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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不說話了。
何宴是吏部左侍郎,比裴文宣這個吏部右侍郎要高上一級,如今裴文宣剛剛調任吏部,他主宴請裴文宣,裴文宣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隻是說……
「何宴好大的膽子。」
李蓉冷聲開口,居然敢把駙馬請在青樓,如今裴文宣還沒得勢,這些人就有這樣的膽子,等未來……
「殿下,」趙重九冷淡提醒,「您和裴大人和離了。」
李蓉:「……」
覺趙重九的話像一盆冷水潑了下來,讓清醒了很多,不由得惱起來,低喝出聲:「要你多!」
趙重九麵無表,李蓉在房間裡緩了緩,終於決定,要去看看。
一方麵看看裴文宣在青樓到底是怎麼「談事」,另一方麵,崔玉郎的事的確刻不容緩。
想清楚後,剋製住心裡的火氣,抬手吩咐下去:「讓人去春風樓照看著,給我個份混進去,注意盯,別讓人發現了。」
趙重九應了聲,便下去辦事,沒了一會兒後,趙重九就派了個侍衛回來,領著李蓉往春風樓過去。
李蓉要暗中進春風樓,自然不能走明道,路上侍衛就給李蓉說了今日的安排:「趙大人已經買通了春風樓裡一個赴宴的舞姬,今晚殿下可能要失些份,頂替舞姬,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能辦事兒就行。」
李蓉點頭,同時琢磨著,舞姬也好,正好可以看清楚,裴文宣到底是在外麵怎麼應酬的。
雖然對裴文宣很有信心,但這個人也繼承了李明的多疑,哪怕是最相信的人,都保留了那個人變壞的可能。
畢竟,哪個人不覺得自己那個人好呢?
李蓉著手上的小扇,垂下眼眸。
侍衛領著從後門了春風樓,進了一個舞孃的房中,那舞娘見了李蓉,隻當李蓉是哪家夫人,囑咐了幾遍道:「夫人,今日不管瞧見了什麼,您都不能在我們店裡發作,要不然媽媽必然要宰了我。」
「你放心,」李蓉笑了笑,安道,「我就是去看看,不會連累你的。」
「不過有一點,」侍衛突然開口,「要是裡麵的恩客看上了您怎麼辦?」
「您放心,」舞娘笑起來,「今日來的何大人是店裡得常客,不會為難人。而且我已經同送你們房的酒侍說好了,今日我不接客,到時候酒侍會幫您的。」
「那就行了。」李蓉點點頭,想了想,「要的確有意外的話……我有辦法。」
反正隻要亮了份,裴文宣自然得護著,倒也沒什麼怕。
侍衛得了這話,才放下心來,讓舞娘領著李蓉去換服。
到了屏風後麵,舞娘拿了一套波斯舞孃的服出來,遞給李蓉道:「夫人需要我幫忙嗎?」
李蓉看著麵前金墜著亮片的舞娘衫,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都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裴文宣的圈套了……
舞娘見李蓉久不說話,小心翼翼問了句:「夫人?」
李蓉終於回神,來都來了,就算是裴文宣的圈套,也得去見裴文宣,於是也管不了這麼多,直接道:「不必了,我自己換上吧。」
舞娘盈盈一拜,便退了下去。
李蓉給自己在屏風後快速換上了舞孃的服走了出來,而後就讓侍衛快速給畫了個濃妝,保證在帶上麵紗後認不出來。
換好裝後,舞娘便在房裡教著李蓉今晚上曲子的作。
李蓉今晚上要站的位置偏後,也不需要跳得多好,隻要跟在後麵不出錯就好,於是李蓉便跟著舞娘花了一個時辰,記住了大約的姿勢和節拍,又聽舞娘差不多講清了春風樓得規矩,這時候也差不多夜,外麵掛起了燈籠,侍衛剛點好燈,就聽傳來了一個子的召喚聲:「清荷姐姐,客人來了,媽媽您過去。」
舞娘刻意低了嗓子,啞著聲道:「這就來。」
子聽到舞孃的聲音,有些疑:「清荷姐姐聲音怎的了?」
舞娘聽著子的話,站到門口,開了大門,輕咳了兩聲,啞著嗓子道:「今日嗓子有些不適,你稍等,我換了服就去。」
子應了話,舞娘關上大門,走到李蓉前,低了聲道:「這子小貴,你等會無需說太多,跟著他就是。」
李蓉點點頭,舞娘估了一下時間,便示意李蓉出去。
李蓉便走出屋,朝著那子點了點頭。
小貴想著清荷嗓子不好,倒也沒多說話,兩人一路無話,子送著李蓉到了前廳,李蓉便見到了一個中年人,想必就是清荷口中的「媽媽」。
這中年婦濃妝艷抹,著腰訓了一乾年輕姑娘幾句:「今個兒是何大人宴請貴人的場合,你們都好好表現,別怠慢了過去。何大人說了,要是今日貴客不滿意,他日後可就不來了。你們給我鉚足了勁兒,能多有多,聽明白沒!」
所有姑娘齊齊應是,李蓉在人群裡混雜著,聽著這些話,一口悶氣在口,吐不出來下不下去。
這是這些姑娘營生的行當,也明白,慣來不是為難人的人,所以這口氣要不要出,就端看裴文宣表現了。
李蓉心裡盤算著,跟著人群一起去了後院,在後院等了一會兒,便聽見樓下媽媽招呼著人的聲音:「大人,您這樣俊的公子,可真是稀客啊……」
李蓉聽到這話,趕看過去,從二樓往下看,便見裴文宣一藍衫玉冠,雙手攏在袖中,領著業往上走來。
他和平日見著的模樣不太一樣,臉上不帶半點笑意,高冷疏離,看上去格外不好惹。平日溫和如三月風的麵容,也顯出了幾分高山白雪般的不可攀附。
旁人一路給他賠著笑,他麵不,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提著步子往樓上走。
這樣的裴文宣看得李蓉愣了愣,旋即笑自己大驚小怪,裴文宣這張臭臉,上一世見過不知多遍,如今也是看慣了裴文宣哄著的模樣,都差點忘了他是個什麼手段的人。
發現能見到裴文宣不一樣的一麵,李蓉頓時覺得這一趟值得起來,裴文宣到了門口,候在門口的姑娘趕彎腰行禮,李蓉也不不願彎腰,裴文宣淡淡掃了一眼,就見滿眼白花花的纖腰,嚇得趕回頭,故作鎮定推門走了進去。
何宴果然是這風月所的老玩家,連舞姬都選得這樣豪放。
波斯舞原本一開始隻是異域風備人喜,但後來風月場所便發現,波斯舞的服更容易設計出新意,舞蹈中扭腰的作更容易引男人,於是在風月場所盛行。
甚至於,相比於街上那些真正從波斯過來賣藝的舞姬,這裡舞姬的上更短,出纖腰的範圍更多,領口更下,若是大一些,整個上半的線條便可用驚心魄來形容。
隻是說這樣一來,也顯得過於骨,所以文人雅士不好這一套,也就是一些風月所的老饕餮這一口。
裴文宣心裡對這位未來的「老同事」有了大約的認知,這認知也不出他意料之外。
以他手裡得到的資料來看,何宴這個人,貪財好,善於際,今日的行徑,倒也不出他所料。
他本不想來,怕李蓉誤會。但是和何宴好,對他下一步至關重要,何宴主宴請他,他若不去,顯得太過清高,日後想和何宴走近,怕就難了。
於是他還是著頭皮過來,隻想著等後麵回去,再找李蓉解釋。
當然,不解釋也不是不可以,他不解釋,等李蓉來問他,他就問崔玉郎的事,理虧,自然不敢多說。
裴文宣在門那一刻,就已經想好了後麵如何和李蓉吵架。
確定自己能吵贏後,他笑起來,朝著已經坐在位置上的何宴行了一禮:「何大人。」
說著,他又朝著屋裡其他人行禮:「諸位大人好。」
「裴大人來了。」
何宴說著站起來,他看上去四十齣頭,生得瘦,留了兩撇鬍子,讓他看上去有幾分狡黠之。
他說著,招呼著裴文宣座:「來來來,坐下,今個兒聽大哥安排。」
三言兩語,何宴已經和裴文宣稱兄道弟,何宴招呼著裴文宣坐下,逐一給裴文宣介紹了屋裡人。
屋子裡幾乎全部都是吏部的人,職有高有低,都是日後要相的同僚,大家一麵互相打量,一麵寒暄好。
裴文宣是個知進退的,沒一會兒就和大家了起來,何宴見氣氛好起來,便揮了揮手,讓人將姑娘引進來。
李蓉跟著人群進了屋,混在最後一排,掃了一圈,確定都是吏部的人後,便大約清了今日宴席的興緻。
一麵跳舞,一麵仔細聽著裴文宣和眾人說話。
一行人在屋子裡一番寒暄,說的都是些話,你來我往,一直也沒到正題,酒喝了不,廢話說得多。
李蓉跟著人在人群裡旋扭腰,同時借著餘看裴文宣,酒過三巡,所有人便已經絡了,何宴端了酒杯,主到裴文宣跟前,抬手攬了裴文宣,高興道:「裴老弟,你是個爽快人,哥哥喜歡。你放心,以後你在吏部,我罩著你。」
「那文宣多謝大哥了。」
裴文宣笑起來,立刻換了稱呼,何宴拍了拍裴文宣肩膀,坐到裴文宣旁邊,頗有些慨道:「我知道你被平樂公主欺負慘了,如今好不容易和離,總算得了自由了吧?來,今天放縱一下,哥哥請客,」說著,何宴抬手朝著姑娘一揮,「仔細瞧瞧,喜歡哪個,就過來。」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包括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盯著裴文宣,就看裴文宣怎麼說。
他要是敢應下,回去就宰了他。
裴文宣也有些為難,好不容易和何宴打好關係,現在就這麼拒絕,怕是要得罪何宴,可是要讓他應下……
裴文宣還沒來得及拒絕,何宴就看出了他的意思,趕道;「你年輕,我知道你臉皮薄,來,哥哥幫你挑挑。你看啊,這人,最好看的地方就是腰。」
何宴說著,目盯著舞姬扭的腰部,眼睛好似看了的狼,點評著道:「腰好,一在於細,二在於韌,三在於靈,這波斯舞考驗姑孃的腰力……」
「何大哥……」裴文宣有些聽不下去,抬頭想要岔開話題,隻是剛一抬頭,就見何宴盯著一個姑娘沒放,贊道:「老弟你看。」
裴文宣一聽這話,下意識看過去,接著才聽見何宴道:「好腰!」
裴文宣目過去就愣了。
隻見金波斯舞娘的短袖上墜著金片,金片搖曳之下,是子纖細韌的腰部如靈蛇一般扭。
那腰上沒有半點贅,看上去結實漂亮,上下的弧度銜接得極為流暢,波瀾起伏。最重要的是在那亮片之間,脊骨邊緣,一顆小小的紅痣在燈下忽忽現,似是召喚著什麼一般,引得人挪不開目。
李蓉剛看見裴文宣獃獃看著,火氣便上來了。今日化的是濃妝,裴文宣不太可能看得出是來,這樣獃獃看著,怕是見了漂亮姑娘挪不開眼。
隻是李蓉覺得,也不能這麼下定論,於是就等著裴文宣下一步反應。
裴文宣的愣神也激起了何宴的興趣,他轉過頭來,著笑道:「裴老弟,看上這個了?」
「到的確不錯。」裴文宣緩過神來,便反應過來,這大約是李蓉了。
至於李蓉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倒也不難猜,怕是急著和他說崔玉郎的事兒,追著過來。
裴文宣想到這點,心中便又有些氣惱,但他心裡越惱,麵上笑容越盛。
他瞧著何宴,打趣著道:「何大人也看上了?」
「你既然看上了,我哪兒能同你搶?」
何宴笑起來,轉頭指了李蓉道:「最後一排那個,」他揮了揮手,「過來吧。今個兒的貴客可看上你了,這麼俊的大人,你著樂吧!」
一聽這話,所有舞姬便笑了起來,倒是看場的酒侍急了,忙上前一步道:「大人,這是我們家的清倌兒……」
「這裡是一百兩。」裴文宣不等對方說完,直接掏了銀票,放在了桌上,對方愣了愣,隨後就聽裴文宣笑著道,「你說這銀子,我是給你,還是你們老闆呢?」
這麼多錢,給一個舞姬贖都夠了,這錢要是到老闆那裡,什麼清倌都能濁了。
酒侍是得了清荷叮囑的,自然知道李蓉不是他們的人,他迅速找著語言,想替李蓉困,隻是他還沒想好,就看李蓉行了個禮,啞著聲道:「不讓哥哥為難了。」
說著,李蓉便提步走了出來,到了裴文宣麵前,朝著裴文宣行禮,用沙啞的聲音恭敬道:「服侍大人本是應當,公子不必破費。」
開玩笑,那可是一百兩。
裴文宣從沒見過李蓉對他這麼恭敬的模樣,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爽快升騰起來,他笑著瞧著李蓉,拍了拍自己側:「姑娘坐吧。」
李蓉聽到這話,恨得牙。
瞧他那溫的樣子,怕是令智昏了。
但還想看看裴文宣還能做到哪一步,於是行了個禮,刻意怯道:「謝大人。」
何宴見李蓉的模樣,大笑起來:「是個懂事的。」
說著,他從裴文宣側起,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了三個姑娘過來,左擁右抱,還有一個跪在後麵讓他靠著,看上去好不快活。
而其他員也了姑娘,各自抱了至一個,姑娘勸酒的勸酒,說話的說話,沒被選上的開始繼續跳舞,場麵一時熱鬧非凡。
李蓉繞過小桌,坐到裴文宣邊,裴文宣轉過頭來,溫將上下一打量,李蓉低著頭,裝怯模樣,心裡擔憂著不知道裴文宣這雙眼能不能看出來。
而裴文宣看著李蓉這有滴滴的模樣,便覺得心化了半截,他過手去,握住的手,和出聲:「穿得這樣,你冷不冷?」
「還好,」李蓉小聲開口,低聲回應,「外麵還有些寒,進屋就不冷了。」
裴文宣聽得這話,倒也沒多說,徑直解了外,了外,抬手披在上。
何宴在旁邊瞧著,不免笑起來:「姑娘故意穿得勾引你,你卻給用服蓋上了,裴大人,你憐香惜玉得很啊。」
「這位小妹妹手都冰了,」裴文宣轉頭回應,靠在椅背上,順手就將李蓉攬進了懷裡,舉了杯道,「不憐惜著些,凍壞了怎麼辦?」
他作倒是極其溫的,可一想到裴文宣現在或許本沒認出來,李蓉心裡便覺得有些酸悶。
靠在裴文宣口,聽著裴文宣詢:「你什麼名字?」
「清荷。」
李蓉報了舞孃的名字,裴文宣點點頭,隻道:「是個好名字。」
「附庸風雅,登不上檯麵。」
李蓉沒給裴文宣半點麵子,就說起自己名字不好來。裴文宣倒也不惱,隻笑問:「你多大了?滿二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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