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禮才抬頭，道：“嗯，我知道啊。”

趙長寧以為七叔這樣的人，必定是有什麼充足的準備或把握，才一直沒說話。沒想到他合上書，悠悠地說：“經算水文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擅長。幫不了你，你自己想辦法吧。”

周承禮這樣的人，趙長寧覺得某天他告訴自己，曾殺過許多人，或者其實是某個大于市的大儒，趙長寧都不奇怪。偏偏他說自己不會，趙長寧反而覺得奇怪了。也許是的表錯愕得太明顯了，周承禮就笑了笑：“業有專攻，我聽說杜陵的算不錯，已經給他寫了信，他來幫你指導了。”

其實本不需要別人的指導經算，但七叔幫謀劃的好意，還得謝過。

“那今日便不打擾七叔了。”趙長寧收了提籃，了四安進來幫拿。

“長寧，你等等。”周承禮住，然后人拿了套書進來。是一套《九章算》。

趙長寧苦笑：“多謝七叔思量周全。”

趙長寧帶著書回去，剛盤坐下來歇了會兒，人開了隔扇。

天氣漸漸地轉暖了，院子里的積雪開始消融。三個姐姐已經給送來了春、新綢的薄棉直裰之類的東西，好讓長寧穿。讓四安把東西收好，盤坐在炕床上，拿了藥膏出來。

上次被打的淤傷還沒有好，仍然需要每日藥。

趙長寧讓兩個丫頭避去外面，又關了門。自豆釉小瓶里挖了些藥膏。為了涂藥方便，就解開了襟和裹布。剛涂了一半，就聽到丫頭隔著隔扇通稟：“大爺，杜三爺過來了，說是您請他過來的。”

周承禮請他給補算的，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帶他先去暖閣坐吧。”趙長寧只能快快涂完了藥，雖然要開春了，外頭吹著風也是冷的，總不能讓人家久等。看了看單和薄襖，其實不裹應當無妨吧，冬天的裳畢竟還是很厚的。把東西收整好，才讓丫頭打開隔扇。

杜陵已經大半月沒見到過趙長寧了，現見他盤坐在炕床上，似乎清減了幾分，就笑了笑：“長寧兄過個年竟然掉，這年過的！”

他想起家中妹妹百般叮囑他：“你年后去瞧瞧，他現在過得好不好，能不能考上進士。”

咳嗽一聲，杜陵在對面坐下來。過了個年來，他穿了件簇新的藏藍杭綢直裰，底子好，只兩件薄也不冷。這年長相好家世好，俊秀不凡，一笑就紅齒白，很有蓬蓽生輝的效果。

“許久不見，陵兄如常瀟灑。”趙長寧微微一笑，手一請，香榧給杜陵倒了杯烏龍茶。

知道杜陵不喜香片之后，便從來沒給他上過這茶了。

“我聽你七叔說你算不太好，所以來幫你。”杜陵打開了書，拿了張宣紙過來，“長寧兄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明白的，便寫與我看吧。”

趙長寧點點頭，隨后執筆，略讀一下題便知該做何解。就這麼靜靜地，一頁一頁地翻看過去。

杜陵看他每頁連一炷香的功夫都沒看到，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在看。他是人所托，所以要忠人于事。正想要出言提醒，卻見趙長寧的臉微微一變。秀致的眉心微微蹙起，筆的手骨也浮出。

“長寧兄？”他有些疑。

“你且坐吧，我還有點事，去去就來。”趙長寧把筆扔在筆山上，幾乎沒怎麼跟他說話，挑了個不起眼的檀簾子，進了旁的凈房。

大概是……人有三急吧。杜陵沒多想，兀自搖搖頭。妹妹所托之事他一點不想幫著問，一個大家閨秀，有這麼熱烈地追求人家公子的麼？屋燒了暖融融的炭爐，他覺得有點熱，松了松襟口，發現趙長寧還未出來。

杜陵一口把茶抿干了，算著約莫過了兩刻鐘了，才朝里面喊：“長寧兄，你的茶可已經冷了！”

竟沒人回答他，杜陵心道難不他在里面出了什麼意外。大家都是男兒，他去查看應當也無妨的吧，便站起來走到檀簾子前面，挑簾向里面看了看。里頭還擺了個的水曲柳木的屏風擋著視線，他看不到趙長寧在哪里，又喊了一聲：“長寧兄？”

“沒事……”里頭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音，“我片刻就出來，今日恐怕不能再待客了，陵兄先回吧。”

怎麼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杜陵怎能這時候離開，萬一趙長寧是不好呢。“長寧兄，你是否要我幫忙？還是要我人進來？”

里頭的聲音就停了一會兒：“不必，你走吧！我一會兒自然知道出來。”

杜陵聽他的語氣已經帶了三分的不耐煩，便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記得人。”他放下簾子，剛轉準備離開，卻突然聽到里頭咚地一聲響，似乎是什麼東西摔了。這時候也顧不得別的，他大步就走了進去，果然看到趙長寧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你這是怎麼了！”杜陵立刻手去扶他，趙長寧就抓住了他的袖，剛勉強爬了起來。

杜陵半摟著他支撐住，不想趙長寧竟然完全沒有力氣地倒在了他上，杜陵后退一步就絆到了什麼東西，頓時就失去了平衡，兩人雙雙摔倒在了地上。幸好是他做了墊背的，摔得一聲巨響。

趙長寧趴在他的上，半天沒有靜。

杜陵疼得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將趙長寧摟在懷中。將他的臉微抬起來一些，看他竟然閉著眼睛：“長寧？”他想著把趙長寧抱到外面去再說，手扶在他的腰部，卻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這把腰似乎是……太細了。

杜陵略一用力，往上摟住他想把他抱起來，這番作竟讓趙長寧的帶松了，月白的袍就此突然散開。而他整個人無比服地靠著他起伏的膛，臉側在他的脖頸，如綢一般……

杜陵看到他泛著緋紅的，玉白的側臉，細長如天鵝的脖頸。腦中轟然，突然覺得口干熱。當他往下看的時候，卻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趙長寧方才因腹痛進來查看自己，沒想越痛越厲害。一時出不去，本就想這麼打發了杜陵，卻沒想到他還進來救。小腹還是一一地疼，趙長寧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然后看到了自己散開的襟，半的雪白膛。

一時間腦子里就嗡地一聲響，很長一段不知道該怎麼辦。片刻后狠狠閉上眼，斷續地說：“先扶我……起來吧。”

杜陵嗯了聲，手放在的腰上抓住這把膩，將摟進自己懷里帶起來。這般玉溫香地靠著他，讓他不自覺地便升起一燥熱來。他又想起那日騎馬的時候，趙長寧從后面摟著他的腰，那時候的上就是這淡雅、混雜藥膏的味道。

“長寧，你可還好？”杜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抓著的手不想放開。甚至還想狠狠地……

也許這是男對侵占的本能，雖然他家教良好是個正人君子，但也難免不了。

“陵兄，你今日所見的一切，希你能忘記。”趙長寧緩緩地說，出手來把帶系好了，抬頭看他，“我知道陵兄是個正人君子，亦不是那等四張之輩。長寧這是信得過你的，畢竟說來此事與你的利害干系不大，但你要是隨說的話，是陷長寧于不義之地。若是陵兄毀了我的生活 ，我必然也不會放過你的。”說到最后，的語氣一厲，帶著幾分威脅。

杜陵卻久久地不說話。難怪他以前總是覺得他好看，不自覺地就會讓人追隨著的作。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趙長寧威脅完杜陵后已經是強弩之末，扶著旁邊的臉盆架，雙又在打。

“你還不舒服嗎？”杜陵的聲音有些沙啞，走過來兩步，干脆將打橫抱起。他一點都不費力，大步將人放到了室的架子床上，還扯過旁邊的被褥蓋在上。

“陵兄可答應我了？”趙長寧毫不避退地看著他。

杜陵這時候卻低下頭，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母親自教導我要有責任……方才不小心看了你的模樣。對你的名聲不好，我想不如娶了你以負責吧。我家家規如此，我之前也沒有別的……通房之類的，你大可放心。”

趙長寧眼睛微張，手在側握拳。這杜陵瘋了麼，要他娶啊！

“不必了。”趙長寧道，“剛才什麼事都沒有，陵兄家境甚好，娶什麼樣的子娶不到，何必屈就于我呢。我志不在此，也不需要陵兄為此負責。”別說只是看一眼了，就是杜陵跟真的發生了什麼，趙長寧也沒有嫁人的想法。

步步艱苦走到如今，可不是為了嫁人的。

“我看了你，自然要娶你的。”杜陵依舊堅定地說，這本來就是他的心思，什麼承擔責任，不過是個實現齷蹉心思的幌子罷了。“我回去說服我母親，讓來提親，三禮六聘明正娶迎你過門。你看如何？”

趙長寧差點被氣得氣上涌：“我想令尊令堂不愿意你娶個長期出男人堆中，又無半點紅針黹手藝的媳婦。亦知道你是好心，我實在是不需要。若是陵兄不想陷我于不義，斷送我的前程，就忘了這件事吧。”說到最后的語氣已經有一懇求，“陵兄今日若肯幫我，日后我自然會回報。”

這樣太被了，趙長寧更傾向于日后找到杜陵的把柄，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杜陵這次沉默了很久，才緩緩握住了的手：“好吧，我答應你。”他抬起頭，看著的目有些閃，他幾乎是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邪念了，正人君子的面已經無法維持，他本來就不是個正人君子。

趙長寧垂眸看他握著自己的大手，突然有一不好的預。

“但是我還有別的要求。”杜陵凝視著可算是秀雅至極的臉，只想把這個人占為己有，“我心里是很喜歡長寧的，若是想同長寧私會或者親近，希你不要拒絕。否則，我就不能保證了……”

趙長寧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的目變得冰冷。半晌輕輕地說：“陵兄自詡正人君子，拿這種事來威脅我，不會太過分了嗎？”

“你答應了我，我自然不會說出去的。”杜陵輕輕說。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邪念。這個把柄落在他手里，他非常的喜歡。否則趙長寧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同別人親近的。

“你放心，我不會要求你做太過分的事。”杜陵怕太過，又加了句，“后天長淮他們約了出去踏春，順便結舉子。我希你同我一起去騎馬，好麼？到時候再……”

他以此來威脅自己，難不還能拒絕？趙長寧看了他好久道：“……好。”

“你多穿件裳，我怕后天不夠暖和。”杜陵才笑了笑。“要不要我給你仆人進來？”

顧嬤嬤今天不在，趙長寧沒有讓他別人，而是搖了搖頭，別過臉說：“不必了，你走吧。”等杜陵出去了，抓著褥子的手在微微發抖，緩緩地平息下來。

“香榧，替我去母親那里請顧嬤嬤來。”趙長寧對著外面說，這里的事還要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