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黔州懷仁府,繁花錦簇,安南都護府的玉蘭樹鮮花盛放,潔白勝雪,有如鈴鐺在風中搖晃,散發著濃鬱的幽香,讓人迷醉。
帥堂,安南侯祝謹峰以手支頰正聽著左側的將領奏報戰事,「……二月十九日,末將在江仁縣擊潰圍城的叛軍,斬殺、俘獲一千四百多人,二十四日趁勝奪下宜明縣,叛軍逃往五嶺、會良方向。」
「不錯,居彬驍勇不減當年。」祝謹峰直起子,捊著鬍鬚贊道。
謝居彬起拱手道:「多謝大帥稱讚,若無大帥調教,斷無末將今日。」謝居彬,安東大營明威將軍(從四品下),是祝謹峰任安東大都督時的一員猛將,此次奉命率兩萬兵馬前來助安南大營平定安南屯軍之。
地形圖掛在帥案後牆,曹景涵站在地圖前沉思索,也不轉接過話頭道:「岑柱、宜明皆已收復,怒河一帶有苗人牽製,叛軍三萬餘人在五嶺、會良一帶,要防著他們南竄,進深山老林之中,這樣大軍要剿滅他們就難了。」
安南副都督尤順功笑道:「曹先生多慮了,祝侯親來坐鎮,十萬大軍圍困,叛軍指日可滅。據探子報,叛軍首領劉維自封天王,納了十八名子做天王妃,這樣鼠目寸之輩也想對抗朝庭大軍,簡直是以卵擊石。」
謝居彬鄙夷地了他一眼,叛軍以二萬之眾便擊潰四萬安南兵馬,嚇得這位尤副都督躲在懷仁府中閉門不出,真不知道他有何麵嘲諷叛軍。
祝謹峰問道:「居彬,你在宜明奪了多糧草?」
「正在稟報大帥,叛軍逃出宜明城時將糧草焚毀,末將此次前來想向大帥半個月的軍糧。」
祝謹峰細長的眼中芒一閃,他率軍奪下岑柱縣時叛軍也先行將糧草焚毀,劉維等人起意造反,以各種藉口拖延繳納屯糧,安南大營儲備的糧食不足,僅剩下三萬石不到的糧食,再有十天恐怕就要斷糧了,大軍未糧草先行,若是沒了糧食,這仗就不用打了。
「尤順功,德州、晃州、麗州的糧草什麼時候能運到?」祝謹峰問道。
「稟祝侯,晃州兩萬石糧草七天後能送到,德州一萬五千石糧食十天運達,麗州一萬五千石糧食也在七天後送達。」尤順功連忙稟道。
祝謹峰點點頭,道:「派出兵馬護運,防止叛軍劫糧,麗州來的一萬五千石糧草就直接送到安東大軍營中,居彬,你帶人前去護衛一下,叛軍極可能打麗州這批糧草的主意,不可大意。」
曹景涵補充了一句:「這場仗,隻要糧草能接濟得上,不冒進,四麵合圍,勝利可期。不過要防著點苗人,不要讓叛軍從苗寨借道逃走,大帥要派個專使前去與苗王接,不要在關鍵時候出現疏。」
…………
五嶺縣縣衙,臨時的天王府,大堂之上,吵作一團。
徐明德的聲音吼道:「天王,朝庭大軍馬上就要打來,咱們不能坐以待斃,早些南下吧。」大堂上有三十多人,有半數人都嚷著南下。
劉維看向另一側的楊思玄,道:「思玄,你怎麼看?」
楊思玄道:「大軍若是南下,將士便再無戰心,恐怕不戰而潰,真正願意跟隨天王南下的恐怕人數不多。如今朝庭大軍雖然奪取了岑柱、宜明兩縣城,不過他們並沒有得到糧草,我估計朝庭大軍眼下缺糧。」
眾人安靜下來,聽楊思玄繼續道:「五嶺、會良地山中,道路崎嶇難行,朝庭大軍無法發揮人數多的優勢,隻要我們能擇有利地形進行伏擊,擊潰他們應該不難。」
「不錯,楊天將說得有理,安南大營的四萬人馬還不是讓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兵來將擋,有什麼可怕的。」楊思玄的話引得不人贊同,這是楊思玄和吳彥浩得出的結論,吳彥浩不聲地站在楊思玄後,瞇著眼睛像在沉思又像出神。
劉維下定決心,重重地一擂桌子,道:「軍缺糧是關鍵,按照舊例,祝謹峰會從晃州、德州和麗州這三個相鄰的州調糧,徐明德你帶一萬人馬前往宜明,作出佯攻之態,暗中翻越蒙山,堵劫麗州的糧草;楊國玄,你帶五千人前往怒河,無論如何也要說服苗人,借道北上,伏擊晃州運來的軍糧。無論敗你們帶兵都撤兵返還五嶺、會良一帶,本天王將親率大軍在此設伏,與與兵決一死戰。」
站起,劉維掃視了一眼堂下的將領,沉聲道:「義軍敗在此一舉,若能取勝,我們便趁勝奪了懷仁府,佔據黔、韶兩州為本,劃地稱王,諸位便都是開國之臣,若是事有不協,便率軍南下滅個小國亦能稱國主,無論敗本天王都與諸位同甘苦,共患難。」
眾人糟糟地嚷道:「謹尊天王之命。」
右天將楊思玄駐紮在五嶺縣城西,千餘頂帳蓬雜地鋪陳著,駐馬在高崗之上,看著糟糟的大營,楊思玄滿是失,對將來充滿了恐懼,以這樣的兵馬去對抗朝庭訓練有素的大軍,實在是看不到一獲勝的可能。
吳彥浩麵亦是沉重,奪下五城之後招兵買馬,看是實力變強了,可是那些未經過訓練的百姓摻進屯軍之後,原本就訓練稀鬆的屯軍迅速地垮了下去,變了隻知燒殺搶掠的土匪,他為右天將營的行軍司馬,連殺了十餘人才勉強鎮住搶掠老百姓的歪風,可是眼前這些人懶散地遊盪在營中,三五群在聚在一起閑聊,這樣的隊伍恐怕軍還隔著十裡遠就會風而逃。
「吳兄,我等還有機會嗎?要不然趁現在軍尚未到來先行南撤,贏個先機?」楊思玄喃喃地語道。
營中一哨騎軍馳來,這些人是吳彥浩的麾下。吳彥浩前來屯軍時,有五十多名弟兄自願跟隨,這些人是吳彥浩可托生死的兄弟。打敗尤順功的四萬大軍時,繳獲獲了一批戰馬,楊思玄分到了三百騎,吳彥浩毫不客氣地全要了來,在屯軍挑選銳組了一隻三百人的輕騎,這些人算是右天將營的底牌。
「大哥」,聽到兄弟們親熱的招呼聲,吳彥浩臉上的寒冰解凍了,笑著回應。楊思玄羨慕地看著吳彥浩與他的兄弟們打招呼,他知道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吳彥浩的手中,而吳彥浩的底氣便是這三百輕騎。
快馬穿過大營來到中軍大帳,帳中兩把椅子,左邊楊思玄,右邊吳彥浩。帳沒有外人,楊思玄再度憂心忡忡地問道:「吳兄,我們該何去何從?」
「眼前離大軍獨自南下並非良策」,吳彥浩道:「義軍依據地勢仍有一戰之力。五嶺、會良一帶的地勢不利於大軍展開,軍的人數優勢發揮不出來,若是指揮得當,獲勝並非不可能。」
楊思玄憂心不減,滿目迷惘地道:「義軍自劉維以下,多無戰心,隻圖茍且,連約束軍紀不準將士擾民都做不到,這樣的義軍就算能一時戰勝兵,又能支撐多久。」
吳彥浩深以為然,道:「所以我們不能綁在這棵爛樹之上,要自謀出路。」
…………
兩天後,楊思玄、吳彥浩率軍來到怒河縣。是夜,兩人潛苗地,獻上禮拜見苗王,得苗王許可,悄然率領三百輕騎穿苗地北上,日行兩百裡,接近黔晃界的信南縣。
屯軍反叛,整個黔州的氣氛都變得張起來,信南縣是黔晃通要道,城門多了團練和衙役防守。不過戰場離著幾百裡遠,拄著槍站在門裡的團練吳柱子盤算著城門關閉後到城西的丁家衚衕找劉姐,不能空著手去,買壇趙記酒鋪的老酒,再買隻燒、切點滷,差不多要五十文了。
吳柱嚥了口唾沫,安南屯軍反叛,縣老爺下令召集各鄉團練,一百二十多人被分幾組,幫著守城門、巡街道,每天府派發二十文。守城門是個輕巧活,不過油水比不上巡街,不過巡街的晚上要出,哪比得上自己可以鑽在劉姐的被窩裡摟著娘們快活。
想到劉姐,吳柱心頭火熱,劉姐雖然年紀大了些,比起自家鄉下的婆娘可強太多,那上去油水,哪像自家婆娘整天在地裡做活上去像老樹皮。來縣城二十多天了,發得那點餉錢去不了青樓,隻能去衚衕裡的私窯,自己那點錢全送到了劉姐家。唉,還得三五天才能去一趟,老王那狗才居然還和自己搶食,媽的,婊子無隻認銀子,銀子啊銀子,自己要到哪兒撈點外快就好。前次在劉姐家撞上老王,聽那小子吹牛,說是遇上一夥去苗寨的客商,足足颳了他們十兩銀子,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兩四錢。一兩四錢銀子,頂得上兩個多月的餉錢了,難怪老王那小子後來去了趟棲香樓,見到自己那個吹,等老子有了錢,也要去棲香樓開開眼,聽說老王說那裡麵的姐兒都是水做的,上去就像丁老財上的綢。
離城門關閉還有半個時辰,吳柱朝南邊道上看了一眼,遠遠的來了一隊車馬,前麵幾人騎著高頭大馬,是鏢局的人。吳柱神一振,這年頭鏢行可都是大爺,看塵頭有好幾輛貨車,縣老爺嚴令,要謹防叛軍逃走,鏢行大爺騎馬持刀佩劍,可不是要嚴查嗎。
吳柱角出笑容,這外花的銀子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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