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夫人也知道啊。的確，主子第一次回隴鄴的時候，也是被人送回來的，當初大夫都說迴天乏力，高公子也無可奈何，最後主子卻了過來，實在是奇蹟。”

沈妙垂眸：“隴鄴想要他命的人可不。”

唐叔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沈妙，躊躇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大涼的江山又哪裡是那麼好守的。若是如此，當初……”他突然止住了話頭，道：“總之，夫人千萬要保重。”說著又要去囑咐廚房那頭煎藥，就要退出去。

在唐叔即將退出門口的時候，沈妙住他，問：“唐叔，先皇和殿下的關係似乎不大好，這件事你知道嗎？”

唐叔腳步一個踉蹌，頓了頓，才緩緩開口道：“不滿夫人，奴才曾是先皇后出閣前府上的侍從。只是夫人若是想要知道這些事，還是等殿下親自與您說吧。恕老奴無法告知。”他行了一禮，轉離開了屋子。

沈妙按住額心，大涼皇室的不比明齊，謝景行上又會有什麼？先皇和永樂帝兄弟之間又是如何的？謝景行沒有將這些事告訴，也不知其中深淺，更不能貿貿然行。這時候，沈妙倒是寧願自己子再衝些，不比這麼謹慎小心，或許還能誤打誤撞的知道真相如何。

正想著，卻又見穀雨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瞪大眼睛，一副有些無措的模樣，道：“夫人……夫人……”

沈妙皺眉，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切忌冒失急促，急中生，睿親王府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被人鑽了空子。問：“出什麼事了，這樣慌張？”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頭傳來一個悉的聲音：“小表妹！”

沈妙怔住，就見穀雨的後，驀地冒出一個悉的影，不是羅潭又是誰？羅潭神有些焦灼，瞧見沈妙，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又看了看牀上還未醒來的謝景行，喃喃道：“他果然沒有騙我……”

沈妙“嚯”的一下站起，問：“你爲何在這裡？”

疾言厲的，本來一向對羅潭都有種近乎長輩對晚輩的寬容，這會子冷著臉站起來，倒是讓羅潭嚇了一跳，不由得了脖子，小聲道：“這事就說來話長了……。”

等羅潭將自己如何到這裡來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沈妙之後，沈妙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不贊同道：“簡直胡鬧！大涼和明齊之間相隔甚遠，你孤一人宿在旁人府上，若是出了什麼事，舅舅舅母如何？你讓我爹孃又如何？”

羅潭自知理虧，小聲道：“我知道錯了，只是之前一門心思想跟著你們。”隨即聲音更小道：“我也沒有想到高是隴鄴人啊，他之前還騙我說只是曾經遊歷至隴鄴，在這裡恰好也有府邸而已……”

沈妙瞧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羅潭，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事都已經發生了，再來責怪埋怨誰都是於事無補。況且到現在也算一切平安，並未出什麼子。高這人雖然也並未如表面上那般簡單，跟著謝景行，想來也不會對羅潭做出什麼失禮之事。沈妙雖然也不清楚高爲什麼會這麼座，不過看羅潭這樣子，高應當把照顧的很好纔是。

羅潭生怕沈妙提起現在就將送回去，立刻岔開話頭道：“高去藥房裡給妹夫煉藥解毒了，我還以爲他是隨口胡說，眼下見了妹夫，才知道是真的。”看向沈妙：“小表妹，妹夫真的傷得很嚴重麼？”

沈妙也不想瞞，就點點頭道：“安寧的歸元丸最多隻可保他十日安康，若是十日過後，高還不能煉出解藥，那就危險了。”

羅潭悚然：“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正在想。”沈妙垂眸：“消息已經傳到了皇上耳裡，皇上正暗中招攬奇醫，可是……遠水解不了近。”

羅潭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手握住沈妙的手，堅定道：“妹夫如此英才，定然不會有事的，你們會長長久久，我還等著你給我生個小侄子呢。你別掛心了，我陪著一道守。”

羅潭到底是家人，在異國，高也好，季羽書也罷，到底是隔了一層親疏。羅潭便是什麼都不做，總歸也是讓人覺得心裡好過些的。

謝景行邊離不得人，因著不曉得他的傷究竟會不會反覆，邊需要人照料，沈妙便親自照料著他。幾乎是整日整日的在謝景行牀邊坐著，喂他喝水，無事的時候就拿書在一邊看，看的卻是大涼的政經和史書。

必須快些瞭解大涼這個國家，才能在日後有所對策。被的局面，實在不喜歡極了。

羅潭也陪在沈妙邊，除了夜裡回屋去睡以外，旁的時候也跟著沈妙坐在屋裡。難得一個閒不下來的子，也能在這裡呆上許久。雖然大多的時候都是坐著發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日，這三日以來，謝景行都沒醒過，除了高在藥房閉關煉藥以外，文惠帝還派了個宮中醫最高的老太醫來照看謝景行。因著老太醫也在，謝景行的脈象還算平穩。

衆人都把希投向高，只盼著高能在十日以拿出解藥來，否則這回真的是天天不應地地不靈了。

誰知道到了第四日的時候，謝景行卻突然不好起來。

先是脈搏變得極極不穩，呼吸也十分急促，臉更是白的嚇人，連水都喂不下去。傷口竟然也開始發生潰爛，瞧著竟是十分危險的模樣。

老太醫來看了看，便搖著頭嘆息，說謝景行傷口的毒起先被高暫且用施針的針法著，可是隻是緩得了一時，現在毒已經不住了，開始向裡蔓延。若是沒有那三粒歸元丸，謝景行只怕現在就撐不過去。

可即便是現在能撐過去，就算幸運的撐過十日，高那頭究竟怎麼樣還不好說。

謝景行突如其來的惡化讓衆人心中都是一陣不安，尤其是沈妙，之前謝景行傷病著，卻到底還算是平靜，也讓稍稍安，這會子卻是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了。謝景行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這件事清晰的擺在面前。

老太醫的醫雖然高明，卻也高明不過高，連高都無可奈何，他自然更是束手無策。連連搖頭之後就回皇宮覆命了。

唐叔遲疑了許久，才問沈妙：“夫人，季夫人那頭，是不是也要知會一聲……”說這話的時候，唐叔的語氣十分艱難，彷彿蘊含著巨大的悲痛。

謝景行從狩獵場回來之後，沈妙一直讓人瞞著季府那頭，因著不想讓季夫人擔心，也省的打草驚蛇。可現在唐叔的意思，便是若是謝景行真的不行了，季夫人必然是要來見上一面的……

“不必。”沈妙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的話：“暫時不要。”

唐叔一怔，鐵也有些意外。一直沉默不語的裴瑯道：“不管如何，有些事還是應當開始考慮的。”

考慮什麼，考慮後事麼？雖然沈妙知道裴瑯說的也沒錯，在這樣張的環境下，悲痛固然是免不了的，可是最要的還是以後，現在要爲以後打算。沈妙心裡沒來由的冒出一無名之火，想到前生婉瑜出嫁以後，裴瑯也是這般雲淡風輕的對說：“公主殿下已經出嫁了，娘娘應當多看看以後”。

冷冷的掃了一眼裴瑯，那眼神卻看得裴瑯一怔，一顆心不由得慢慢沉了下去。

羅潭早已坐不住，回到高府上去找高，卻被告知高煉藥的時候切忌被人打擾，任何人都不能進去的。

羅潭怒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看著我妹夫就這麼病下去？我妹夫便也罷了，可憐我小表妹，這短短幾日就憔悴了不，人都瘦了一大圈，人家甫出嫁就遇到這種事，若是真的出了事，我小表妹鐵定是活不的！”

羅潭戲本子看多了，那些個什麼殉的戲也看了不。想著沈妙雖然平日裡沉著冷靜，可到底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剛剛嫁了人，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夫君遭此橫禍，若是出事，沈妙如何得了？要一個姑娘家守活寡，那也是不的。

周圍的高府下人們面面相覷，俱是不敢說話。這位羅家小姐來頭不小，是睿親王妃嫡親的表姐，更是衝如火，就連他們公子平日裡都要讓著羅潭，更別說他們這些下人了。

如今高在藥房不能被人打擾煉藥，他們這些下人就合該倒黴，要承羅大小姐的怒火。

“還說是什麼名醫，天下出了名的妙手丹心，連個毒都解不出來，若是十日之後解不出來毒又如何？”羅潭眼圈一紅，聲音都哽咽了，似乎覺得當著大庭廣衆的面流淚十分丟臉，一扭頭又奔向屋子裡，將門猛地一關，自己伏倒在牀上默默流起淚來。

羅家人骨子裡都有打抱不平，以己度人的善良。尤其是沈妙還是羅潭的親人，羅潭恨不得以代之，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沈妙難過自己卻一點兒忙也幫不上，羅潭覺得自己真是無能極了。覺得無面對沈妙，又無法面對自己，乾脆將自己關在屋裡，一關就是一日。連飯也不曾吃，好似這樣做，心就能好過些。因爲再難過，也比不上沈妙難過的。

結果羅潭這樣一來，卻是嚇壞了高府裡的衆人。高府裡的下人們都是自小就跟在高邊的，高對子自來溫雅，卻從來沒有將子往自家府裡帶的，況且面對羅潭喜捉弄，卻是和往日寬和的行徑截然不同。極反常必爲妖，高腦子靈，下人的腦子都不笨。之所以縱著羅潭，還是因爲都將羅潭看做了未來的主子。

這未來的主子眼下心裡不舒坦，不肯吃東西，若是幾日後公子出來，瞧見了羅潭這副模樣，必然要心疼的，這一心疼，遭殃的就是他們下人了。

下人們一合計，得找個人進去勸勸羅小姐，找來找去，最後一致推了個人出來，一個奔月的小姑娘。

奔月是高當初從惡霸手裡救下的貧苦人家兒，若不是承蒙高搭救，奔月就得進青樓裡做姑娘了，進了高府裡，就做了個婢。奔月小時候是被人販子拐走的，跟著走南闖北，見識倒是不凡，很有幾分市井間的機靈勁兒，一張三寸不爛之舌，高府裡但凡有人想不開了，找奔月保管沒錯。

這會子羅潭不高興，衆人就將奔月招來，讓趕趕勸勸羅潭，讓羅潭好吃飯。

羅潭正在屋裡坐著默默流淚呢，就見有人推門進來，進來個扎著兩隻鞭子紅頭繩的小姑娘，手裡提著個食籃，一邊將食籃放在桌上，一邊打開，從裡面端出些菜餚來。

菜餚香噴噴的，可是羅潭現在哪裡吃得下，就道：“你出去吧，我不想吃。”

“小姐可莫要連累了自己的子，天大地大，子纔是最重要的。人若是不吃飯，就容易病倒，小姐再要是病倒了，睿親王妃可多難呀。”奔月道。

羅潭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小姐，凡事何必想不開，親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這一次雖然兇險，可最後鐵定也會沒事的。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來日後也是洪福齊天。”奔月繼續賣力勸。

羅潭苦笑：“漂亮話兒誰都會說，可不是幾句話就能說的好的。若是說幾句吉祥話人就能好，天下還要大夫做什麼。你眼下說的再好聽，可又有什麼用，倒不如能做出些實際的事，讓我妹夫早些好起來，小表妹早些放心。”

奔月意外，羅潭每日看著冒冒失失大大咧咧，一看就是個好騙的，沒想還有這般見地。人在傷心的時候的確是希有人陪著說幾句寬的話，可那究竟有什麼作用，就只有人自己能知道了。這些好聽的話兒竟然沒有騙到羅潭，羅潭兀自嘆了口氣，目更顯得憂愁。

奔月道：“小姐，有的說總比沒的說好，盼著親王殿下好起來總是沒錯的。”

“你說的是不錯，”羅潭道：“只是眼下況危急，要我輕鬆起來，我也做不到。你也別勸我了，我眼下是聽不進去的，就算我讓自己聽，可心裡，”指了指口：“也做不到。”

奔月想了想，第一次有些黔驢技窮了。絞盡腦了許久，似乎纔想到能安到羅潭的話，道：“其實親王殿下也許並未那麼焦急呢，不是還沒有到十日麼。之前奴婢有個小姐妹，家中有個弟弟，才三歲，得了惡疾，所有人都說活不過三日，當時公子也看過的，說那小三日必然會夭折，誰知道奴婢的小姐妹運氣好，遇著了個高人，說是有辦法能給小改命。小姐妹就帶著自個兒弟弟去找那高人了，三日後您猜怎麼著？”

這奔月大抵也是個人才，竟將這番話說的跟酒樓裡說書似的跌宕起伏。羅潭不由自主的被的話吸引住了，就順著奔月的話繼續問：“怎麼了？”

奔月一拍掌：“那小活了！不僅活的好好的，還比從前更康健了。”

羅潭一怔，追問：“怎麼會這樣？”

奔月道：“奴婢們也很奇怪。連公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那對姐弟如今在什麼地方？”羅潭問。

“因著好奇的人太多，奴婢的小姐妹覺得煩不勝煩，後來恰好又適逢出府的年紀到了，就帶著弟弟搬離了隴鄴，去了哪裡都不知道。”奔月道：“說起來，當初還畫過那高人所住的地方給奴婢，奴婢還給了公子，公子帶人去看過，卻發現本本沒有小姐妹所說的屋舍，卻只有一片無人荒地，想著那人大約是搬走了，或者是小姐妹記錯了，便離開了。到最後都沒能和那高人見上一面。”

羅潭沉片刻，突然問起：“你可還有那高人所的地圖？”

“有是有，”奔月點頭：“這府裡幾乎人人都有一副，當初好奇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想找那人去給自己改改命，看看能不能換一個大富大貴的前程，可最後都無功而返。”

羅潭問：“那你給我取來。”

“您要這個做什麼？”奔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失聲道：“您不會想要去那高人吧？奴婢那小姐妹弟弟一事距離現在都過了好些年了，都不知道那人是否還在世。況且公子當初都沒能找到，您……”道：“奴婢並不是像讓小姐去找那高人想法子的啊。”奔月心中後悔不迭，與羅潭說起此事，是爲了讓羅潭心中寬。看，那小弟弟尚且被預言活不過三日最後都能死裡逃生，更何況是睿親王呢？誰知道這羅潭本不按照尋常的路走，竟是要找那高人。高人若是真的那麼好找，豈不是人人都能找著了，還需要在這裡忙活什麼呢？高也就不會親自去煉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