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轉頭看向永昌伯,當聽到“嚴懲”二字的時候,眼中浮現出了明顯的殺意。這羣卑鄙小人,挑不出他的錯,就要拿他的君清開刀。
宏正帝斂了笑意,卻不發一言,看著景韶的應對。
“王妃隨軍,並非爲了一己私,”景韶想起昨晚自家王妃勸誡的話,抑著怒氣道,“王妃智慧過人,此行乃是軍中的軍師。”
“王爺是在說笑嗎?”永昌伯自以爲很佔理,冷笑一聲道,“天下有識之士那般多,爲何王爺挑軍師單挑自己俊無雙的王妃呢?”這話中的惡意十分明顯,意指景韶不過是貪圖,連帶著慕含章也被侮辱了個徹底。
景韶一雙拳頭攥得咯咯響,聽到這句話,再也不住,一拳朝永昌伯的老臉揮了過去:“給本王放乾淨點!”
永昌伯猝不及防,被王一拳撂倒。
“景韶!”景琛見狀,忙上去拉著,一旁的茂國公趕來扶永昌伯,朝堂上登時作一團。
“都給朕閉!”宏正帝了額角,冷喝一聲。
“皇上息怒!”朝臣頓時跪倒一片,站在中央的兄弟倆自然也跟著跪下來,只是景韶明顯還很生氣,好像只要讓他站起來就會再踹永昌伯一腳。
宏正帝又訓斥了兩句,讓景琛把景韶拉回原位站好,方讓衆人起,不過訓斥的都是衆人的吵鬧,並沒有提王打永昌伯的事。衆人心知皇上這是打算護著王了,便都閉著不敢多說。
景琛輕輕了一下弟弟,給了他一個“快去裝可憐”的眼神。
景韶會意,撲通一聲跪到陛階下:“父皇,兒臣今次平叛不要賞賜,只求父皇莫要罰兒臣的王妃!王妃爲了護住大營中的兩萬將士,被東南弓馬兵砍傷,至今子還未大好,不住責罰啊!”說著連磕了三個頭,聲音也帶著些哽咽,想起君清被生生痛昏過去,至今讓他心如刀絞。
朝臣一時都靜默了,王這次幾個月就平了兩藩,實乃奇功一件,他爲親王,封無可封也就罷了,但若以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抵消大功,著實令人心寒。想想王爲元后嫡子,戰功赫赫,竟被著娶了男妻,如今認命了,卻又要這般才能護得住自己的王妃,就連那些中立的清流一派,也難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心緒來。
宏正帝漸漸蹙起眉,目掃過衆人的神,最終落在低頭不語的四皇子上,四皇子覺到父皇的視線,卻不敢擡頭。
“兒臣以爲,”景琛見沒人說話,便開口緩緩道,“王妃爲男子,離了宅也無可厚非。”
“啓稟皇上,微臣聽聞,此次幾個月便平叛了兩藩,王妃作爲軍師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兵部孫尚書見景琛開口,也跟著出列道,三軍統帥的戰後摺子已經遞到京中,上面對這個軍師皆讚譽有加。
“皇上,郝大刀是個人,不懂這些個規矩禮節,但此次征戰,若不是軍師的妙計,末將本破不了虎牙鶴,趙將軍也不可能幾日就破了勝境關。”郝大刀忍不住立時出言證明道。
“微臣可以作證,軍中賬目之事,完全是王妃的功勞。”已經升爲吏部侍郎的蕭遠也出列道,而新任的戶部尚書也出來說這次查賬多虧了親軍軍師抄錄的小冊子提點。
除卻茂國公和永昌伯,其餘朝臣竟都陸續站出來附和。
“王妃離京之事,是朕特允的。”宏正帝淡淡地說。
永昌伯如遭雷擊地看向四皇子,宋安已經抖如糠篩,而景瑜自己也頓時白了一張臉。他明知王妃離京這件事,父皇是知道的,今日擺這一出,原本是給父皇一個不重賞王的藉口,也打一下景韶囂張的氣焰,但如今看來,父皇是打算護景韶到底了。
“王妃慕含章,十七中舉,聰慧過人,朕特命前往輔佐王,”宏正帝眸深沉地又看了四皇子一眼,掃過自作聰明的永昌伯,接著道,“今次四個月平兩藩,當記王妃首功,擬封侯爵,禮部選個封號,擇日行加封禮。”
男子若是嫁皇家,便相當於半個皇室子孫,立功可以封爵位,只是開國以來甚有皇室子孫娶男妻的,縱然是娶了也沒人立過功,人們都快把這條吏律給忘了。
這邊朝堂上風起雲涌,北威侯府之中的氣氛更是詭異。
慕含章下了馬車,走進府中,只覺得闔府之中靜謐非常,連前院的下人們也各個斂息快步,甚是張。不由得蹙眉,問親自來引路的王管家:“府中可是有什麼事?”
王管家是前院的總管事,怎麼只他一人前來迎接,其餘的下人都去哪兒了?
王管家左右看了看,悄聲道:“不瞞王妃,大爺得了重病,一直臥牀不起,夫人心不好。”
慕含章瞭然,北威侯夫人如今定然十分暴躁,下人們怕了出氣筒,一個個都生怕被挑出錯來,擡手給了管家一個翠玉佛:“這次出門給王叔帶的禮。”
“爺,這怎麼使得?”王管家立時笑開了花,雙手接了。
慕含章勾了勾脣,也不多言,繼續朝後院走。這個時候北威侯還沒下朝,自當先去拜見嫡母。
“爺,這邊走。”王管家提點道,擡手引向北威侯的書房。
“父親沒去上朝?”慕含章蹙眉,當看到好好地在書房看書的北威侯,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今日景韶歸朝,正是奉上嘉獎的好時候,父親竟然稱病在家!莫非……這般想來,不由得開始擔心景韶。
北威侯慕晉見到兒子歸來很是高興,與他聊了一會兒,慕含章將一把寶劍送給了父親。
“這可是華鋒?”北威侯看著手中的利劍,甚是激,拿著它與牆上的名圖比對。
“兒子並不在行,但王爺是這麼說的。”慕含章溫聲道。
“好,好啊!”慕晉欣喜地觀賞寶劍良久,擡頭看去,就見到慕含章垂首斂眸,恭順的站在他邊,只是那周的氣度,比之出門前更加清貴斂,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
“父親可是有什麼煩惱?”慕含章親手給父親續了杯茶。
北威侯神複雜地接了,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家中最近不安寧,你去看看你孃親吧,午時過來跟我喝兩杯。”
慕含章應了,話雖這麼說,但還是要先拜見嫡母。北威侯夫人看上去憔悴了不,還是撐著架子與他說話,看他眼神卻很是不對,帶著防備與怨毒!
不願在嫡母院中多呆,慕含章說了幾句,放下禮就去孃親的院中了。
邱氏如今擡側室,有了兩個丫頭,嫣翠和秋蘭,見到二爺來了皆是欣喜非常。
“孃親呢?”慕含章蹙眉,心中的擔憂不由得越發濃重。
“側夫人子有些不爽利,”秋蘭說著,見慕含章臉凝重,忙補充道,“也不甚嚴重,爺進去看看吧。”
冬日的屋子裡門窗閉,銅爐裡燒著火炭,很是溫暖。牀上掛著暖的帳子,邱氏靠在牀頭繡著一個荷包,風韻猶存的容映著燭,很是寧和好。
慕含章看到這樣的孃親,提起來的心漸漸落了回去:“娘。”
邱氏擡頭,這纔看到已經行至牀前的兒子,不由得怔了怔,轉而驚喜地笑開了:“含章,你回來了!快,過來讓娘看看。”
在牀前坐下,拉著孃親的手,那手溫暖,泛著健康的澤,慕含章這才放心:“怎麼不舒服了?找太醫看過了嗎?”公侯之家生病了,只能找太醫來看,但太醫院就那麼幾個太醫,宮中的事尚且忙不過來,所以不是急病的話,請太醫往往不能立時就請來。
邱氏聞言有些不自在,囁嚅道:“看過了,沒什麼大事。”
“娘!”慕含章見猶豫,不由得又張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邱氏垂著眼,卻不接話,轉而問道:“戰場上刀劍無眼的,我這心天天提著,生怕你有個好歹,讓娘看看有沒有傷啊?”
“我這就去請個太醫來。”慕含章見孃親不肯說,起就要出去,卻被一把拉住。
“哎呀,你怎麼也跟王學得說風就是雨了?”邱氏拉著他嗔怪道,臉上卻有些泛紅,“還沒找太醫看,但我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慕含章蹙眉,復又坐了回來,靜靜看著孃親良久,突然明白了:“娘,我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邱氏的臉不由得更紅了,自己一把年紀了,跟兒子說這些著實難爲:“我是這般猜測,還不確定。莫向外說,如今還沒人知道。”
“這可是好事,”慕含章臉上的表漸漸舒展,心中歡喜不已,這證明孃親這段時日過得很不錯,也好,才能在這個年紀又懷上,忽而想起王管家的話,冷靜下來,緩緩斂了笑意,“府中近日似是不太平,這事先莫聲張,明日我找個識的太醫來。”
邱氏聞言,臉上也不由得泛起冷肅,悄聲道:“我正是擔心這事,纔不敢請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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