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的臉驀地變得蒼白，怎麼可能回答得出陳慧的問題？不過是在廚房幫工的下人，陳慧跟李有得私下的話語，就算說自己知道也沒人相信啊！

徐婆子下意識地看了眼陳平誌，卻見後者汗如雨下，竟也是不知所措了。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人出了問題，甚至因為太過自信，他都沒有準備後備計劃，這種時候自然隻能傻眼了。

鄭永瞧了瞧徐婆子的臉便知不用指了，再看陳平誌，還更不堪。他的目掃向李有得，原先那恐慌的模樣早沒了，但看著臉也有些古怪，目倒是一刻未從陳慧娘上轉開，相比較而言，陳慧娘這個商人之，反倒了最鎮定自若的人。他忽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也難怪說李有得對好了，若是他的院中人，就憑這出眾的氣度，他也願意對好。

鄭永不願再去考慮那些與他無關的事，既然事已經了定局，他就不必再糾結什麼了。甚至等事後，他還要對李有得問候幾句，讓他知道知道究竟是誰在設計他。他樂得看這些閹人狗咬狗。

「陳平誌，陳慧娘所說，可都是真的？」鄭永斥問道。

陳平誌一個哆嗦，差點嚇尿，憋著伏低子，抖著說：「回、回大人，小人、小人……」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那人之前明明說過刑部老爺會幫他的，如今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要是再敢有一句謊話，大刑伺候！」鄭永厲聲道。

陳平誌慌得和盤托出：「是、是小人誣告李公公的，求大人饒命啊！饒命！」

鄭永冷哼一聲道：「好大的狗膽，居然連宮裡人也敢誣陷！說，是誰指使你的？」

陳平誌一愣，慌忙道：「回大人，小人不知道啊！那人、那人似乎是宮裡人，但小人真的不知道對方是誰啊！」

陳慧側頭看李有得，見他正目複雜地看著自己，不對他彎眉一笑，笑容裡摻了得意的味道。

那俏的一笑看得李有得心裡一，他正要轉開視線，就見陳慧用口型問他：「你知道我爹說的是誰嗎？」

李有得一愣，迅速拋去那些七八糟的念頭，咧一笑。除了王有才，還能有誰？

陳慧明白了李有得的意思，既然他知道，那就不必再問陳平誌了。點點頭，見鄭永打算對陳平誌用刑，連忙道：「大人，若李公公不追究，可否饒了我爹這一回？」

鄭永悠悠看了過來，這會兒倒是覺得有趣了。

「陳慧娘，這可是陷害李公公的罪人，李公公怎麼可能饒過他？」鄭永說著便看向了李有得。李有得的為人，他也有所耳聞，對他稍有不敬便可能被他報復，更何況陳平誌這對他蓄意陷害，險些置他於死地的人了。

陳慧也看向李有得，雙眼之中似乎盛滿了期待：「李公公，你對慧娘這麼好，會饒過我爹的吧？」

陳平誌見狀，連忙哭求道：「李公公，都是小人的錯，是小人豬油蒙了心，求李公公饒小人一命！」

李有得的臉很難看。

若按照以往，像陳平誌這樣陷害他，他甚至都不會讓他死得太輕鬆，然而現在，陳慧娘先前的話卻已經將他放到了一個「對好」的位置上，他被架著，就不得不按照說的去做了。

李有得咬牙，臉上出一個笑來：「既然是慧娘所求……我便不追究他的死罪了，就打個幾十板子意思意思吧。」

陳慧角一，果然是個小心眼的死太監，放人都不肯放得太乾脆。

鄭永道：「既然李公公都這麼說了……陳平誌，本便饒你死罪，罰你二十大板吧！還不快謝謝李公公！」

陳平誌聽到二十大板臉都白了，一個勁看陳慧，但陳慧已經放他一條生路了，這二十板子，實在無可奈何，自然便沒有看他。

鄭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還有徐氏，一併打了吧！」

徐婆子登時麵大變，激得眼睛一翻，竟昏了過去。

見陳平誌和徐婆子一起刑，陳慧不忍心看，別看視線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李有得和鄭永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目，在這件事上，二人間有一種無形的默契。若真把陳平誌定罪，這件事勢必要上報，而這兩人都不願意這麼做，畢竟各自心裡都有鬼。因此，既給了陳平誌一個教訓，又不用寫卷宗，一舉兩得。

李有得這會兒已經把王有才十八代祖宗都罵了一遍了，他不會讓王有才得意太久的，遲早他要弄死那個賤人。

等行刑完畢，陳平誌和徐婆子已經了人，畢竟還不想這二人死，鄭永讓手下人留了，如今這二人還留著命。

李有得看此二人的慘相，這才覺稍稍解氣。他對鄭永道了別，看了陳慧一眼。

陳慧低眉順眼地跟在他旁，好似一個端莊的大家閨秀。

李有得心中不住湧起抹困，陳慧娘這個人，怎麼就能那麼多變？他忽然想起一句他難得記住的詩，「靜若子，若兔」，這話彷彿就是在說。

「走了。」他轉走在前，隨後便聽到陳慧娘跟了上來，心裡莫名地定了定。

陳慧來時坐的是李府的馬車，回去時正好便用上了。今日跟在李有得邊當差的人是阿大和阿二，這兩人在李有得審的時候被押在了一旁，如今李有得無罪釋放，二人也重獲自由，便由他們駕車回府。

陳慧和李有得一前一後坐進了馬車，而到了這時候，陳慧纔有心去看外頭的景。

如今還是白日裡，街道上熱鬧非凡，百姓的裳自然沒有陳慧過去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那麼新亮，可他們臉上的那種生機，是電視劇中的那些群演所沒有的。好像即便是在這樣一個資匱乏的年代，人類都不乏認真生活的勇氣和毅力。想，這真好。

「咳。」

後李有得突然咳嗽了一聲。

陳慧放下車簾，慢慢轉過看他。老實說，有些不知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他，他是承諾了把供起來，但他的格太差，可不敢真對他頤指氣使，否則他可能會氣得死。

因此，挾恩圖報的時候還是剋製點吧……至先探探他的口風。

「慧娘，你今日倒真令我刮目相看。」李有得似是漫不經心地說，「大義滅親一事，可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出來的。」

陳慧微微一怔，他是在諷刺對吧？就知道高看這個死太監了！救了他，他居然還諷刺，還有沒有人了！

這次陳慧沒把自己擺到今日之前那低到塵埃裡的位置，畢竟時移世易，也是有談判資本的人了。

「李公公，您這是想賴賬嗎？」陳慧散漫一笑。

李有得瞪著陳慧，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從刑部大堂陳慧娘說出那個易開始，就不再是先前那個會抱著他大說「慧娘是公公的人」這種話的人了。嘖嘖，他可真是看走眼了，陳慧娘此人，比他先前以為的，還有趣得多。

「嗬，慧娘，你放心，答應你的，我不會賴賬。」李有得冷笑。

陳慧道：「公公，您忘記那一日在您的屋子裡發生的事了嗎？」

李有得一愣。

陳慧看他一眼：「那時候公公也是說，不會了我的，可後來呢？您都給我吃了點什麼？連餵豬都嫌寒磣！」

李有得麵驀地沉下來，他還沒有習慣陳慧在他麵前如此囂張。

陳慧稍稍一退，脊背便上了車壁，緩了緩語氣道：「……我是說，這回我能吃得好點了麼？」

李有得想，要不是看在今日小幫了他一回的份上，他這會兒已經把丟下馬車了。

他咧，那笑看著有些嚇人：「慧娘，你說說，你想吃些什麼？」

「……一般的家常菜就。」陳慧道。覺自己有點慫了，可是也沒辦法，所能仰仗的東西不多……不管了，隻要能吃上好吃的，現在慫一點就慫一點好了。一開始就沒有指過把像供菩薩一樣供起來真能實現，能打個對摺給就滿足了。

這下到陳慧愣了，可能是被失擊敗太多次了，這回李有得如此乾脆，反倒有一種不真實……很不想太悲觀，可是，這回真能吃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