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書還是舊時的模樣,恍惚讓禾晏回到當年剛嫁禾家時候的日子。
不過後來瞎了後,便沒有再將這兵書拿出來過。原以為這書要麼一直沒被人發現,要麼就早已被許之恒燒毀,沒料到如今居然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可是,這書是怎麼到了禾二夫人手中。
“你說,我娘將這書給我,是什麼意思”禾晏看向肖玨,“該不會認出我來了吧”
不等肖玨說話,禾晏又立刻自己搖頭否認,“不可能,就算是上輩子,我與見麵也屈指可數,我是什麼樣子,我娘可能都記不清了,更勿提現在。”自嘲的笑笑,“怎麼現在我也開始胡思想,異想天開。”
可是,當回憶起當時禾二夫人將兵書塞到手中的那一刻時,又依稀約的捕捉到了一點對方眸中的眷和不捨。
這怎麼可能
禾二夫人還有另一個兒,比起自己來,禾心影自小跟在禾二夫人邊,是真正的掌上明珠。不像,連一聲“娘”都沒有喚過。禾晏一直以為,在麵對禾家人時,早已可以做到心如鐵,可剛剛沖進禾二夫人屋中時,看見禾心影與母親睡在一張床上,縱然出嫁後,回府也能與母親這般親昵的夜談,原來也會妒忌。
仔細想想,上輩子的親緣,一直很寡淡。父母如斯,丈夫如斯,雖然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雖然現在邊已經有了陪伴的人,但有些憾,就在那裡,終其一生都無法彌補,如被砂礫掩埋住的口,風一吹,還是空空落落,目驚心。
禾晏不想讓肖玨看出自己的失落,轉了話頭,“不過,這兵書現在剛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先前在賢昌館裡找到的那些手記,到底時間隔得久遠,禾如非也可以藉口說後來字跡有變。這兵書上卻離得不遠,隻要仔細比對禾如非現在的字跡,總會發現端倪,而且正好是兵書,天助我也。”
肖玨點了點頭,“與烏托人的信件往來,時機一到,也能派上用場。”
“禾如非留著這些信件,應該是怕烏托人和徐相過河拆橋,所以留了一手,為防萬無一失,才特意藏在玲瓏匣中。”禾晏思忖,“真不知該說他是狡猾還是愚蠢。”
正是他的多疑,恰好將把柄落在了別人的手上。
“這東西我收著反而不安全,”禾晏想了想,對肖玨道“還是你收著吧。禾如非再怎麼膽大妄為,應當也不敢去肖家撒野。”
抬頭看了看天,過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今日整整耽誤了一夜,“我要回去了,等下天亮了,禾如非該派人搜查整個朔京。我怕出事。”
“我送你回去。”
禾晏點了點頭,雖然竭力裝的如常,不過禾二夫人的事,還是沉甸甸的在心頭。雖然當時要挾禾二夫人給自己開門一事暫且無人知道,可誰知道禾如非會不會懷疑上禾二夫人。就算是禾家人禾如非如此心狠手辣,待能下狠手,禾二夫人又如何禾元亮本就不顧父誼,那麼夫妻誼,又能剩幾分
“你放心,我會派人潛禾家,看著禾二夫人。”似是看出了心中擔憂,“不會讓有事。”
禾晏抬眼看向他,稍稍鬆了口氣,“如此,多謝你了。”
縱然這般,看起來還是有些悶悶不樂,肖玨目清清淡淡的掠過,道“禾晏。”
“什麼”
“再過兩日,是我的生辰。”
禾晏“哦”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抬起頭,“那你有什麼想要的,我可以買來送給你。”
“你有錢嗎”他問。
“你上次不是給了我一筆銀票嗎”禾晏回答的很順溜,待看到他的神,又訕笑一聲,好像拿別人的銀子給別人買賀禮是有些不對,“可是我就隻有你給我的那些錢了啊。”
“我刺繡工也不好,要讓我一兩日繡出什麼帕子,也不可能。你怎麼不早說,現在要我做也來不及了。要不我去給你撿塊石頭,用斧子劈你喜歡的形狀”
在涼州衛的時候,楚昭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撿石頭,或許他們富家爺都有這樣古怪的癖好。
肖玨臉一沉,似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麼”禾晏湊近他問。被肖玨這麼一打岔,方纔低落的緒倒是緩解了不,至眼下,是真心實意的為肖爺的生辰賀禮心起來。
“我要去逛夜市,”肖玨掃了一眼,“你帶上銀票,我看中什麼,你就買給我。”
這下禾晏聽明白了,肖二爺是想要被人寵著的覺,不過這種事慣來都是男子陪子出來逛夜市,給子買花買玉買珠釵,怎麼到了這頭,就反了過來
“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匪夷所思的好。”禾晏背著他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肖玨挑眉。
禾晏轉過,笑瞇瞇的答“我是說,既然是我們爺的生辰心願,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為你達。不就是逛夜市嘛,我把銀票全都帶在上,你想要什麼都給你買,怎麼樣”
孩子的臉近在咫尺,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與對方的距離近的過分,肖玨微微側頭,角微微一翹,道了一聲“嗯。”
肖玨夜裡將禾晏送回府後,已經很晚了。禾晏乾脆上塌好好睡了一覺補眠,待醒過來,已經是晌午。青梅做好了午飯,禾晏著惺忪的睡眼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問“青梅,今日外頭可有什麼新鮮事”
青梅正幫著禾晏盛湯,聞言驚訝的開口,“姑娘,你怎麼知道外頭出事了一大早奴婢看您睡得香沒敢醒您,去街上買菜的時候聽說,飛鴻將軍府上昨天夜裡遭賊了,飛鴻將軍屋中有名貴失,如今城門已經封了,府正在四搜查可疑人士呢。”說罷,又自顧自的唸叨,“可是世上怎麼會有這般膽大的賊子,居然去飛鴻將軍府上盜,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並不知道,那個膽大的賊子正坐在桌前,不慌不忙的喝著碗裡的熱湯。
禾晏隻要一想到現在禾如非慌張的如無頭蒼蠅的模樣,心中就爽快的不行,連湯都要多喝幾碗。想來以禾如非的多疑子,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不,應當說,隻要那幾封信沒被找到,禾如非就會一直如坐針氈,夜不能寐。
實在是大快人心。
禾晏猜測的不錯,此刻的禾府上下,正是一片狼藉。
昨夜到現在,朔京城裡可疑的人全都被查了一遍,到現在也沒下落。禾如非臉難看至極,下人們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的黴頭。
“如非,現在該怎麼辦”禾元盛張極了,能讓禾如非如此大費周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的失,他已經約猜到了一點。這東西落在別人手中,就是能致死的把柄,何況是如今的局麵。
“父親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禾如非冷冷開口,“來人出府上如無人之境,對府上各瞭如指掌。連我書房中的暗格都知道,還能開啟玲瓏匣”
“你是說,府中有細”禾元盛問。
“未必沒有。”禾如非道。
“可是如今府裡的下人都是家生子,況且你的書房,除了你自己,下人都進不去,更不要提書架上的暗格。如有會是誰難道”禾元盛眼睛一瞇,“你懷疑是你二叔”“他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個腦子。”禾如非眼中閃過一鄙夷。禾元亮如今更不堪大用,是以眼下府中有事相商時,禾如非都懶得他。禾元亮也樂得輕鬆,他本就不是能擔的住事的人,人生中唯一做過的有用點的事,也就是養了禾晏這個兒,除此之外,廢一個。
“那你懷疑”
“二叔是沒這個膽量,二嬸可未必。因為禾晏的事,隻怕早就對我們心中存怨,人從來都是用事,焉知會不會因此懷恨在心,做出什麼出人意料之事。”
禾元盛眉頭一皺,“如此,這個人留不得了。”
禾如非搖頭“現在不可輕舉妄,若真是也好辦,至可以順藤瓜找出幕後主使,而且多個人質在我們手上,日後也方便行事。”
“可留著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隻要不讓出府,邊留人看著,活著也無妨。”禾如非冷道“隻是昨夜禾心影也回府了,回府當日,府中就進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禾心影”禾元盛沉下臉,“是禾家的人,也敢”
“隻是懷疑罷了,”禾如非打斷的話“找人接近邊人,看看是不是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二嬸如果想保住禾心影,應當不會告訴真相。隻是許之恒近來有些古怪。”
想到許之恒,禾如非又是一陣不悅,同這樣的蠢貨合作,大概是最令人煩心的一件事了。
“此事給我,”禾元盛沉思片刻,“你留在府裡等訊息。”起出了門。
禾元盛離開了,禾如非一人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緒難平。如禾元盛所說,第一個想法就是府中有,所以才會對府中路徑瞭如指掌,可他心裡清楚明白的知道,書房裡書架上的暗格,並非可以探尋到的,還有玲瓏匣。
當年禾晏將玲瓏匣到他手中的時候,曾經說過,普天之下,除了他們兄妹二人,再無人可以開啟此匣。後來禾晏死了,天下間就隻有他一人才能開啟,因此禾如非才會將幾封信放於匣中。隻是為了讓自己更安心一點,他又在匣子多做了一層機關。
原因為這輩子都不會到這機關,沒想到昨夜居然能聽到哨聲。玲瓏匣被開啟了。
要麼,是禾晏當初在說謊,除了他們二人以外,天下間還有第三人知道這匣子如何開啟。
要麼
他的眼前浮起許之恒恐懼的神,聲音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慌。
“是是禾晏,回來了回來了”
“啪”的一聲,桌上的茶杯被禾如非猛地拂到地上,他站起來,看向墻上的長劍。青瑯蒼翠清幽,發出淺淺澤,他狠狠扯了一下角。
回來了他也不怕。
接下來的一日,飛鴻將軍府上鬧賊了的事傳的沸沸揚揚,但一直都沒能找到賊子落腳何。整個朔京城飛狗跳,好不熱鬧,禾晏倒是難得的過了一天輕鬆日子,隻在家裡喝茶睡覺,看的青梅都有些詫異。
到了兩日後,這天夜裡,天早早的黑了,外麵沒有下雪,難得是個晴夜。禾晏梳洗完畢後,打算與肖玨出門。
之前在夜探禾府過後,肖玨曾對說過,今日是他生辰,要禾晏陪他一道去夜市。約好了在家門口見麵,估著時候不早,禾晏也該出門了。
青梅給挑了一件銀紅的彩繡藤文小衫,下罩同的煙羅織錦長,又心梳了個百花分髾髻,髾尾垂於肩上,倒是顯得可了幾分。禾晏在鏡子前左右端詳了一番,頗不自在,“這穿的也太過花哨了一些,今日是肖玨生辰,不是我生辰,何必如此隆重”
青梅一邊往耳朵上戴一對珊瑚耳環,一邊笑著道“可是姑娘,你是要和肖都督去逛夜市啊。夜市上那麼多人在,肯定會認出你們二人。當然得隆重一些,畢竟要出去給人看的。”
禾晏擋住試圖還給自己腦袋上繼續釵的作,“行吧,這樣就好了。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說罷,便要去取放在箱子上的那件兔披風來。
這披風是原先的禾大小姐箱子裡的,在大小姐的中,唯有這一件看起來素凈一點,禾大小姐大概不太喜歡這件披風,所以被在了箱子底下。但這是禾晏能找到的最暖和的一件了。說起來,剛醒過來的時候,禾晏瞧著大小姐的弱弱,一陣風就能颳倒,可在的箱子裡,卻全都是薄如蟬翼的,似乎從不過冬天似的。
禾晏拿起披風,正要披上,被青梅一把奪了過來。
“你乾什麼”莫名其妙。
“姑娘穿上這件就行了,這披風還是別拿了吧。”青梅看了看手裡的兔披風,“這件已經很舊了,穿起來略顯臃腫,夜裡燈火之下,不襯人。”
禾晏無言片刻,“可不穿的話會冷啊我就穿這件子出去,會被凍死。我總不能為了好看連子都不顧了吧。”
可一向好說話的青梅今日卻十分執著,“不行,姑娘,好看和冷之間,當然是好看更重要。況且你要是自己穿暖和了,讓肖都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想啊,”青梅循循善,“你倆不是去夜市了嗎肖都督定然會穿著外裳,姑娘你越冷,正好顯得你弱需要人照料,肖都督一看,心疼了,就會將自己的外裳給你穿上,對你們之間的關係必然大有進益。”
禾晏一聽,匪夷所思的開口“這什麼歪理他若把裳給了我,他不也會冷嗎合著我倆必須得凍壞一個,什麼仇什麼怨啊”
“這怎麼能算是歪理呢”青梅振振有詞,“天下間的男子,多會憐惜弱弱的子。姑娘你什麼都自己來,肖都督豈會意識到你需要照顧。您別不信,這可是赤烏侍衛親口告訴我的,他既是男子,又是肖都督的近侍,肯定很瞭解肖都督,就照他說的做,準沒錯。”
禾晏“”
赤烏有病吧日不去幹別的就去琢磨這個青梅好好的一個丫頭都被帶偏了。肖玨是那種憐香惜玉的人麼君不見當年山上狩獵,多姑孃家穿的薄薄的來觀看,往肖玨上生撲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也沒見肖玨把他的貂裘給誰穿。
“你這都是無稽之談,胡說八道”
青梅把禾晏往門外推,“反正姑娘您今日不能穿這兔披風出去,您就聽婢子的一回。”
“啪”的一聲,門被關上,險些撞上了禾晏的鼻子。禾晏對著這門真是哭笑不得,不過眼下時辰也不早,要是等下禾雲生下學回來,要是知道禾晏夜裡與肖玨一道出門,又是不了一通吵鬧。禾晏想了想,也罷,這子骨在涼州衛風吹雨打都住了,也結實的很,不至於風一吹就倒,如此,一夜應當無礙。
思及此,便抬腳出了門。
好巧不巧,剛一出門,一輛馬車就停在了門前。飛奴做車夫已經做得得心應手,肖玨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今日穿了一暗藍繡蟒紋的錦袍,外罩黑狐皮披風,檀木簪,墨黑長發垂在肩頭,格外風流昳麗,看過來的時候,燈火襯的鼻梁筆,薄分明,一雙眼睛如秋水般人。
禾晏吞了吞唾沫,事實上,以自己的姿,與肖玨同時站在此,隻怕眾人憐香惜玉的也不是自己。
青梅實在是多慮。
禾晏肖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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