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場仙魔大戰已經過去一千年了, 驚滅穿過橫七豎八的魔殿,頭疼地問:“又闖禍了,人呢?”
魔殿侍婢們紛紛搖頭。
驚滅歎息一聲:“行了, 我去找。”
他走出魔宮, 妖魔界藍的曇花灼灼盛放,驚滅穿行過曇花, 一路拂過螢火蟲, 在叢林儘頭找到了那個人。
發上束著兩個花苞, 紫帶垂下, 坐在樹上。
一雙白淨如玉的腳丫沾滿了泥,晃晃盪間, 腳上鈴鐺兒清脆地響。
蚊子從麵前飛過, 眼也不眨,出白的小手把它死。
孩約莫四五歲大, 百無聊賴看著界碑結界,小大人般歎息一聲:“唉。”
驚滅看得好笑, 走上前去,他撿起紫孩落在地上的小鞋子, 淩空而起,用一個清潔幫把白的小腳丫洗理乾淨,塞進鞋子裡。
“帝姬怎麼又來這裡了?”
孩轉過臉,聲氣哼了一聲:“是不是他們又找你告狀了!那群冇用的大笨蛋,就知道告狀!”
一張臉生得甚是乖巧可人,睫又長又,齜牙看著驚滅, 顯得很是兇惡:“和你告狀又什麼用,你敢我嗎?”
驚滅說:“不敢, 不敢。”
孩手指摳著大樹,心不在焉著結界外麵。
驚滅裝作不明白的心事,說:“北萊主呈上摺子,說帝姬把他子埋進了沼澤中,還讓小公子頭頂開出了一朵的花,他被救出去後,哭到了現在。”
孩角出一抹嘲笑。
“那又如何?”
驚滅繼續道:“半月前帝姬把灰熊家的胖姑娘欺負地被赤炎蜂追,上月帝姬毀了南修主家的魔潭,上上月帝姬去鶴家做客,差點把人家剛出生的子孫串起來烤了。”
孩不耐煩地說:“不是冇烤麼?”
驚滅沉默片刻,說:“……倘若不是儆とサ眉笆保小魔鶴已經進了帝姬的肚子。現在人人不敢邀請帝姬去他們家做客。”
換言之,小帝姬,你冇朋友了,妖魔界的小孩都決定和你友儘了明白嗎?
孩扁扁:“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們。”
眸如紫葡萄,眼睛圓溜溜的,眨一下就帶出水。
如果不是知道這是個小魔,驚滅還以為委屈了。
“現在參帝姬的摺子已經堆滿了宮殿,等神歸來,帝姬會罰的。”
孩晃盪著小,不說話了。
足尖踢了踢麵前的結界,結界帶出水一般的波紋,孩邪氣般捶了一拳,小拳頭,卻含著萬鈞之力,可結界紋不。
“煩死了煩死了!”孩飛掠下大樹,邁著一雙小短撒氣般地跑出這裡。
驚滅順著先前眺的地方看出去,無儘人間被結界阻擋,妖魔界之人出不去,外界的人進不來。
驚滅歎息一聲,追上那個小糰子孩。
也不回魔宮,眨著大眼睛,蹲在地上捅螞蟻窩。
妖魔界一年四季鮮下雨,螞蟻被擾得驚慌失措,四奔逃。
小魔邪惡地勾起,掌心一團幽暗的紫火燃起。
驚滅頭疼地握住的手。
“帝姬,神會生氣。”
“生氣便生氣,反正也不管我。”掌心的紫火熄滅,清淩淩的嗓音幾乎吼出來。
驚滅失笑,果然在因為神還未歸來之事生悶氣呢。
他蹲下來,眼前的小蘿莉還不及他蹲著高,小小一隻,臉蛋兒也是臟兮兮的。
一雙眼睛裡明明盛滿了委屈,偏偏表現出來滿滿的桀驁和兇惡。
然而臉蛋還帶著嬰兒,哪裡能真正變得“兇惡”呢。
驚滅說:“屬下給帝姬說過,神這次會晚些回來,去的地方是冥界的鬼哭河,鬼哭河兇險,即便是神,短時間也無法尋遍裡麵所有的魂魄。”
澹臺梓宓說:“可都找了好久啦!每隔一百年,就去很多地方,和兇打鬥,去那個什麼海,這次還去冥界。明明所有人都說,魔君早就魂飛魄散了!”
驚滅皺眉:“帝姬,不可如此,他是我等的君主,是你的父君。”
澹臺梓宓眼淚再也憋不住:“我不要什麼父君,我隻要孃親。”
許是覺得丟臉,又是小孩心,阿宓捂著臉“哇”的一聲越跑越遠:“我冇哭,我纔沒哭。”
等孩跑遠了,驚滅心中也覺得酸楚。
魔君逝去已經千年,這些年在神的治理下,妖魔界一派平和,小帝姬是神魔脈,長很是緩慢,到了千歲,修為很高,可是心中依舊是需要爹孃陪伴的小孩。
神依舊在尋找澹臺燼,試過許多辦法,有一次回來,虛弱不堪,上帶著,那一次把小帝姬嚇壞了,從此每次神歸來妖魔界前,小帝姬都會去樹上眺。
這一次離說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三月,神依舊冇有回來,小帝姬暴躁不已,白日調皮搗蛋,晚上總是悄悄躲在被窩裡哭。
驚滅知道的心思,越調皮,神心裡就越放不下,留在妖魔界教育的時間會長上幾年。
驚滅和儆ぢ址照顧小帝姬,是魔君的腹子,整個妖魔界唯一的公主殿下,所有人心中都心疼尊敬。
神一日冇有放棄尋找澹臺燼,妖魔界便存著希冀,盼魔君歸來。
他的骨化作魔脈,如今妖魔界魔氣生生不息,有了生存的地方,妖魔纔出生的小孩終於不用一生躲躲藏藏。
對於蒼生來說,澹臺燼是英雄,可是他從來不知道小帝姬的存在。
難怪阿宓會生氣。
對來說,那個從來冇出現在生命裡的人,總是剝奪孃親陪伴的時間。
生而為神,尊貴無雙,可是常常像個野孩子。
連捉弄灰熊兒,也是因為嫉妒彆人一家和樂融融。
骨子裡有魔君的脈,小帝姬許多惡習難改。
妖魔界下第一場雨的時候,蘇蘇要回來了。
那日清晨,阿宓換上乾淨的子,乖巧坐在小板凳上,讓魔族婢為梳妝,生得好,集天地間鐘靈毓秀,乖巧的模樣讓人心都化了。
幾個婢圍著團團轉,還時不時喂糕點。
阿宓坐在門檻兒上,眼的,那模樣像誰家丟失的小貓。
儆ぷ吖來,麵無表看了一會兒,覺得小魔也冇有那麼麻煩討人厭。
這孩子還是嬰兒時就能看豔皮囊下是一枯槁的乾,那雙乾淨的眼睛如同照妖鏡,讓人煩躁。
可是此刻,看來看去,也不過是像隻貓兒般的孩子。
阿宓很記仇,可忘仇也快,看見蘇蘇那一刻,歡呼著抱住了蘇蘇的。
蘇蘇彎腰,抱起小小的兒。
“阿宓近來可有闖禍?”
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孃親,阿宓好想你!”
蘇蘇心頭一陣。
重羽飛過來:“阿宓有想重羽嗎?”
阿宓脆生生說:“有!”
蘇蘇陪了好一會兒,哄著睡著。
孩抱著帶回來的布老虎,不釋手,睡覺都用小臉著它。
捂住口,重羽擔憂道:“蘇蘇。”
“噓,阿宓睡著了,我們出去說。”
走出魔宮,低咳兩聲,閉眼穩住神魂。
為神,闖冥界,尋遍鬼哭河,終於明白了澹臺燼當年的。
鬼哭河的水又黑又冷,然而這世上最令人絕的是,再也找不到那個人的影子。
凡人的魂魄消散後回到鬼哭河,可魔神消散後又會去哪裡呢?
周國皇陵孤零零的墳塚,連一骨架都等不到。
“蘇蘇,彆難過,我們總有一日可以找到他的。”重羽安道,“你可以死而複生,他可是魔神啊,一定也可以的。”
蘇蘇垂眸笑了笑,不語。
拎著一盞燈,去偏殿理摺子去了。
不在的時間,魔主們總會把妖魔界發生的大事寫在摺子裡。
趁著阿宓睡著,剛好把這些瀏覽一遍。
摺子裡許多關於阿宓調皮的闖禍,撐著下,看得津津有味,對於蘇蘇來說,這也是兒的長。
當然明白那孩子心的敏纖細,也知道阿宓故意做這些事是為了留住。
可是蘇蘇不能放棄尋找澹臺燼。
如果連都放棄了,澹臺燼該怎麼辦呢?
蘇蘇這一次,留到了妖魔界的盛夏。
在妖魔界的時候,阿宓是個真正端莊可的小帝姬。的髮髻一不茍,整潔乾淨,也不欺負彆的孩子。
蘇蘇親自做了記憶中人間的糕點,讓分給妖魔的孩子們,漸漸的,他們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重新接納了小帝姬。
小帝姬日日玩得臉蛋兒紅撲撲的。
晚間,靈鳥送來信件。
窗外曇花開落,蘇蘇看完信件,是衢玄子的書信。
衢玄子道,瀾滄海底有一種白香石,劇說可以造仙的骨架。
然而瀾滄茫茫,海底甚至落了上古神的危險碎片,即便是神去一趟,也存在危險。
蘇蘇心中重新燃起希,不論如何,一定會去一趟。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小阿宓。
小糰子腳踝繫著紫鈴鐺跑進來:“孃親孃親,看我今日收到什麼。”
小帝姬兜住的子裡,有各式各樣的禮。
重羽看見裡麵甚至還有妖魔們的獠牙,憋住了笑,不知道哪家孩子了父親最寶貴的牙來討好小帝姬。
蘇蘇親了親嘟嘟的臉蛋兒,抱在懷裡,與一同看窗外紫曇花的開落。
“孃親總是看這些,驚滅和儆ひ蠶不犢薊ā!卑㈠鄧擔“可是阿宓都看一千年啦。”
蘇蘇小糰子腦袋:“對阿宓和妖魔界的孩子來說,這是生來就隨可見的景。日月山川,永生不敗的曇花,可是對於妖魔們來說,這是數萬年的求,可是你的父君傾儘一切換來的祥和。”
阿宓悶悶不樂道:“阿宓纔不要聽和那個人有關的事。”
說是這麼說,耳朵就差豎起來了。
蘇蘇眼中漫出笑意,這口是心非的病,也不知像誰。
“因為父君,阿宓纔有了現在的家,纔是妖魔們尊敬的帝姬。”
阿宓鼓了鼓腮幫子:“彆以為阿宓不知道,孃親肯定又要離開了。”
蘇蘇點點額頭:“阿宓,若孃親也放棄他的話,他永遠也回不了家了。”
阿宓白的手指拽住蘇蘇結。
“那……那……”心裡也知道,父君可憐的,如果阿宓了被孃親放棄的人,恐怕心都要難碎掉了,“那孃親這次早點回來,不要傷。”
“好,我答應你。”
*
妖魔界仲夏的清晨,驚滅如常接小帝姬去修早課。
結果大殿中空無一人。
“小帝姬人呢?”
按理說神才走,小姑娘不會搞幺蛾子纔對,會乖巧一段時間。
可現在人不見了,他閃出現在結界旁,也冇看見阿宓的影。
這下連儆ひ部始焦慮地找,氣得頭髮都快抓掉了,靈一閃:“去看看地的魔還在不在!”
兩人趕過去一看,屬於洗髓印的那個地方,封印被破壞,石臺上還有個小腳丫印。
儆ひа潰骸罷廡』燁潁彆讓我們逮到!”
小帝姬竟然了父親的洗髓印,打開結界跟著蘇蘇跑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彆看儆て餃蘸薏壞悶死這個小搗蛋鬼,一出事恨不得把驚滅都打一頓。
驚滅訕訕道:“那麼厲害,真跑去了凡間,不會有人能傷的。”
儆ず鸕潰骸八是個孩子,相當於凡人五歲小孩你不懂嗎?”
凡人最是狡詐,給顆糖就能騙走他們家無辜小孩。
驚滅也慌了:“那怎麼辦,趕快通知神。”
蘇蘇前腳纔出了魔域,後腳就得知兒不見了,了魔去人間。
皺眉,也明白了事嚴重,顧不得去瀾滄海,折去凡間找兒。
阿宓懵懂,心和都是個小孩,雖然凡人無法欺負,可是倘若遇見仙界之人,認出上的魔就糟糕了。
洗髓印打開了結界,掩去小帝姬氣息。
而另一頭,大家找得焦頭爛額的小姑娘從地上爬起來:“呸呸。”
不會劍,乘坐著變大的洗髓印逃出來,落地便摔了個狗啃泥。
研究了一千年如何逃出妖魔界,今日終於讓逮到機會了。
昂首叉腰,小短爬上山坡。
也要找父君,世上不僅隻有孃親不放棄父君,阿宓也冇有放棄呢。
走在人間街道時,逢人便問:“你知道我的父君嗎?他澹臺燼,很厲害很厲害。”
人人皆搖頭,為小糰子出的容驚豔。
期間也遇見過幾個眼神渾濁的人,那幾人對視一眼,笑嘻嘻說見過,要帶阿宓去找。
阿宓歡喜跟上他們,結果一個麻袋套住。
“這娃可真好看,賣到哪裡都是天價。”
阿宓一聽,氣得磨牙,當即把所有人打了一頓。
眾人反應不及,被一個能飛的小孩打了滿頭包,還給栽種在了土裡,隻出一顆頭,痛哭流涕。
壞人,不知道父君,還敢騙!
“開花再放你們出來!”
阿宓隻好自己找,走走停停,飛到睏倦。
終於在黃昏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困,趴在一個小鎮子鎮口的樹乾上睡著了。
阿宓被狗聲吵醒。
低眸,看見幾隻大黃狗圍在樹下,兇惡地。
好奇地瞅瞅,這些大黃狗和妖魔界的魔犬有些像,又不太像。
阿宓轉眸,看見一個灰男子揹著一些獵,從樹下路過。
咬著的手指頭,好奇偏頭去看那人。
他很高,又高又瘦,像一支拔清冷的翠竹,灰並冇有折損他上的氣質,是個在人群裡一眼能看到的人。
阿宓冇有見過這樣的人,覺得和驚滅、儆せ褂醒魔界其他人都不一樣。
阿宓上的魔引起黃狗們的不安,一整個鎮子的狗聲幾乎齊齊響起。
男子頓住腳步,若有所,回眸看向“禍源”。
鎮子口那顆古老大樹上,一個雕玉琢的小糰子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你知道我父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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