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在高三暑假獄,後來和國家簽訂了一份四年的協議, 按理說他正式出獄時貝瑤剛好大四。
五年製的專業, 還沒有徹底走完。
快四年的時間, 這個年比誰都要努力,在“第七監獄”積極接教育。
“第七監獄”出獄流程和其他監獄不同, 畢竟這地方往好點說,也是另一個人才培養搖籃。
2013年過年的時候,裴川提前填表格,年後釋放證明和任職書會一同發放。
錚海過去瞧, 年輕男人在桌案前坐得筆直, 填那個表格。
裴川,男,22歲。
錚海哈哈大笑:“二十二,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裴川握住筆的手頓了頓。
“裴川,你這輩子算不算柳暗花明,絕逢生?”差錯走上了另一條路,出獄反而能直接為祖國工作。這輩子或許得奉獻,然而終究是榮譽的。
“前輩。”他淡淡說,“我沒有念過一天大學。”
“那又有什麼關係?你看現在的大學生, 把大學四年讀完,誰可以當科學家, 誰可以去國家研究所或者一線工作?你這四年付出了多, 以後比起你同齡小男生,你太多了。以後有了出息, 記得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
裴川始終麵平靜,讓人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前輩說:“你這個人唯一的不好,就是年紀輕輕,思慮太重。”
裴川把表格填完,沒有接話。
這個世界對他的定義因人而異,有人或許會歎他出獄以後就是國家科學家,然而還有一部分人隻會看到,他是個坐了四年牢,沒有念過一天大學的男人。
他在牢裡不見天,與這些老前輩們相,學到的固然多,可是以後要麵對的是複雜的社會。
裴川並沒有畏怯心理,他不怕外界的目,然而顧及貝瑤,他卻不得不多想。
他還在牢裡的時候,的同學們可能還不知道有個他這樣的“男朋友”,他也可以等著心沉澱,看清真心。將近四年的時間,貝瑤隨時都有反悔說分手的退路,然而並沒有。
但一個男人,不可以不給人未來。
趙芝蘭當年用全部家,求他放過他們家兒,那時裴川還沒有坐過牢,趙姨他們尚且如此。現在坐完牢出來的境況無疑更加糟糕。他怕貝瑤因為和他在一起傷害,更怕看清這個世界,離他而去。
給的一切太好,他陷得太深了。
如果哪天因為被傷害,害怕了,想要離開他,他不了。
出獄究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儘管貝瑤和金子他們都不知道,這一切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2013年過年時,貝瑤沒有辦法去看裴川。
外婆病重,已經快不行了。
不知道誰說過,當一個人為母親,那麼在眼裡,孩子最重要,其次才是父母。人類永遠更加疼下一輩。
所以儘管趙芝蘭有些神傷,依然沒立刻把貝瑤回來,怕兒在學校心神不寧,又怕耽誤期末考試。其實趙芝蘭上沒有說過,心中是有怨的,貝瑤外婆這輩子就一兒一,兒趙芝蘭是姐姐,小時候吃夠了苦,小時候高還不及農村灶臺高就要做飯。
趙芝蘭弟弟趙興出生以後,得到萬般寵。趙芝蘭這輩子隻有嫁給貝立材以後,才從那樣的生活壞境中解出來。
趙興這輩子是個棒槌,沒有做過一點好事,貝瑤外公死於意外,得到不恤金,都被外婆花在趙興上了。
貝瑤出生以來一直由趙芝蘭親手拉扯養大,貝瑤外婆是沒有幫趙芝蘭帶過一天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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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除了那年為了生二胎貝軍,趙芝蘭回娘家住過一段時間。
那個時候的外婆約莫也明白了兒子不可靠,將來也許是靠兒養老,因此對趙芝蘭的兒貝瑤態度特彆好,裡外誇瑤瑤漂亮。
然而趙芝蘭卻知道,上說的東西最容易。以前貝家的錢都借給趙興敗了,以至於家裡窮到讓貝瑤穿小蒼表姐的舊服。那麼困難,外婆也沒能幫一把。
屋及烏,趙小蒼的漂亮服,卻大多是貝瑤外婆買的。
因此這回貝瑤考完期末考試,趙芝蘭才給貝瑤說:“回來見見你外婆最後一麵吧。”
貝瑤來不及趕去看裴川,隻好給金子打了個電話,讓他給裴川講一下。
匆匆趕到老家醫院時,外婆正拉著趙興的手,一雙渾濁的眼看著唯一的兒子,了,卻說不出話。
空氣中有淡淡的尿味,趙小蒼站在門邊,鼻子側對著門外,不時吸一口外麵的空氣。
趙芝蘭在病房裡,貝瑤回來,招招手:“過來看看外婆。”
貝瑤過去,輕輕握住老人另一隻手:“外婆,我來看你了。”
那隻布滿皺紋的手抖著,外婆用了很久的力氣才辨認出這是外孫,這輩子沒有疼過的外孫。
而從小疼著長大的孫趙小蒼,燙了一頭大波浪,表很難看地站在門邊,似乎被這氣味熏得不了。
小貝軍牽著媽媽的手,他雖然不懂事,可是也知道家裡發生大事了,不敢說話,老老實實站著,也不抱怨臭。
趙興沒說話,也沒嗬斥外麵的趙小蒼。
外婆的眼睛看過一屋子人,最後眼角流出渾濁的淚。
寶貝了一輩子兒子,結果兒子是個敗家子,不敗了家裡恤金,還把姐姐趙芝蘭家拖累了十來年。很關心這個兒,沒想到生命最後一段時間,屎尿都是趙芝蘭在伺候。
帶了好幾年的孫趙小蒼,嫌臭。
外婆說不出話,握住貝瑤那隻手用力,一直在抖。
趙芝蘭彆過臉,不讓一屋子人看到的淚水。
有時候也不能明白,為什麼同樣是舊時代苦難裡走過來的人,偏偏就瞧不起人,苛待兒。
那天晚上外婆還是去世了,沒有留下一句言。
趙芝蘭希母親走得麵些,給自己媽換服,貝瑤想幫忙,趙芝蘭說:“瑤瑤帶著弟弟出去,這裡有媽就行了。”
趙芝蘭骨子裡是個倔強的人,貝瑤隻能牽著弟弟出去。
誰也不知道重男輕的外婆臨終在想什麼,有沒有後悔。
貝軍小聲說:“姐姐,媽媽一天沒吃飯了。”
貝瑤皺眉,最後帶著貝軍去醫院外麵買吃的。
這一晚天上下著雨,出了醫院還得走很久。貝瑤不放心舅舅一家人,隻能把弟弟帶在邊,
打包了一碗稀飯,讓弟弟拿著,抱著弟弟跑回來。
病房裡突然吵了起來,趙芝蘭第一次這麼生氣:“老家你不修墓地,城裡買不起墓地,趙興,你這輩子好樣的,錢敗了,你.媽下葬都來不及!”
趙興梗著脖子:“這也是你.媽!”
“我媽?”趙芝蘭多年積的難一下子發出來,“是我媽!讓我七歲開始煮飯洗服,小學讀完就輟學,養養鴨子,你吃蛋我吃紅薯。最後我兒穿你兒舊子!活著你從那裡搜刮錢,死了你又不想管,你還問我要錢?”
門外的趙小蒼聽到忍不住說:“姑,你自己舍不得給貝瑤買新服,這也能怪我爸?”
趙小蒼媽媽鄧連忙拉住兒,瞪了一眼。
趙芝蘭被個小輩氣得不輕,瑤瑤為什麼不能買新服?還不是因為趙興撞死了人!顧及這十多年養育之恩拉了這個弟弟一把,把錢都拿去給他“周轉”,結果看看人家怎麼說的!
當初趙興打貝軍的主意,趙芝蘭就決定徹底和他們斷了。
然而不論怎麼樣,人要死了,過往也就一筆勾銷。當過母親,知道人生孩子多痛,才會臨終過來服侍。沒想到趙興連他親媽的棺材都沒想準備,反而賴上了趙芝蘭。
老人就在這裡,趙興說他一分錢都沒有。
現在是二月份能保存幾天還好,要是夏天,那簡直!
趙芝蘭當即過去給了趙小蒼一耳,趙小蒼懵了:“你打我?”爸媽都沒打過!鄧臉也難看起來,當即說:“姐,我家小蒼又不是小孩子了,說錯了話也不至於手吧!”
趙芝蘭怒道:“你和趙興不教,就怪不得我手!”
病房吵得這麼大聲,許多人都在看熱鬨。
貝軍害怕,抱著貝瑤不讓姐姐過去。他現在害怕舅舅極了,始終記得當初趙興差點傷害他。
趙興把毒癮戒了,家裡卻傾家產背著債,總之他是打定主意不管母親了。
霍旭就是這時候來的,他穿著西裝,看了眼貝瑤。
然後進去問:“發生什麼事了?”
趙興煩躁得很:“關你屁事!”
霍旭看了眼床上咽氣的老人,還有空氣中的異味,他說:“先讓老人土為安吧。”
“你說得輕鬆,你給錢啊!”
霍旭說:“我給。”
這句話讓一屋子的人都把目落在他上,貝瑤輕輕皺了皺眉。
趙興態度立馬變了,卻還是有些懷疑:“你說真的假的?”
霍旭說:“當然是真的,一會兒我讓人安排。”
趙興喜形於:“謝謝你,大好人,大好人!”
趙芝蘭臉鐵青。
上次“中了”那十來萬,不是不願意花錢,而是不想再掉進趙興這個坑!恨了這個弟弟吸自己家的行為。
上次貝軍的事,母親選擇了趙興,就發誓不再管了。如果今天依然被趙興給賴上,這輩子都咽不下這口氣。
沒想到最後料理母親後事的是個年輕小夥子,這簡直在趙芝蘭做選擇。
趙芝蘭咬牙說:“我媽的事,不用外人管,我出錢就我出錢,但是趙興,你再敢手問我要一分錢,我用菜刀砍了你!”
趙興嘀咕道:“不是有人出錢了嗎?”
霍旭看了眼趙芝蘭,也知道脾氣倔,出去打了個電話,然後又回來道:“我能最快找到墓地,火葬那邊也會來人。阿姨,你兒救過我,就當我幫你家忙吧。”
此言一出,空氣安靜了一瞬。
大家都看向貝瑤。
趙小蒼自從霍旭出現,就心臟砰砰跳。優質有錢男人,還是辨認得出來的,而且這男人一來,就又出錢又出力。
沒想到是為了表妹貝瑤!
趙芝蘭也愣了愣,然而現在太,也顧不及想太多,隻是點頭:“你找人,我把錢給你!”
沒一會兒來人了,裡麵匆匆忙忙,霍旭走向貝瑤。
他鮮與說話,然而上帶著二月清冽的香,有幾分外麵的冷意。
霍旭本來不是抱著好目的靠近,卻屢屢有些失神。
“你……你彆難過,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給我說。”
貝瑤目有些冷:“不需要。”
霍旭抿:“你是不是有些討厭我?”
為什麼呢?明明十六歲時,還願意對陌生人生出援手的。可是如今他回國,份也高,卻始終有些討厭排斥他。
在B市時,他刻意創造了好幾次機會和見麵,都暗暗躲開。他送去的禮,貝瑤也沒有收。
不為所,霍旭也是急了,今天才強製這件事。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本來是不懷好意,可是越靠近,越說不清楚心裡的不甘心是什麼。
貝瑤目清,不回答他。
後來天更晚了些,貝瑤過去抱了抱趙芝蘭:“媽,先回家休息吧。”
等貝瑤他們走了,鄧悄悄掐了把趙興:“你看人家閨是個有本事的,那男人一看就是有錢人,還這麼討好貝瑤。你可不許跟你姐生分了,以後我們家小蒼……”
趙興有些煩躁:“我媽才死,你說這些做什麼!”
年後這件事過去了,隻是霍旭不肯收趙芝蘭的錢。
貝瑤有些焦躁,沒有記憶,不明白這個人要做什麼。
趙芝蘭也不喜歡霍旭,原因很簡單。
霍旭給貝瑤外婆找的墓地和各種費用加起來――整整十五萬。
這他麼……住皇陵啊!
然而移進去了,總不可能……
又要麵臨傾家產都給不起的錢,趙芝蘭臉難看極了,力也重。這都是些什麼事啊!天上能不能再掉個餡餅?個獎什麼的?
沒多久就開春了。
開春正好是裴川提前出獄的日子。
男人換上假肢,許久沒有戴假肢,他有些許不適應。
錚海拍拍他肩膀:“年輕人,以後就好好在外麵為國家工作知道嗎?未來社會就靠你們了!”
裴川沒多說,點點頭。他任職通知都下來了,今年夏天就可以去研究所。
然而他心中一直掛念過年時金子帶來的消息――貝瑤外婆病重。@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裴川換了服,他22歲了,眉眼英,不笑的時候分外冷淡。
裴川直接回了C市,天空很藍,外麵的空氣也很清新。
他看見故鄉的一草一木,仿佛已經過去了,陌生又悉。
金子接到他電話的時候還是懵的,兩人一見麵:“臥槽川哥你越獄了?”
裴川冷冷看他一眼。
裴川說:“上次賣件剩下的錢呢?”
金子說到這個就愁:“那玩意兒值錢的,你說最低三百萬,結果人家報價就五百萬,嚇得我趕加了一百萬。最後六百萬,至今……呃……給了趙姨十二萬。”
那沒辦法,總不能天天搞獎,彆人又不是傻子。
裴川頷首。
金子把卡遞給他:“還剩五百多萬。”
金子心複雜:“川哥啊,這些錢真不違法吧?你彆又把自己搞進去了,你要是沒事做,可以來我爸公司當經理啊!”
“……”
裴川剛要走,金子住他:“那個,川哥,你聽我說。前段時間貝瑤說外婆重病,我就關注了下,然後發現……B市霍家那個霍在追。”
裴川腳步頓住,抿。
“外婆出殯的錢、墓地,都是霍旭找的。你有個心理準備吧。”金子咬牙,心裡也不準。
要是彆人就算了,可是霍旭的份,也是不容小覷。
有錢有,還是留學歸來的。
天知道趙姨他們家會不會因為這份恩,更喜歡那個霍旭。霍旭份確實很牛啊,海歸、豪門,長得好,溫的,大多數孩子估計都看得上。
在金子看來,裴川才出獄,不止殘缺……還是個“無業人員”。用什麼去爭人家的兒?
裴川著口袋裡“第一科學研究所”的職書,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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