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我恨!”陳若秋的話語裡帶著深深恨意,如今面容憔悴,再說這種話時神猙獰,連沈玥也被嚇了一跳。
沈玥道:“娘,你說什麼呢。”
“此事你也看到了。”陳若秋咬牙道:“你爹原來與我也算是投意合,這麼多年什麼事沒見過。我待他一心一意,沒想過他能守著我一個人過日子,可也不能這樣找個人來折辱我。便是將我趕出門去,還和陳家對簿公堂,眼下陳家運氣大傷,陳家人看我也是各種嘲諷。是你爹和常在青將我到如此絕境,我在定京城的名聲是什麼?下不出蛋的母?妒婦?這就是你爹回報我的東西!”陳若秋說著說著又冷笑一聲,道:“還有那個老不死的,自我嫁陳家後,便挑我的不是,不就是因爲本就是下三流的歌出,所以見不得旁人好?這回常在青與你爹的事,亦是有在背後推,沈家的那些人,全都沒一個好東西!”
沈玥忍不住皺起眉頭,覺得陳若秋這番話頗有些潑婦罵街的勁頭,然而說起沈家來,到現在沈玥也無甚覺。
果然,接著,陳若秋看了一眼,又道:“當初你爹讓你嫁給王家,我想著你心中喜歡的分明另有其人,可你爹哄著我說唯有王家能保全你,我便也只有應了。誰知道王家是個什麼人?竟是有了沈冬菱便不承認你,到如今你連自己的份也沒有,實在是欺人太甚!若是你爹有半分顧念著父之,想來也會爲你出頭,可你看看你爹做的是什麼事?竟然要你給王家道歉,還要與沈冬菱平起平坐?憑什麼你堂堂沈家嫡出的小姐,要和一個庶平起平坐,簡直天下之大稽!他到底有沒有將你當做是自己的兒!”陳若秋這話裡全然都是挑撥之意,眼下陳若秋一無所有,沒有一個人站在這頭,好容易尋著了兒,生怕沈玥被沈萬三言兩語哄回去,那自己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若是沈玥還與在一,陳若秋好歹也有個念想。
沈玥聞言,神就是一沉。說起來,和沈萬之間也不是沒有父之的,可是對沈家最怨恨的,便是他們將自己的親事做筏子,最後害的自己有家難回。說是爲了自己好,可沈玥到現在只是吃盡了苦頭。雖然皇甫灝待不錯,可畢竟是個侍妾,侍妾……就算是太子的侍妾,那也總歸是最低等的妾,隨時能像玩意兒一樣的隨意拋棄。加上陳若秋再提起“心中另有他人”,想著眼下和傅修儀更是一點可能也沒有,便是黯然的嘆了口氣:“娘,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與定王殿下是不可能的,今生也沒再肖想過他,大約是與他有緣無分。”說著又苦笑一聲:“再說太子殿下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
陳若秋最是瞭解兒不過,又豈能看不出沈玥心中的失落。又是憤怒又是心疼,乾脆連傅修儀也一道恨上了,自己的兒這樣好,憑什麼就得不到心中所。深深吸了口氣,道:“沈家害我們母至此,萬萬不可這樣簡單,你放心,娘一定會爲咱們母出氣,沈家的人一個都別想跑。既然如今我已經被休回孃家,就和沈家沒半分關係,沈家就算是出了事,也斷然找不到我頭上來。你現在更是已經不再是沈玥這個份,也必然是安全的。”
“娘,你想做什麼?”沈玥聽出陳若秋話裡的不對,有些擔憂的問道。
陳若秋冷笑一聲,答:“你就等著看吧,我過來便只是與你說一聲而已,看著你沒事,娘也就安心了。”
沈玥問不出陳若秋什麼,便也只得無奈作罷,卻是忽略了陳若秋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意。
……
又過了幾日,定京城裡似乎風平浪靜了一些。沒有什麼新鮮事兒發生,只是快要接近年關了,街道上置辦年貨的人也漸漸開始忙碌起來。
沈宅上上下下自然也是開始置辦年貨,羅潭還是很歡喜的,只是自從上一次出事之後,沈信便讓沈妙和羅潭二人不能輕易出門,若是要出門,必然也會帶上一大堆侍衛,這也未免有些無趣,加之馮安寧也因上次之事愧疚不已,登門道歉了之後也不曉得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竟是不再約二人出門。羅潭在府裡也悶得慌,後來悶得狠了,就跟著羅凌和沈丘去練兵場上看那些士兵練兵,打扮男兒模樣,有沈信和羅凌在邊跟著倒是不用怕。
沈妙倒是安安靜靜的呆在屋中,並不大喜歡熱鬧,也不喜歡上街逛什麼鋪子,一個人呆著反倒是最令人放心的一個。
這一日,莫擎從外頭回來說,常在青的丈夫和兒子已經被接到定京城了。因著要掩人耳目,也不敢隨意接到深宅裡,是安置在城東的一民宅中。
沈妙道:“你做的很好。”記得前生那位常在青的丈夫是一位賭鬼無賴,因著常年酗酒還有些暴,這樣的人若是沾染上了沈宅,日後起了其他心思,便如牛皮糖一樣,要好好清理還得費好大一番功夫,況且誰知道沈府的人有沒有日日監視沈宅,要是瞧見了這父子二人,只怕又多生是非。
莫擎連稱不敢,有問沈妙:“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去看他們父子?”
沈妙將這父子二人接到定京,必然是有用的。在這之前也定會與對方見面說談一番。
沈妙正要回答,忽而想到了什麼,一下子頓住了。
裴瑯的信裡,傅修儀給沈萬下了難題,就是讓自己嫁給周王。沈萬能用什麼法子?沈妙雖然不甚清楚,可也多多猜得到一些,無非就是一些腌臢手段。因此踏出沈宅這道門,門外也許到都是危機四伏。這些日子風平浪靜,或許正是因爲本未曾出門的原因,若是出門,也許對方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還沒有心大到明知是個火坑還往裡跳,況且和天家人扯上關係,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的。
沈妙問:“府裡如你這樣的高手還有多?”
莫擎一愣,隨即皺眉道:“大爺手下應該還有一些,老爺手下也有一些,加起來應當不到三十人。”
莫擎的確已經算是頂尖高手了,如他這樣的人很。三十人護著……大約是沒人敢打主意的,可是這樣一來未免走在街道上也太顯眼了,不讓人注意纔怪。而且突然要這麼多侍衛一起跟著,沈丘和沈信又不是傻子。沈妙搖頭道:“知道了。”
“小姐可是擔心路上安全?”莫擎問:“介時可以多增派一些人手。”莫擎也覺得有些古怪,沈妙從來都不是一個膽子小的人。今日這事倒是有些反常。
“不用了,我知道怎麼做,你先下去吧。”沈妙道。
莫擎不再說話,沉默著退了下去。沈妙四瞧了瞧,目落在屋裡半開的窗戶上,心中突然一。
吩咐穀雨:“將窗戶打開的更滿一些。”
穀雨驚訝:“姑娘,外頭還在吹風呢,打開仔細著了涼。”真是覺得奇怪極了,沈妙小時候是個很怕冷的子,不知道爲何,這些日子以來卻好像極喜歡在夜裡開著窗睡覺。可眼下還是青天大白日的,竟也要開著窗麼?
“我不冷,”沈妙平靜道:“去打開吧。”
穀雨瞧了一眼沈妙裹得厚厚的外裳,卻也不敢反駁,一頭霧水的將窗戶打開了。
整整一日,沈妙都呆在屋裡,不時地瞥向窗戶,惹得驚蟄和穀雨也跟著往窗戶那頭看去,還以爲那裡能開出什麼花兒來,可是窗臺分明什麼都沒有。沈妙看一陣子書,就走到窗臺前站一會兒,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不知不覺天便黑了,用過晚飯,梳洗過後,驚蟄和穀雨二人退了下去。沈妙將油燈剪了又剪,也不知剪了幾次,只覺得外頭萬籟俱靜,似是整個定京都陷沉睡,窗戶那頭都還是空的。
沈妙眼中閃過一失,百無聊賴的拿桌上的棋子敲著油燈,小朵小朵的燈花落在桌子上,很快匿不見。沈妙漸漸的睏意上來,便也閉著眼趴在桌子上打起盹來。
謝景行進屋瞧見的就是沈妙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畫面,窗戶倒是沒關,特意給他留著門,燈火因著他攜卷外頭的冷風到來而微微晃,沈妙枕著手,頭埋在手臂上睡得安靜。
他走到沈妙邊,垂眸看了沈妙一眼,頓了一下,就下上的披風輕輕蓋到沈妙上。
沈妙到底也是個警覺的人,被他這麼一,子微微側了側,擡起頭卻是沒睜開眼,迷迷糊糊道:“小李子,給本宮肩。”
謝景行:“……”
他乾脆半倚在旁邊的櫃子上,看著沈妙,好笑的開口道:“喂,你又夢到做皇后了?”
這突兀的一句話,讓沈妙猛地清醒過來,恰逢外頭吹進一陣冷風,打了個噴嚏,一瞬間睡意全無。
謝景行走到窗戶邊將窗戶關上,屋中頓時暖和了許多。他抱靠著窗,問:“怎麼睡在這裡?”
沈妙瞧著紫青年,了眼睛,問:“怎麼現在纔來?”話語中竟然帶了些埋怨的語氣,而自己大約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腦子還不甚清楚,並未發覺自己這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謝景行卻是注意到了。
屋中一瞬間沉默下來,他一步一步朝前走來,一直走到沈妙坐著的桌前,雙手撐在桌上,俯近,問:“你在等我?”
沈妙倏爾回神,飛快答道:“沒有。”
謝景行脣角一揚,語氣有些惋惜:“哦,聽說你今日在窗前等了我一日,原來不是真的,既然沒事,那我就走了。”說罷作勢要走。
“等等!”沈妙喊住他。
謝景行道:“怎麼?”
“你知道還問我做什麼?”沈妙咬牙切齒道。面對謝景行,真是什麼冷靜大方都使不出來,因爲這人就惡劣的出奇。想來今日在窗外的一番作爲實在是太刻意了些,謝景行估計在沈宅也安排的有人,瞧見如此回頭通報與謝景行也不稀奇。只是謝景行明明知道,還故意問就實在太惡劣了。
“我在等你,有件事要你幫忙。”吸了口氣,這才道。
“說罷。”謝景行拉開椅子,在沈妙的對面坐下來。他似乎心十分不錯,連帶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都要比往日更迷人一些。
“你手下應當有不能人異士,高手也應當有許多,像我的侍衛莫擎那種的,應該不?”沈妙試探的問。
“那種也算高手?”謝景行嗤笑一聲:“要不我送你幾個真正的高手?”
“借我幾個人用用吧。”沈妙道:“我會付銀子的。”
謝景行掃了一眼,微微蹙眉,問:“你要幹什麼?”
沈妙想著謝景行反正都已經知道了常在青丈夫兒子的事,瞞著他也沒有必要,就道:“常在青在柳州的丈夫和兒子都已經接到定京來了,安排在城東一地方,我邊的人怕是不夠用。”
“你想用我的人?”
沈妙道:“我會付銀子的。”
謝景行問:“我看起來像是很缺銀子?”
沈妙沉默。的確,謝景行何止不像是缺銀子,簡直像是銀子多到用不完,幾乎可以兼濟天下了。便是明齊的首富也不見得有他這般大手筆。索問:“你到底要怎麼樣才答應?”
謝景行瞇起眼睛:“你求人都是這個態度?”
沈妙終於煩了,道:“算了,當我沒說過此事,天已晚,睿王殿下請吧。”一生氣就謝景行“睿王殿下”,聽著生分的很,果然,謝景行就蹙起眉頭,瞧著不大高興的模樣。
“我又沒說不給你用。”謝景行住:“急什麼。”
沈妙重新坐回來,謝景行漂亮的眸子盯著,目微微一閃,卻是道:“說你笨還真笨,何必捨近求遠?”
“什麼意思?”
“本王今日心好,”謝景行不不慢道:“親自陪你去。”
……
夜半時分,月亮去,只有蕭索的幾粒星子稀稀拉拉的掛在夜空。因著是冬日,天氣冷的出奇,地上被有薄薄的積雪,踩上去卻也有冰碴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過因爲要迎年關,家家戶戶屋檐下都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燈籠紅,白雪白,倒也是一副別有意趣的好畫面。
此刻那屋檐下正站著兩個人。
個子欣長的青年正微微彎腰,給邊的另一個人系面巾。兩人倒是靠的極近,若是走近些,便能聽到那矮個子的姑娘正在抱怨:“爲什麼我要戴這個?”
“噓。”青年低聲在耳畔道:“你就當怕你絕世的容被人看到惹來麻煩吧,別多問。”
沈妙冷笑:“絕世容?那你應該先擋你自己。”
“我就不必了。”青年容俊,似乎毫沒有察覺對方話中的諷刺淡然接口:“我權勢滔天,沒人敢找我的麻煩。”
沈妙:“……”沈妙怎麼也沒想到,跟謝景行說了柳州父子之事,謝景行說親自陪來,竟然就是現在。這三更半夜的,只怕那對父子也都睡下了,謝景行竟然要在這個時候。可謝景行的理由卻是:夜裡人,白日裡就算有人陪著,萬一還是沒人發現了怎麼辦。
他說的太有道理沈妙也找不出反駁的話,然而卻也沒想到謝景行說的出來就是他們二人大剌剌的直接在街道上走。
雖然眼下看起來街上是一個人都沒有,可難免會覺得心中不安。
“怕什麼,我的人都跟著,有什麼不對會提醒。”謝景行如是說。
沈妙走神的功夫,謝景行已經替繫好了臉上的面巾,只出一雙眼睛。的眼睛生的圓溜溜水汪汪,黑白分明十分清澈,燈籠昏暗的燈下越發惹人憐。謝景行幫戴好帽子,挑眉道:“還不錯。”
未免節外生枝,沈妙最後還是找了一套小廝的服穿上,那帽子還有些不合適,每每遮住眼睛。只是出來的時候忘了帶披風,謝景行端詳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披風罩在沈妙上,道:“走吧。”
“就這麼走過去?”沈妙驚訝極了。
“城東又不遠。”謝景行不以爲然:“走一走也很好,你也沒有見過夜裡的定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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