就了不起了嗎？”

俞長安一時語塞, 他在妖都的日子裡習慣了和同伴們直言不諱地相互指教, 在發現不對後下意識地就開口了。

他沉默了片刻，旋即低頭道：“是我多言了。”

俞念抿了抿脣, 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沖，但是卻沒道歉的習慣，於是只是垂著眸轉移話題：“我快突破了，要準備去萬古之森中歷練一番。”

俞長安一怔，溫聲道：“等兩日父親從劍谷回了不滅峰後，我去拜見完父親就跟你一起去。”

然而俞念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後搖頭道：“不必，獨一人去更可能突破，我要讓父親知道，我纔是他最引以爲傲的長。”

俞長安皺眉不贊同：“眼下萬古之森極其危險，姐姐你……”

“無事，真的有事的話，父親會來救我的，就跟以前一樣。”

俞念握了劍，朝著劍谷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對俞長安道：“你在峰上護好母親。”

而後，毅然朝著山門外劍離去。

俞長安有點無奈，然而自從四境大會的事過去後，姐弟二人的關係變有些冷淡，他若是強追上去，怕是更要惹得俞念生氣。

他無奈地轉過離去，途徑正院的時候，卻見到母親崔能兒的房門半掩著，有個面容蒼老的老太婆佝僂著子慢慢從裡面出來。

俞長安腳步一頓，略不解地看向這個老婆子。

這還是不滅峰上出現的第一個凡人。

崔能兒乃是修真世家出，邊的侍都是築基期的修爲，這樣一個凡人老婆子出現在邊，怎麼看都不對勁。

那老婆子很快被侍帶下去了，俞長安看了一眼，將心中的疑慮下去，而後推門進去。

崔能兒臨窗而坐，似乎正在出神地思索著什麼，秀的眉頭蹙，手指亦是無知覺地攥。

“母親。”

俞長安恭敬地行了個禮。

崔能兒回頭看過來，臉上很快浮出笑容：“是長安啊，來，坐娘旁邊。”

俞長安笑了笑坐下，但是很快又擔心起來：“姐姐方纔匆忙去了萬古之森，說是要藉著歷練突破，眼下萬古之森正，恐怕有些危險。”

崔能兒微微一笑：“倒也不必太過憂心，眼下門中諸位長老都在那邊，他們會保護好念的。”

俞長安卻有點遲疑，他原本就打算等父親出關見面後就去與隊友們匯合的，所以也跟張浣月等人時常聯絡，知曉這次萬古之森的麻煩要比以往艱難百倍。

只是多說無益，俞念已經走了，他也不可能把人給拉回來了。

他想起先前門口那個老婆子，好奇道：“方纔門外那位老者是母親家中的故人嗎？”

崔能兒眉間不明顯地蹙起，而後溫和道：“只是你父親的舊僕罷了，眼下年老無依，我便把接到峰上照顧一二。”

俞長安並未起疑，畢竟母親素來心腸待人溫和，做這樣的事並不奇怪。

他便略過此事，遲疑片刻後，好似無意地將這些日子在自己心中的問題側敲問出。

“母親，我從妖都回來方想起，你和父親也是十八年前在妖族結識，而後攜手歸來的，不知你們曾去了哪些地方呢？”

崔能兒在聽到妖都二字時，笑容黯了下去，深深地看了俞長安一眼，笑了笑：“都是陳年舊事，哪記得清了呢？”

而後起，挽起俞長安的手往外走去：“你父親今日就要從劍谷歸來了，我要親自下廚爲他接風，你也快去準備一二吧。”

俞長安點了點頭，只是緒卻又沉了下去。

修行之人，怎麼可能記不清舊事。

他從白寧那兒聽聞妖族公主的事後，便總是不由自主地把那個人族修士聯想到自己父親上，再加上蜂曾有意無意地提及了公主遇害的細節，心便越發沉重。

每次想從母親這裡試探問出什麼，每次崔能兒都避而不談。

如果是從前的俞長安定然不會懷疑什麼，但是跟雅逸相了三年，他多也看出崔能兒數次的迴避便說明事有蹊蹺。

他站在不滅峰上，心無比複雜地看著遠方掌劍真人所在的劍谷方向。

……

俞不滅果真出關了，當然，一出關自然是先與憂心不已的道們見面讓們安心。

直到黃昏時分，俞長安才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院中被夕灑了滿地，那個高大的男人此刻上全無先前重傷的模樣，氣息越發深沉強大。

他將手背在後，彷彿無意識地挲著左手佩戴著的那枚古樸戒指，眉目間籠著約的愁緒。

俞長安走上去恭敬行禮：“長安拜見父親，恭賀父親傷愈出關。”

俞不滅淡淡地掃了一眼修爲已到金丹期的兒子，眼中浮出些許欣：“到金丹期了，倒是不錯。”

但是很快，他的語氣便淡了下去：“我聽人說，最近時常有個妖族修來峰上找你，妖族非我族類，數千年前更殘殺我人族修士，乃我族死敵，你日後跟來往。”

俞長安一怔，想起他說的是蜂，於是解釋道：“那是從妖都前來我宗歷練的道友，而且兒子與也曾在妖都打過道……”

“妖族部傾軋嚴重，爲父有位好友想改變現狀，結束，便被矇昧的他們殘忍殺害。”

俞不滅冷哼一聲：“此族難得的英雄，就被毀了，妖族果然是無藥可救了！”

俞長安心中有點古怪，他知道俞不滅說的是豹滅，只是或許因爲他們一開始便是隨著烏未央他們去雪原救翼族，後來又知道豹厲存了事敗後就拉著整個妖都同歸於盡的念頭，所以緒上難免偏向於妖皇那邊。

一向格斂的他抿了抿脣，難得出言反駁自己父親：“我覺得妖族其實與我們並無區別……”

“你還是太年輕，去了趟妖都竟就被妖族迷。”俞不滅看著他搖了搖頭，嘆息道：“長安，你也該學著長，辨別人心了。”

俞長安低頭不語，原本想問那位妖族公主和小殿下的事，然而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從父親的態度看來，即便是得知答案恐怕都不會是好結果。

他只低聲道：“父親，姐姐去了萬古之森歷練，異危險，我明日便去找。”

然而俞不滅卻只是皺了皺眉，而後搖頭道：“你且莫走，再傳訊讓念和姜淵都回來。”

俞長安不解地擡頭：“眼下萬古之森防線將破，爲何……”

暮沉到了底，俞不滅深深地嘆息，眼中悲慟更濃。

“你們師祖壽元將至，就只剩下這幾天了，爲徒孫，總該伴在他旁。”

俞長安怔在原地，父親口中的師祖，自然指的是雲華劍派的掌劍真人，也是整個東境唯一的渡劫境強者。

修士一旦步渡劫境，便隨時可能會引來天雷，但是自中州覆滅後，從未有人功飛昇過。

想要飛昇的修士看看妖都的妖皇就知曉下場了，那天雷恐怖至極，□□最強的妖族都抗不下來，更何況人族修士呢？

所以渡劫強者們往往都閉關在府中，規避天雷的降臨，儘量不面，然而隨著壽元的耗盡，越發孱弱的他們更難抵擋天雷了。

然而再等，也終究止不住壽元的流逝，未飛昇，終究還在凡人的範疇，他們也會蒼老，也會死去。

待俞長安失神地走出去後，俞不滅後亮起一盞小燈，崔能兒捧著宮燈從屋步出，走到他的後。

俞不滅眼中的悲慟之越發明顯，他沉聲道：“能兒，師尊出手替我重塑了這條胳膊，而我傾盡全力想要替他增加壽元，他卻不允，說是壽命有時，不可做逆天之舉。”

崔能兒長長嘆息，溫伴在他側，並不多言。

俞不滅挲著那枚戒指，寒聲道：“師尊一旦壽盡，那些狼子野心的大宗門和世家大族定想趁機侵佔我雲華劍派，這些所謂的名門修士皆是手段骯髒，這些年他們明面上唯唯諾諾，實則早就視我爲心腹大患。我得儘快突破到渡劫境，讓我宗避過此難！若是能一舉飛昇，便可保得你和兒們平安無憂了。”

崔能兒緒有點微妙，俞不滅出貧寒，自小仇恨這些世家大族，卻忘了家也是俞不滅口中唾棄不已的修真世家。

俞不滅似乎察覺到不妥，他上的頭髮，溫聲道：“你和那些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只是想起自己即將離去的師尊，俞不滅眼中亦是緒複雜。

他著天穹喃喃道：“人生而爲螻蟻，縱使修至渡劫境，也只能畏於天雷之下等死，果然只有飛昇後才能獲得長生，真正主宰自己的命運！”

……

眼下東境的世家本就沒空覬覦雲華劍派。

那可怕的異雖然暫時平定下來，但是依然有再次席捲而來的可能，所以眼下萬古之森的每個修士都堅守在邊緣，不敢鬆懈。

其中丹鼎宗的聲勢，確切說來是俞悠的聲變得越發強盛。

在萬古之森防線的所有家族和門派都過丹鼎宗的救助，而那三個能自創四品丹方的丹脩名聲更傳遍了四境。

先前那些世家和門派在萬古之森中尋到了珍稀的靈藥後，還都用靈力存著想留著帶回去，然而最近這陣子，丹鼎宗的駐地裡每日都會收到不新鮮的靈藥，全是其他門派的修士送上來的。

方纔一個大世家又送來了兩株四品靈藥，曲清妙推辭了一下，對方卻堅定地把藥材送上，語氣誠懇而堅持。

“我小妹是百里前輩和俞道友救出來的，我先前被異所傷，亦是曲道友出手相救，此等恩又怎是兩株靈藥能償還的，我已命族中搜羅靈藥送至防線，改日帶著它們再來拜會丹鼎宗道友！”

像這位大族的元嬰期修士尚且稱的還是道友，而那些修爲稍低的年輕修士，則直接稱三人組爲“大師”了。

就連正在和三人組傳訊的雅逸都忍不住笑道：“我們南境這邊傳得可厲害了，先前回春門那邊傳說出了個禿大師，你們丹鼎宗更厲害，一口氣就又出了三位大師！我祖父昨日都傳我過去打聽你們的事兒了。”

煉丹中途休憩的三人組半躺在地上，忍不住相視而笑。

還好只有禿大師的名號傳到了南境，要是禿二師和禿三師也傳過去，以雅逸的那個腦子，肯定馬上要聯想到他們上。

幾人懶散地聊了幾句，雅逸突然道：“我這幾日大概要代表宗來你們東境一趟。”

“嗯？你不用守著南境的防線嗎？”

雅逸咕嚕咕嚕響著的大黑虎頭推開，解釋道：“我們南境這邊臨海，異要比其他三境很多，周邊也無凡人居住，所以鎮守起來輕鬆很多。”

蘇意致很：“所以你是特意來幫我們鎮守的嗎？可惜你來晚了，我們東境這邊現在也穩住了。”

雅逸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疑：“你們不知道？”

啓南風躺在地上懶得，“知道什麼？託熱心的百里前輩的福，我們新得了兩隻化神期的異，還得了株五品的靈藥，才花了十多天合力煉製了一爐五品的療傷丹，你要買的話便宜給你。”

雅逸沉默了一會兒，很嚴肅道：“那你們該出去看看了，東境雲華劍派的掌劍真人壽元耗盡即將隕落，各大派都已派人前去雲華劍派了。”

“……”啓南風和蘇意致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俞悠愣了愣，下意識地出了傳訊符。

過去七天都在和另外兩人閉關煉丹，一直沒看過傳訊符，現在打開才發現百里空山三天前給自己留了句話。

“我回雲華劍派一趟。”

想來百里空山也是去見他那位師父的最後一面了，平時他鮮提及掌劍真人，然而俞悠卻從張浣月等人口中聽說過一些事。

據說百里空山是被掌劍真人帶回雲華劍派的，然而後者自那以後便久久地閉關，兩人只是名義上的師徒，似乎鮮有際。

不過俞悠卻記得，先前百里空山曾問過，丹鼎宗是否有可以增加壽元的靈丹，想來他也暗地裡除了給妖皇尋藥外，也在替掌劍真人求藥。

增加壽元的藥的確有，四品增壽丹，能增加十年的壽元。

然而增壽丹一生只能吃一枚，對於凡人來說興許是靈丹妙藥，但是對於掌劍真人那樣的修士來說，十年只是彈指一揮間便過，毫無作用。

俞悠收起傳訊符站起來，緩緩地將閉了數日的門推開。

被晃得瞇了瞇眼，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

等手放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一臉憔悴的馬長老正在指導其他幾個丹修理藥材。

看到俞悠出來，馬長老了過來，嗅到從雙生爐中傳出的濃郁藥香後，臉上神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