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花庭軒聽得表幾變, 最後遲疑道：“小師兄，這樣做，對你的名聲……”

楚丹楓拍拍他的肩, 滿不在乎道：“無妨, 我又不在意那些，名聲早就已經那個樣子了，不如利用一回。”

“你道我玉樹臨風, 招人喜歡是理之中的事, 索認下‘花花公子’的名號, 便再冇姑娘肯要了，以後就靠你給我養老送終！”他輕快地眨眨眼, “你不是怕我跑了？這點安全還是能給你的。”

花庭軒僵在原地：“你為了我, 竟願意做到如此地步，可我……”

楚丹楓微微仰臉著他，心道：怎麼樣？相較之下，境界低了吧？格局小了吧？路走窄了吧？剛剛誤會我，又咬我又我，現在是不是特彆後悔？

他揚手掐一把花庭軒的臉, “我疼你不是應該的？走，見師尊去。”

說罷，瀟灑地撣撣袍袖，飄然進了房。

花庭軒跟上去，心裡暖得像是燃起了薪火，小師兄……竟如此待他？

這是他自上輩子起, 都不敢奢的待遇, 如今擺在眼前, 卻有些怯, 覺得自己欺瞞了那麼多，配不上他的好……一切都順利得過了頭，好得不真實。

楚丹楓的瀟灑冇維持多久，剛敲開師尊的房門，就捱了一記眼刀。

楚丹楓：“……？”

孟滄雨盯著他的，瞪了半日，心裡愈發氣悶，嗬斥：“去哪裡野了？小五，你的是怎麼回事？”

楚丹楓：“……”

花庭軒：“……”

想起剛剛那個暴的吻，楚丹楓臉就有點燒，窘道：“師尊，我——”

“行了！”孟滄雨卻急忙打斷，全都在拒絕，一臉的“我不想聽你那些風流韻事”。

“小六你出去，為師同你師兄有話說。”

楚丹楓朝花庭軒使了個眼，把人推出去，又乖乖關上房門，孟滄雨神這才緩和了些，佈下一道隔音結界，平平闆闆地把碧霞閣提親的事說了，“這事，你意下如何？”

本以為楚丹楓會一口答應下來，卻冇想到他當即道：“師尊，徒兒可以拒絕嗎？”

孟滄雨一愣：“你要拒絕？”

楚丹楓雖這樣問，卻也冇抱太大希，看那陣勢，此事恐怕已經鬨得人儘皆知了。

對方是碧霞閣的閣主，多男修破腦袋也想贅，唯一的顧慮就是贅名聲不好聽，可如今是碧霞閣閣主親自上門提親，事關兩大宗門的聯姻，正所謂師門之命妁之言，答應下來，裡子麵子全有，冇有哪個腦子正常的男修會拒絕。

孟滄雨：“為何？”

楚丹楓：“師尊恕罪，丹楓已經有了心上人。”

“你還有彆的心上人？！我是說……戚閣主說，你和家閣主在境中兩..相.悅，”孟滄雨字斟句酌道，“小五，年輕男兩..相.悅……你實話告訴為師，你有冇有對那位閣主……？”

“冇有！”楚丹楓忙道。

孟滄雨：“……”

孟滄雨：“那為何……非你不嫁？”

楚丹楓比他還迷茫：“不知道……”

可畢竟楚丹楓風流名聲已在雙極宗傳遍了，孟滄雨還是不信，又旁敲側擊一番，見真問不出什麼，才道：“民間講究妁之言，父母之命，雖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可這種大事，為師不願草率做主，最開始就想聽聽你的意見，但是……”

楚丹楓警覺起來，一般“但是”後邊都不會接什麼好話。

果然，孟滄雨道：“但是，此時掌門已經知曉，替你答應了下來。掌門師兄那個人，一向以宗門利益為上，恐怕……難以收回命。”

這話倒是真的，楚丹楓做鳥的時候，曾在林滄風的青山居住過一年，深知其為人，說他“宗門利益為上”，不如說他“心中隻有宗門”，是個最合格不過的掌門，以一個小弟子，換兩派聯姻，這樣劃算的買賣他不會不做。

更何況，如今“這門親事”恐怕已無人不知，掌門師伯斷然不會為了他得罪碧霞閣。

見楚丹楓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孟滄雨歎口氣：“掌門如今在碧霞閣，你若執意……”

楚丹楓打斷他：“掌門師伯還在碧霞閣？可有四師兄的下落了？”

孟滄雨搖頭，就在楚丹楓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避而不談時，孟滄雨鄭重道：“魔族和人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這回突然侵羅酆境，殘害年輕一輩弟子，必有蹊蹺——已經查出有鬼修參與其中，助他們驅策境中眾鬼，茲事大，不止咱們雙極宗，聖儒門的符修，須彌寺的佛修……都在碧霞閣商議，所以恐怕你去找，也未必見得到……”

楚丹楓搖頭：“師尊，弟子明白，如今是多事之秋，幾大宗門需要聯合一致對外，弟子不會因為一己之私，擾兩派好。不過……這門親事我自有決斷，既不會讓師門為難，也不會辜負我心之人。”

“……”

孟滄雨最後冇說什麼，隻盯著他看了片刻，意味深長道：“小五，雖說人不風流枉年，但年輕人……還是要節製。”

楚丹楓：“……”

楚丹楓懷疑自己在師尊這裡的形象已經無法挽回了，管中窺豹，他在雙極宗‘花花公子’的形象該有多麼深人心。

他心複雜地辭彆了孟滄雨，便第一時間去找了林姝兒，“小師妹，替我辦一件事，找坤斷峰的唐映冬，替我傳些話。”

林姝兒很痛快：“這有何難？”

但聽完楚丹楓的吩咐，便卡殼了，滿臉問號。

楚丹楓也不與多解釋，隻做深沉狀：“彆問，問就是為了。”

林姝兒：“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楚丹楓歎口氣：“碧霞閣不知為何要招贅我，但們挑男人，是有，呃，.男節的，你唐映冬師姐和戚主是閨中友，的話，更容易相信，唐師妹又是個存不住話的子……這回懂了嗎？”

林姝兒緩緩點頭。

楚丹楓叮囑：“切忌，要自然，才能讓相信。”

許是因為離了原本的劇，林姝兒這一世一點也不腦，辦事爽利，想明白其中關竅之後，便朝楚丹楓一握拳，像是慨萬千地說了句“五師兄放心”，便立即風風火火地出發了。

.

因為“羅酆境”失控的原因還冇調查出來，“師門大比”結束後，除了一些不想惹事端的散修和小門派之外，幾乎都繼續留在了太遊境觀。

這幾日，各派師長都聚集在碧霞閣“開大會”，留守在外的弟子們耳朵也冇閒著，著實聽到了幾則勁的新聞：

據說碧霞閣閣主的胞姐戚柳馨，已經與夫君黎敬大鬨了幾場，純島作一團。

黎敬本人更是被人瞧見，臉上被撓出了幾道印子，披頭散髮，很失統。修真之人點普通外傷不算什麼，一個小小的法咒就能修複，重要的是丟臉。

黎島主乃是宗師級的人，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最難得的是用專一，妻如命，這麼多年來，無論出現在什麼場合，夫婦倆都相敬如賓，越是這樣，普羅大眾越是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戚夫人氣這樣。

傳出來的版本多得很，最離譜的，同時也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黎敬在外有個十八歲的私生子，被戚夫人發現了’。

不論真假，黎敬的“好丈夫”人設坍塌，這對人人欣羨的模範道，反倒了笑話。

……

另一則新聞便是，碧霞閣聲勢浩大給雙極宗下聘之後，便冇了靜，有心人專門去離虛峰所在的客棧探聽，竟發現那些堆了滿地的紅綢木箱子都消失不見了，按理來說，該多擺上幾日，以取昭告天下之意，這是“下聘”的傳統。

眾人都議論紛紛，猜測這婚事大約是黃了，隻不知“準新郎”是哪個倒黴蛋，得而複失，冇了這麼一樁好姻緣，換做是誰得了啊。

“原準新郎”楚丹楓愜意地嘬一顆青梅餞，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小倉鼠。

“小五你彆難過，姻緣這事可遇不可求，以後還會有更好的。”二師姐葉白鹿聲安他，“這事錯不在你，碧霞閣下聘在先，如今又無緣無故取消婚約，掌門師伯、師尊不管，師姐來管！我明日就去碧霞閣問個清楚！”

“咳咳咳咳！”楚丹楓裡的餞突然就不甜了，差點冇把自己嗆死，“師姐，咳咳咳，彆彆彆！”

葉白鹿一邊拍他後背，一邊潑辣道：“怕什麼？你是我拉扯大的孩子，師姐容不得你一點委屈！”

“咳咳咳咳咳……”楚丹楓心道：要是問清楚了，你就不會怪碧霞閣，該反過來揍我了。

“二師姐，小師兄本來也冇看上那醜八怪，”花庭軒適時上前解圍，“我們去了，反倒顯得放不下們碧霞閣的家產似的。”

葉白鹿：“……”

楚丹楓悄悄朝花庭軒豎了個大拇指，坐在角落裝蘑菇的林姝兒也暗自鬆了口氣。

正在葉白鹿很不甘心地準備放棄對峙時，店小二敲門喊道：“幾位客觀，有客人——”

他話音還冇落，一個孩子便踹開門，氣勢洶洶地踏了進來。

那孩子濃眉高鼻，一紅勁裝，得頗為英氣，人見之忘俗，開口便道：“楚丹楓！我有話問你。”

楚丹楓：“？”

這人他絕對不認識，但聲音怎麼有點耳：“你是？”

那姑娘“刷”一下子.出一截寒閃爍的九節鞭，花庭軒麵沉如水，葉白鹿和林姝兒也戒備起來，那姑娘卻渾不在意，一雙明眸隻裝得下楚丹楓，勾笑：“你可認得我了？”

“你是……那位，呃，醜姑娘？”這話出口的同時，楚丹楓就靈一現，扮醜、九節鞭……他之前怎麼冇想到，那不就是戚蘭嗎？！

可是，上輩子他無緣得見這位奇子，隻在原著中讀到過，原著的戚蘭驕橫跋扈，極難相，但境中那個‘醜’相起來很正常啊！他本冇往那方麵想啊！

殊不知，戚閣主是個順驢，若是順了的意，也是講道理的，譬如楚丹楓並不在乎醜，願意捨棄玉樓那樣的人兒，而選擇救這個“醜八怪”，就很合的脾氣。

戚蘭大大方方地自報家門，下一句就險些冇把楚丹楓送走：“楚丹楓，境之中，我觀你人品，知你並非喜好之人，所以傳聞我母親信了，我族長老信了，但我並不信，我要親耳聽你解釋。”

楚丹楓隻覺數道目齊刷刷向自己。

“…………”

“我們出去說吧。”

“就在這裡說！”竟是葉白鹿和戚蘭齊齊開口。

“……”楚丹楓悄悄了把汗，花庭軒站在他側，殺氣騰騰地瞪著戚蘭。

戚蘭不愧是中豪傑，人.皮.麵.撕掉了，為閣主的氣魄也回來了，毫不畏懼地回瞪回去，問：“聽說你早在雙極宗的時候，就已經閱無數？常出秦樓楚館？”

葉白鹿也著楚丹楓——二師姐這輩子最恨輕薄男子——似乎他敢說一個“是”字，回頭就要打斷他的。

而花庭軒也在著他，似乎很怕他當庭反悔，真跟那閣主雙宿雙.飛了，這孩子，原本就冇什麼安全，好像一直不相信自己喜歡他……

楚丹楓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一道數學題，他太難了。

葉白鹿：“那些都是謠言，小五不更事時的一點小事……被大家以訛傳訛，傳得愈發離譜，我們離虛峰一脈家教甚嚴，小五早就改過了，多年來深居簡出，戚姑娘切莫道聽途說。”

戚蘭：“並非道聽途說，這是我的閨中友悄悄告訴我的，而也有據……”

眼見著就要把林姝兒抖出來，楚丹楓忙打斷：“是！我承認。”

所有人都向他。

楚丹楓著頭皮道：“對不住，我的確是個浪子，我……我耐不住寂寞，一直都、都有暗會佳人，那一日我還被、被‘佳人’咬破了，連師尊都看到了，我知道碧霞閣的規矩，最重‘男子貞潔’，是在下配不上閣主。”

這話都是跟林姝兒之前排演好的，因而他說得倒還流利，隻是說到‘貞潔’二字時，還是窘得想找個地鑽進去。

戚蘭滿臉失：“你、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將九節鞭狠狠一甩，憤然道：“果然天下烏一般黑！我還當你……”

葉白鹿也道：“小五你……”

楚丹楓愧得不敢看葉白鹿的眼睛，了一隻鵪鶉，花庭軒瞧得心疼，忽而開口：“其實——”

“其實我也想浪子回頭了！”楚丹楓搶答。

事已至此，人都已經丟了——大不了回頭被二師姐揍一頓——總不能這時候功虧於潰，楚丹楓靈機一，覺得說不定還能挽回一二，藉著剛剛的話頭，說得愈發流利：“因為我心有所屬，便是那個咬破我的人，他很冇安全，會犯渾、孟浪無狀，喜歡撒、擅長瓷，但……這世上唯有他為我哭、為我笑，總把我伺候得妥妥帖帖，心裡眼裡再裝不下彆人，而我……捨不得他難過，這便是……”

這便是“”吧。

花庭軒怔怔地著楚丹楓，險些冇碎靈劍玄水的劍柄。

“所以，戚主，”楚丹楓朝戚蘭抱拳行禮，真誠而歉意地說，“在下心裡已經有了人，隻好辜負主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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