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兩個人的靜終于驚了丫頭,有人隔著簾問:“二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裴子清示意了元瑾,低聲說:“你不想你的丫頭進來,看見我們兩個這般樣子吧?”
元瑾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說:“無事,你退下吧。”
丫頭應喏退下,頃刻間黑夜又平靜了下來。
花廳外卻又開始飄雪。碎瓊玉紛飛而下,四周靜得能聽到雪落的聲音。
元瑾終于整理了自己的襟,坐了下來。
其實在之前,還是丹縣主的時候,不是沒有察覺到過裴子清的心意,但那時候怎麼可能把這種事放在眼里。知道了也視而不見罷了。
“裴子清。”薛元瑾換了個語氣他的名字。
當裴子清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那種冷淡的語氣,讓他微微一震。因為只有丹,是這麼他的。
“你該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你真的強娶了我,我也會有千百種辦法讓你后悔。”元瑾靜靜地說,“我從不開玩笑。”
裴子清角勾起一笑容,那笑容中卻似有幾分對的縱容:“你終于承認了?”
“承認什麼。”元瑾淡淡道,“雪天夜寒,大人還是趕回去吧。我亦不想見大人。”
起就要離去,卻聽到裴子清在背后說:“元瑾,我知道你瞞份是想做什麼,我告訴你,無論是太子還是靖王,都是狠決異常的人。你再怎麼厲害也只是流之輩,不可能敵得過他們。嫁給我,我護你一輩子周全不好嗎?你想做什麼,我會幫你去做。”
元瑾腳步一頓,說:“不好。”
裴子清在背后笑,微微嘆氣:“那我真是憾你不愿意了,不過,你要嫁給我這件事,是怎麼也不會改變的。”
元瑾抿了抿。
離開花廳之后,元瑾回了廂房。
柳兒已經將地龍燒起,屋子里很暖和。
寶結遞了杯水給,看神凝重,不由得問:“小姐,怎麼了?”
元瑾搖頭示意們無事,其實也知道。若不是因為裴子清發現了那孤本,是不會如此執意要娶的。正是因為他知道了,所以才不肯放手,不肯放過真的他。那這事還真的棘手了。必須好好思索一下該怎麼辦了。
這時候外面有丫頭走進來,屈通傳道:“小姐,世子爺來見您了。”
薛聞玉剛回來,便聽說了裴子清想娶姐姐的事,他連程子都沒換就來見元瑾了。走進屋中時,他的烏發、肩上都是碎雪,肩上的那塊裳都被泅了。元瑾看到就皺了皺眉,拉著他坐下:“怎的冒雪前來,有什麼事小丫頭傳個話不就行了。裳也打了,你沒有帶傘?”一邊說著,又握到他的手冰涼,元瑾便丫頭拿手爐上來,又從腰側拿了帕子,細細地給他雪。
薛聞玉澄凈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姐姐作,聲道:“姐姐,不礙事的。”
“什麼不礙事!”元瑾瞪了他一眼,“上次冒雪就得了風寒,你不敢讓我知道,悄悄讓下人給你煎藥喝,擔心當著我的面咳嗽讓我發現,那段時間還不敢見我,當我不知道嗎?”
薛聞玉便握拳低笑:“原來姐姐知道了。”
驅寒的姜湯端上來,裝在薄胎的豆釉碗中,薛聞玉一口飲盡了,才說正事:“我聽太太說了今天的事,裴子清想娶姐姐,已經人來提親了?”
元瑾和元珍兩個過繼,不過是給老夫人解悶,幫們嫁得更好,定國公沒在意,所以仍原父母為父母,而薛聞玉是正式過繼了定國公府做世子的,自然要完全改口,所以崔氏只能是太太。
聽聞玉提起此事,元瑾淡淡道:“那母親可告訴你,我不愿意嫁他?”
聞玉點頭:“母親覺得你犯糊涂了,還讓我來勸勸你。”
元瑾一笑:“那你是來勸我的嗎?”
聞玉也淡淡一笑,輕聲說:“怎麼會呢。”
在他心里,自然是不得姐姐不嫁的。不過這樣的心思,是不能告訴的。
“那姐姐可拒絕他了?”
元瑾搖頭,不知道怎麼和聞玉解釋這件事,為何拒絕了,裴子清仍然要娶,并且可能比之前更要瘋魔。
這時候丫頭又走了進來,屈正要通傳。崔氏卻已經從后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對擺擺手:“下去吧,不必傳話了!”畢竟元瑾已經看到進來了,也沒什麼好傳的了。
在元瑾對面坐了下來,跟說:“裴大人走之前去見了老夫人一面,跟說娶是一定要娶你的,只是你仍有些不愿,讓我們勸勸你。娘當真想不通——你怎麼會不愿呢!”
薛聞玉面平靜,聽到這里眼神卻瞬間一暗。他站起道:“不如太太和姐姐先說話吧,我回去溫習功課了。”
崔氏點頭示意他走,仍盯著薛元瑾,仿佛一定要拿出個解釋來。
元瑾無比頭痛,無論怎麼拒絕,崔氏等人必然都會覺得是腦子糊涂,不知好歹。還不如自己暗中謀劃,表面上不和們扯了。于是說:“娘,您別勸了,我已經想通了!”
崔氏本來以為有場苦戰,沒想到竟然聽到了兒的這句話,面一喜:“你當真想通了?”
元瑾自然點頭。崔氏喜開笑:“那便好,那便好!”又捉了元瑾的手跟說,“娘當真不是……不全是圖他家的榮華富貴,而是你嫁了這樣好的人,以后還愁什麼。你弟弟這不是也有個助力嗎。既然你已經想通了,我看你不如開始繡嫁吧!”自己想想又覺得不對,兒那繡工恐怕是拿不出手,“……算了,你還是繡兩張喜帕吧,嫁咱們找繡娘來做。”
元瑾皺了皺眉:“不是說了及笄再出嫁麼,怎麼就要繡嫁了?”
崔氏才笑道:“方才忘了告訴你,裴大人的意思是你越早過門越好,所以就不等及笄了。本來你也只差半歲。”崔氏想著又站起來,“你父親還在和你祖母商量陪嫁呢,我們家家底薄,你祖母還要給你出二十擔的嫁妝。記得明早請安的時候,要謝過祖母。我也得過去一起商量。”
崔氏跟沒再說幾句便走了,走之后,元瑾眉頭一皺。裴子清竟是直接就要娶,不定親了!
那勢必也要快起來了。
雪又越下越大,薛聞玉只穿了件單薄的棉站在窗前,凝大雪紛飛。
“皇后娘娘逝世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雪。”徐先生在他后道。“世子爺加件裳吧,仔細著涼。”
世子爺雖然習武也練騎,子結實,但是底子卻很差。還在娘胎里時就沒調理得當,極容易生病。
薛聞玉轉過,目掠過徐先生,徐先生穿著件讀書人常穿的青灰直裰,留著胡須,表祥和,平平無奇。如果不說,沒有人知道他圖謀的是天下大計。他淡淡地道:“裴子清想娶我姐姐,但是姐姐不想嫁他,只是他位高權重,我與姐姐都毫無辦法。徐先生可能幫我?”
徐先生道:“我只是一介書生。真正能幫世子爺的,還是您自己。”
薛聞玉聽了,秀的眉頭微蹙:“先生是什麼意思?”
“世子爺想要的東西,其實總歸來說不過是權勢罷了。”徐先生說,“您得到權勢便得到了一切,若是了天下至主,還有什麼是不能達到的呢?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你的掌之間,所有東西都在您的控制之中,這樣的覺豈不是好嗎。到時候,您就再也沒有今天的煩惱了。”
薛聞玉明白徐先生是什麼意思,其實之前他答應徐先生爭奪皇位,是因為姐姐。而徐先生需要的,是他本這件事。
就是心魔。
一個人有了心魔,才能有不不擇手段的毅力。
他如玉般典雅而致的面容依舊淡然悠遠,說出的話卻含著幽幽的冰冷:“那先生可以告訴我怎麼做。”
徐賢忠笑了笑:“世子爺,眼下就有條明路擺在您面前呢。”
薛聞玉側過頭看著他,那瞬間他的神,讓徐賢忠想到了先皇。
他一向覺得,一個人對某種東西的,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朱家對權勢的掌控,在他們每個朱家的人上都存在,當今皇帝如此,靖王朱槙如此。而薛聞玉……也是如此。
第二天元瑾被崔氏很早從床上拉了起來,去給老夫人請安并且答謝。
老夫人喝了參茶,蓋了斗彩八仙紋的茶杯,笑道:“我聽你母親說你已經想通了,想通了便好!裴大人這樣喜歡你也是難得,日后必定不會虧待你。”又告訴,“其實我原有個閨,是我三十八那年冒險生的,可惜十三歲那年病沒了。”說到這里,老夫人臉上出些黯然,似乎是想起了往日的事。
“你是有些像我那閨的。自出生起,我便想著給準備什麼嫁妝,卻一直都沒有機會了。如今有這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老夫人笑著說,“本還想多留你兩年,現在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元瑾知道老夫人待真誠,備下的嫁妝也必是好東西,輕輕道:“我也愿多陪您兩年,等及笄再嫁也不遲。”
“這可不行呢。”一旁站的拂云笑道,“二小姐不知道,一早延清觀就派了個道士過來回話,說裴大人吩咐他們合了他與您二人的八字,是沒有問題的,不日他就會把聘禮送過來了。裴大人可當真是對您上心,怕是等不到您兩年了。”
說得老夫人和崔氏都笑了笑。
裴子清是個行為果決的人,一旦他認定了什麼事,他行起來也非常快。這不是就直接從納采到了納吉麼。
元瑾角微,他果然還是那個行事作風。
老夫人見仍然不算得高興,又說起旁的事:“……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壽辰了,到時候我會帶你和元珍去。你也別因親事的事擔憂,只當放松心了。”
幾日之后就是淑太后的壽辰了,這是闔宮宴請的日子。
雖早知道淑太后生辰的事,但乍得一聽進宮,元瑾仍然心跳了一下。
要再度踏足自己悉的地方,見到扎堆的仇人,怎能不激。
不過這事暫且不提,今天必須要去一個地方了。
元瑾走出正堂后,便吩咐柳兒去馬房的人套了馬,崔氏正好走過來,皺眉問:“你套馬做什麼?”
元瑾早已早好托詞:“上次在靈云寺向菩薩求了姻緣,眼下好姻緣不是來了麼。兒是去向菩薩還愿的。”
崔氏聽了本來只是嗯了一聲,片刻才反應過來,追上去要抓兒:“你上次便沒去靈云寺,如今還蒙我!給我回去好好待在閨房里學繡工!”但哪里比得上小姑娘跑得快,片刻就追不上元瑾了,靠著梁柱氣吁吁。
子本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是元瑾自來就養得比尋常姑娘子野。再者薛青山提前叮囑過,元瑾做什麼事都別攔著。也是跟著丫頭婆子出門的,應當還好吧。
崔氏只能祈禱是真的去寺廟還愿了。
元瑾是來找陳慎了,的這個計劃需要外力來幫,自己一個人是無法達的。
元瑾下了馬車,只見前門仍然鎖。從門里也未見著人,心里還奇怪,他怎麼總是不見蹤影,有這麼忙嗎。
正想著,有人就在背后說:“你又在看我的院子,有這麼好看嗎?”
元瑾猛地回過頭,才發現陳慎正站在自己后。他因為太高,將整個人都籠在他的影子中。背著手,角帶著一調侃的笑容:“無事不等三寶殿,你又有事相求吧?”
他覺得自己真的了的神佛菩薩了,有事沒事來拜拜。
元瑾笑了笑:“先生果然神機妙算,容我慢慢和你道來。不過先生不請我進去坐坐?”
朱槙搖頭,指了指對面的酒樓,他頓了頓:“我還沒吃午飯。”
他一早上都在理軍務,都無暇理會旁的事。午時過了才稍微得了空,便聽下人說過來找他了。
他這話的意思,是想讓陪他吃午飯不?
既然有求于人,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元瑾同他一起上了酒樓。
這酒樓布置雅致,隔間均以竹制,放下了厚棉隔。屋點了炭爐之后不久便溫暖如春。元瑾卻嫌里頭悶,將窗扇打開氣,并且朝外看了看。
外面便是西照坊的街道,雪被掃得干干凈凈,只有瓦片覆蓋的房頂還留在厚厚的雪。一點溫度也沒有的日照在雪上,鍍著一層和的淡金。從這里還能看到遠的樹林,以及更遠綿綿的山川,皆是冰雪覆蓋,元瑾甚至還看到幾個半大的孩子,穿在冰刀在河面上行。
雅間打開,很快就有人端了熱騰騰的羊湯鍋,切得薄薄的四五盤羊,羊肚等上來。除此之外還配了幾盤致的點心。
朱槙看還瞧著外面,就說:“窗口冷,別站那里了,過來吃些點心吧。”
元瑾回過頭,金鍍著一半的臉,的眼波似乎還未流轉過來,那一瞬間的,用古書上的話說,便是: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朱槙眼神微閃。
“我是覺得有些奇怪。”元瑾說,“按理說西照坊在西市邊上,也是個繁華地界,這街上的行人怎會如此稀。”
朱槙的神很平靜。行人如此稀是因為這條路都被封了。“許是才下了雪還冷吧,所以出來走的人才。”他隨意解釋。
“若真是如此,那為何街上的雪又掃得如此干凈?”元瑾又問。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的謊言去圓。朱槙不想再圓了,笑了笑說:“外面冷得滴水冰,我今兒穿得薄。”指了指窗扇,“能關了它,過來陪我坐麼?”
元瑾看他的確只穿得一件棉布面的薄襖,便將窗扇關上回來了。
朱槙將幾盤糕點推至面前:“這家的糕點做得極好,你嘗嘗吧。”
三盤糕點都極為致。半明的茯苓棗糕,爽口開胃,金黃的撒了些椒鹽的咸,脆可口,糖纏繞的山藥糕,里面嵌熱熱的紅豆流沙,更是讓人食指大。
元瑾吃了塊纏山藥糕,就放了筷子。看著陳先生吃羊。
發現他其實能吃的,雖然作標準克制,一次只一片,但是他吃得快啊,一會兒的功夫,兩盤子的羊便沒了。
難怪長得人高馬大……
“說罷,今兒找我什麼事。”朱槙才放下筷子問,一邊倒了杯清茶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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