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有一件煩心事。”沈萬苦笑著答。

常在青拍了拍沈萬的手，笑道：“老爺若是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與我說說，興許我還能幫上什麼忙也說不定。”

沈萬瞧了瞧常在青的肚子，雖然眼下是什麼都看不見，卻還是道：“罷了，你在府中好好養子纔是正事。這些繁雜瑣事何必理會，況且又都是朝中事務。”

常在青卻沒有氣餒，笑了笑，道：“原先還沒進門的時候，老爺將我視作知己，煩心事總會與我說一說。不管是後院瑣事還是朝廷事宜，可未曾像現在這樣生分。怎的如今進了門卻不如往昔？”搖頭道：“我並非只知道在後院採花的閨閣兒，雖然不是聰明絕頂，可是兩個人一起想法子，總比一個人想法子要輕鬆許多。老爺不妨與我說一說。”

這一番和的話語倒是說到沈萬心坎裡去了。常在青和陳若秋不同，陳若秋是真正的“妻”，從前雖然溫婉約，卻絕不會手沈萬仕途的事。在沈萬仕途春風得意的時候，有這樣一位恪守本分的妻是很好。可是一旦出了什麼問題，於場上，陳若秋是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常在青卻不同，沈萬之前還未和常在青挑明自己心思時，與常在青之間以朋友相稱。二人卻是談天說地，無所不聊。常在青見識不短，對於朝廷之事偶也能說到點子上，沈萬十分欣賞。

此刻聽聞常在青這麼說，沈萬心中忽然微微一。

常在青不僅在朝廷之事上有自己的見解，更重要的是常在青還是個人。要讓沈妙如何嫁給周王，這其中實在是太多彎彎繞繞。若還是兩年前，沈妙還未大變的時候，那自然容易得很。只要在沈妙面前說幾句話就能鼓，如今卻是不行了。而且和大房關係張，從沈信這頭手是不的。這樣的親事，或許問常在青這個人才能得到收穫。

思及此，沈萬便看向常在青，試探的問：“如果說，我想讓五姐兒嫁給周王殿下，你以爲應當如何做？”

“周王殿下？”常在青一愣，奇道：“爲什麼要讓五小姐嫁給周王？”

沈萬便呵呵一笑：“隨口這麼說。”他雖然如今已經將常在青看作是自己的人，可是替定王辦事，必然要，他不敢將這機之事隨意說出去。

他不說，常在青也是聰明人，很快明白過來，倒也沒在此事上糾纏，就道：“沈五小姐是沈將軍的，捧在掌心裡的人，如今周王殿下卻是已經了有了王妃，若是沈五小姐嫁過去，最多也吧不過是側妃罷了，沈將軍和沈夫人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沈萬眉頭鎖，點了點頭，神很是有幾分犯難。

常在青看在眼裡，心中微微一。

沈妙嫁給周王，無論如何，做個側妃對沈妙來說，決計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常在青不明白沈萬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卻可以肯定，此事一旦事，沈妙只會沒有好果子吃。想到那清秀一雙明澈雙眸似是能看人心，常在青心中就有些不安。也不知道爲什麼，常在青對沈妙有一種本能的忌憚和不安，彷彿沈妙的存在會給造什麼不可預料的後果一般。常在青又是一個但求穩妥的人，因此，若是能解決沈妙，對來說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看著自己的小腹，如今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沈家三房這個主母的位置，是坐定了。不僅要坐定，還要做得好，因此一切可能有威脅的人或者事，都應當除去。

“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常在青巧笑嫣然道。

沈萬眼前一亮，問：“你有何辦法？”

“那就要看老爺想要周王是個什麼態度了。”常在青問：“周王是想結這門親還是不想結呢？”

沈萬心中一，周王肯定是不願意結這門親的，明齊的皇子又不是傻子，現在娶了沈妙無疑是給自己樹靶子，周王不願意和沈妙拉扯上關係，可是傅修儀要達到的目的，是看上去周王極想和沈妙結這門親。

他就道：“周王定是不願意，不過……要讓人以爲周王願意。”

常在青思忖一番，就道：“這有些難。不過子自來就惜名聲，若是名聲一毀，下半生亦無依靠。我倒以爲，若是老爺想要做這個，不妨先從五小姐那裡下手。”

沈萬見常在青有竹的模樣，問：“但說無妨。”

“沈夫人和沈將軍不願意五小姐做人側妃，世上之事，沒有最糟只有更糟，若是有比五小姐當人側妃更糟糕的下場，沈將軍和沈夫人必然會退而求此次，選擇讓五小姐嫁給周王了。”

沈萬心裡一。

只聽常在青又繼續道：“至於比做側妃更糟糕的事，那就多了去了，譬如被山賊擄走，地流氓污了清白，更或是不知道夫是誰？在這樣的打下去，突然得出一個消息，那人也許是周王。不管是不是周王，沈將軍和沈夫人都會選擇周王，因爲這是最好的一個，也是能保全沈五小姐的這個。”

常在青並沒有將話說的十分明白，可是聰明人說話從來只說七八分，轉瞬間沈萬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只覺得面前豁然開朗。常在青又笑著著自己的小腹，笑得溫：“只是這些都是損的法子，若不是見老爺愁眉不展，我也不會說出這些話來。”

沈萬得了錦囊妙計，哪裡會覺得常在青的法子毒？眼下只覺得自己是撿了一個寶，常在青一舉得子，又聰慧解語，一下子就解決了自己眼下的難題。當即便親了常在青臉頰一下，笑道：“有此人，我怎敢愁眉不展？”說罷又站起來，像是迫不及待要去做什麼似的，道：“我還有些要事，晚點再來看你。”

常在青自然是溫的應了。待沈萬走後，常在青邊的趙嬤嬤走到邊，有些擔憂道：“三老爺這是要對付沈五小姐？”

“也許是吧。”常在青笑了笑：“沈家大房和三房不對盤又不是頭一次聽說。”

“小姐是打算幫三老爺對付五小姐？”趙嬤嬤問：“五小姐上頭還有沈將軍，小姐這麼做不會出什麼事吧？”

“此事又不是我去做，如何算得到我頭上？”常在青的笑容不變：“沈萬隻要不是個傻子，也斷然不會輕易被人捉到把柄。再者真的出了事，沈家人忙著料理沈妙的流言還來不及，哪裡有心思顧及其他？”

趙嬤嬤猶自不放心：“小姐爲何要幫三老爺對付五小姐呢？”

“爲夫君出謀劃策，纔是正經主母應當做的事啊，總要讓他覺出我和陳若秋的不同來吧。讓他覺得陳若秋做得到的事我能做到，陳若秋做不到的事我也能做到，他纔會離不開我。”常在青著小腹，瞇起眼睛：“況且沈妙那個人，我倒是有種預，若是不除，只怕會惹來大禍。”

趙嬤嬤一聽此話嚇了一跳，便不再多說了什麼。常在青話鋒一轉，道：“說起來，柳州那頭還有沒有消息了？”

趙嬤嬤道：“派去的人在路上，腳程再快也還要些日子呢，應當過幾日就會回來。”

“讓他們把事打點妥當些。”常在青眼中閃過一寒意：“我的過去，不能教任何一個人知道。”

……

沈妙在夜裡收到了裴瑯送來的信。

信上說，傅修儀竟然讓沈萬自己想法子，想讓嫁給周王。驚蟄和穀雨看沈妙神不大好，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就問：“姑娘可是遇著了不好的事兒？”

沈妙搖頭，心中卻暗自晶警惕。前世今生，傅修儀都是一樣的好算計，不管能不能嫁給周王，只要和周王牽扯上關係，沈家和周王都沒好果子吃。於沈家是怒了文惠帝，讓文惠帝覺得沈家支持周王，想要在奪嫡中暗自站隊。至於周王就更是衆矢之的了，不費一兵一卒，就爲傅修儀除去兩個潛在的危險，傅修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至於那位“頗有實幹”的三叔，想要將和周王綁在一塊，不消說了，定會用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法子。沈妙想著想著，心中便不由得發出冷笑。不管隔了多久，沈家三房的人都可以毫無顧忌的利用傷害大房的人，如果可以，將整個大房當做榮華富貴的墊腳石也未嘗不可，其心可誅！

道：“讓莫擎進來。”

驚蟄便在外頭去去喚了莫擎來。

沈妙問莫擎：“讓你去柳州查的人可曾查到了？”

莫擎拱手道：“回小姐，柳州的人已經回了消息，似乎已經將人找到了。不過還有另一批人也在打聽那父子二人的下落，聽聞還出了江湖令，生死不論。”

沈妙倏爾就笑出了聲，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著幾分冷意。

“常在青也真狠得下心。”

生死不論，沈妙讓莫擎找的人是常在青的丈夫和兒子，如今四追殺那對父子的人除了常在青還會有誰。常在青如今攀附上了沈貴，就連自己的丈夫兒子也要趕盡殺絕以絕後患，難怪前生能走的那般遠，便是這份狠辣，也是許多人所不及的。

“派人告訴柳州那邊的人，保護好他們父子，儘快帶回定京來。”沈妙道。

莫擎點頭稱是。沈妙忽而又想到什麼，道：“等等。”說：“你替我給灃仙當鋪的季掌櫃帶封信。”

……

沈家和陳家的這場司，真是打的悠長纏綿，許多人都以爲此案已經落下塵埃許久了，後來一問，倒是還沒打完。差不多整整兩個月，這個案子才落下眉目，陳若秋的確是無子善妒，加上沈老夫人口口聲聲陳若秋待並不尊敬，最後沈萬還是給了陳若秋一封休書。

這門當初被所有人稱讚男才貌，神仙眷，羨煞旁人的好姻緣竟然是以這樣一場鬧劇收場。而沈萬最絕的是，在休掉陳若秋之後，迅速將常在青擡爲貴妾了門。

不過雖然如此，這一場司也是兩敗俱傷。沈萬在仕途上因此而多阻攔，府中也消耗了大量銀子。只是比起來，陳家顯然更慘一些。

陳家有些名聲，卻因爲本就是書香世家，銀子這一方面卻是不寬裕。陳老爺當初打這樁司本來想的是不讓人看輕了陳家，卻沒想到這一場司竟然會打的如此長久，打了足足兩個月，打的陳家說是傾家產也不爲過了。

陳老爺因此元氣大傷，反而將一切都怪責在陳若秋上。陳若秋的母親也有些怨言，陳若秋本來在沈萬那裡傷了心，痛恨沈萬不顧念舊，又惱怒常在青人前人後兩張皮，最難過的是沈玥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如今再被自己的父母嫌棄，便是覺得萬念俱灰，幾乎要絕到盡頭了。

而不知道的是，眼下遍尋不著的兒，如今正在衍慶巷的秦王府中。

秦王府裡，沈玥正在對鏡梳妝打扮。

穿的料皆是上乘，沈家雖然也是富裕家，可到底不能和秦國皇宮中這些布料相比，戴的首飾也都是十分華貴。遍羅綺，和以往的模樣判若兩人。若說以往的沈玥遵循陳若秋的吩咐，打扮的清麗俗不被庸俗的金銀困擾，如今的外表看上去卻顯貴了許多。

自然是的，因爲沈玥已經了皇甫灝的侍妾。

邊的婢子小心翼翼的給沈玥送上熱茶，沈玥的神卻是有些不耐煩。

長了一張還算花容月貌的臉，在陳若秋日日薰陶下，也稱得上是溫解語，更何況看得出皇甫灝對沈妙有些興趣，便挑著有關沈妙的話來說。有一日皇甫灝就輕佻的問，願不願意做自己的侍妾，沈玥想了一夜，第二日就同意了。

本沒有別的退路。

外頭傳的沸沸揚揚，沈家和陳家的司幾乎了個笑話。常在青有了孕，若是生個兒子，這個兒只怕要被沈家扔到後腦勺去，便是不是兒子，因爲陳若秋害的沈萬被指指點點，沈萬和沈老夫人也會厭惡的。的名字已經被沈冬菱佔據了，而這些日子，還有傳言員外郎家的王弼十分寵妻“沈玥”的說法，越是這麼說，沈玥的心中就越是後悔不甘。

不論是不是真的喜歡王弼還是其他，只要想著如今沈冬菱過著的舒適生活都原本應該是自己的東西，沈玥心裡就不甘心極了。

恨沈萬無，也恨陳若秋不爭氣。而眼下也明白，憑藉現在的自己，想要接近傅修儀也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回到沈家，指不定沈萬會因爲惱怒陳若秋而給安排一門蹩腳的親事。

沈玥骨子裡也有沈家人特有的涼薄，沈萬和好歹也做了這麼多年父，當初亦是和樂融融拳拳深，可是到了現在，沈玥看沈萬的眼竟是比外人還要生分警惕。

沈玥想，與其被嫁給不知名的人家，倒不如給皇甫灝做個侍妾。皇甫灝人生的俊又年輕，更是秦國的太子，若是日後得了皇甫灝的寵，許是能升些品級的。最重要的是，眼下若是能借著皇甫灝的勢，或許還能護得住自己和陳若秋。

於是沈玥就了皇甫灝的侍妾。

平心而論，皇甫灝待沈玥還是不錯的，這自然也有沈玥故意討好的原因。不過眼下在明齊，皇甫灝帶的一衆侍妾裡，沈玥還是最得寵的一個。或許皇甫灝也很家嫡卻給自己做侍妾的滋味，眼下還是十分貪新鮮的。

沈玥問邊的婢子：“給陳家的信究竟送到了沒有？”

婢子道：“已經在路上了，大約快到了。”

沈玥沒好氣的飲了一口茶。

……

陳若秋收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不知道是誰送到屋子裡來的，陳家老爺夫人如今是不想看到陳若秋，因著陳若秋讓陳家元氣大傷，公中銀子都減了不，哥哥嫂嫂更是看就像是個攪家，陳若秋的日子十分不好過，索整日呆在屋裡不出門了。

四下裡看了看，並未瞧見有什麼人，好奇的打開，裡頭掉出一封信，方一打開信紙，瞧見的第一眼便驚呆了。

那信紙上的字跡陳若秋再清楚不過，正是沈玥的字跡。沈玥啓蒙的字帖是陳若秋特意爲尋來的書法大家王夫人的孤本，沈玥本力道又，將王夫人的字跡學了個七七八八，卻是力氣不足，陳若秋一眼便能看明白這是沈玥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