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胡便起床蒸餅，再將瓦罐裡燉好的湯以及炒蕨芽一起裝到籃子裡，上麵蓋厚一層保溫，又上樓拿了本書，便向著縣衙而去。

許清嘉在獄中已經生活了半個月了，學霸的世界這等學渣是難以理解的。自從第一天住進南華縣監獄，等到胡獲準去探監，他便要求帶書進去，以備戰高考刻苦攻讀的態度開始了他的監獄生涯。

他的隔壁住著高正，這位是地道的武夫，不好讀書，尤覺獄中時漫長，每見他埋頭苦讀，都要忍不住刺他一句：「許郎，你這般埋頭苦讀，難道是要重新去考個狀元回來？」也不陪人聊聊天！

許清嘉其實也試圖替他解解悶，隻是二人通常在正常的況下相，都是小酌幾杯，真要聊起來，風花雪月許清嘉沒興趣，辯文論道高正兩眼一黑，完全找不到共通點。

現在是非常況下，高正倒是願意跟許清嘉聊一聊整個南華縣從上到下都被鎖拿這等聞所未聞之事的原因，可惜許清嘉立誌要當河蚌，死活不開口。

高正的監獄生涯真是寂寞非常。

南華縣的監獄在縣衙西側。監獄大門位於儀門前通道西側，呈拱圓形，拱門正中書「牢獄」二字。圍牆高達三米，整個建築都是青磚灰瓦，裡麵有崗樓，外監，監，刑房，班房，裡麵竟然還有獄神廟，廟裡供奉獄神皋陶塑像。每次胡路過獄神廟，都要對這位造獄先驅，司法鼻祖表示拜。

崔泰此次行迅速，手段暴，所押吏以及朱庭仙的家眷都關押在監，南華縣前三把手各踞一牢，後麵的也有三人一室也有五人一室，監更是七八人一室。第一天人滿為患，不過第二日朱家使的丫環婆子便被拉出來發賣，隻侍候的未曾發賣，這是防著審案時，有知的下仆網。

胡到得監獄門口，守獄的軍士得了崔五郎的囑託，這半個月胡又是天天來，見了便開啟了大門，由得往裡麵去了。門路走過去，沿途遇上定邊軍守衛，也不作聲。那些軍士也不為難，一路放行，很是順利。

牢房暗，黴味混合著沒有及時清理出去的馬桶裡的味道，還有餿水餿飯的味道，初次進來真是需要鼓足勇氣。這些日子日日跑，也算是能夠勉強忍耐了。

守衛見來了，便拉出腰間一大串鑰匙，從中出許清嘉牢房的鑰匙，開啟了鎖，等提著籃子進去了，又重新鎖上。

隔壁的高正看見胡前來，隔著木柵欄，以一副「死了求投喂」的可憐表看過來，惹的胡暗笑不已。

他家婦人不，此次出事之後，高娘子砸了大把的銀子想要探監，隻是崔泰下了死令，至今也隻高娘子來過一回，於是高正的蹭飯技能被點亮，每日比許清嘉還盼著胡前來。

許清嘉手拉過許，將扯到一邊稻草上坐下，先揭開瓦罐，盛了一碗湯，對著隔壁飢腸轆轆的高正禮貌的舉舉碗：「高兄，我先喝了啊。」在高正羨慕嫉妒恨的目裡喝了一口，立刻大讚：「娘子，這湯總有兩個時辰過了吧？真是味啊！」

胡肚裡悶笑，大哥，你能不能別贊的這麼誇張？！

昨天來的時候，正聽到高正在隔壁喚他許書呆，許清嘉倒是不聲，沒想到今日來許清嘉就……有點黑化的跡象。

「我半夜起來熬的，你多喝點補補子。」到底是一家人，胳膊肘還是往裡拐的。

高正著牢裡的木柵欄，眼神裡著「你們夫妻用不用這麼狠毒」，回頭再看看地上破碗裡放著的餿水餿飯，終於向著許清嘉折腰：「許賢弟，賢弟，算我口誤還不行嗎？你這見天的看書，真是要悶死我了！算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

許清嘉又喝了一口湯，側轉過頭，假裝沒看到高正折腰。最近他耳邊天天被這貨聒噪，他怎麼不去撥自己隔壁的朱庭仙啊？

朱庭仙全家都被下了大獄，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哪怕他以前是縣太爺，如今了階下囚，又查出很多臟銀，明顯這是做到頭了，看守他的又是定邊軍，對他倒比對高正與許清嘉更嚴苛百倍，似乎是怕他畏罪自殺，將他牢牢縛在木架之上，有點像耶穌難的樣子，裡都塞著，隻到固定的吃飯時間，有軍士進來給他強灌進去些餿水餿飯，也不管他嘔吐的多厲害，總之要保持他在過堂定罪之前活著就好。

這樣的朱庭仙，哪裡能夠發展為解悶的獄友？

胡看高正說的可憐，從籃子裡拿了個蒸餅，中間破開個口子，將炒蕨芽夾在裡麵，中式漢堡便做了，起過去，從木柵欄隙裡遞了過去。

高正接過去，還不忘關心一下：「弟妹，你這樣不經許賢弟允許便給我遞吃的，小心他生你的氣！」他家婦人從高娘子到侍妾通房乃至收用過的丫環，就沒有一個敢違逆他的。

胡寬他：「沒事，我家我說了算！」

那邊坐著喝湯的許清嘉忽然間嗆咳了一下，胡忙回去輕拍他的背，「這麼大個人了，喝湯還嗆！」沒想到他咳的更厲害了，整個子在手下都要咳風中的樹葉了。

胡無奈之下，拿出以前探親回去侍候小侄子嗆咳的招數來，拽著他的耳垂扯了幾下，隔壁高正猛然間也嗆咳了一下，在胡看過去的目裡笑著點頭附合：「弟妹說了算!弟妹說了算！」再瞧逐漸緩過來的許清嘉，目裡就充滿了同。

果然之前許郎參加宴飲說的就沒錯，家裡有隻胭脂虎啊。不然像他家似的，哪個婦人敢扯他耳朵？！

許清嘉又喝了口湯，才緩和過來，牽過胡的一隻手就是不肯放開，許是他方纔咳的厲害了，眼睛裡都還有水汽，瞧著竟然有幾分水汪汪的委屈模樣，讓胡忍不住用另一隻手在他的腦袋上了兩下——這完全是在麵對小侄子時母發的習慣作。

高正抱著菜餅子乾啃，見此景差點被噎住，很識時務的扭過頭去了。

許清嘉眼角的餘看到他的行為，角浮起個淺淺的笑，很快就消逝不見，拉著胡坐到了自己邊，似乎有些食不下嚥的模樣，低低道：「阿，對不起！我本來答應了大哥要好好待你的，可是……我可能出不去了。」

「出不去？」胡的神經有幾分遲鈍，重複了一遍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頓時就急了：「怎麼可能？我去找崔五郎！」這話說的又急又快，若非顧忌著隔壁的高正，都要喊起來了。

許清嘉一下一下著立刻就急出汗來的手心，這樣溫的反倒讓胡心中更急，他自己倒一點也不驚訝胡的反應似的，緩緩低語：「這件案子太過重大，恐怕上麵會將整個南華縣的員都給辦了，也好給還有同樣行為的員們給個警示，包庇上司與上司同罪。如若不然，我早被放出來了。」

也就是說，倒黴的許清嘉遇上了嚴打，很不幸的是這個案子被列為典型，從嚴從重置？！

胡的眉都擰在了一起，深頭疼。普通百姓遇上國家機，隻有被輾的份，完全沒有任何全而退的可能。

「阿，恐怕就有人來審這件案子，不管是我被判斬首還是流放，你都不用再管我，自己找一家商隊，跟著回滬州去，讓大哥再給你好好找個人家嫁了……」

空有一力氣卻對當朝律法完全不的胡一聽這話心都慌了。哪怕許清嘉此人隻是個文弱書生，可是他似乎總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他說的話，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回想一下他最近讓帶到獄中的書，大部分都跟律法刑獄有關，難道他是在努力自救？

單單隻這樣想，就讓胡心中升起一絕。不過從來就是個不服輸的格，立刻小聲湊近許清嘉耳邊問道：「不行我就……劫獄？」

許清嘉「噗」的一聲，很快接著就又死命咳嗽了起來。

如果不是他後麵近接著咳嗽起來，胡都要以為他剛剛笑噴了。

他彎曲著子，咳嗽的非常厲害，等到胡在他背上拍了十幾下之後，才緩了過來，再次握著的手，似乎是帶著萬分的憾，問了一句：「阿，看在我就要被定罪，可能我們這輩子都不能見麵的份上，我能不能……親一下你？」

胡覺得此此景，不給許清嘉親一下簡直就是毫無人！

於是，毫不猶豫的，非常豪爽的，一手扣住了許清嘉的後腦勺，霸氣側的吻上了他冰冰涼涼的，狠狠的親了一口！

親完了纔想起來，案子還沒審，是不是親的有點兒早啊？！

許清嘉瞬間就呆住了，然後……整張臉都紅了。

胡：……難道是我嚇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