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抱著路哥兒,一路都在祈禱孩子不要哭,好在路哥兒似乎覺到什麼,這一路雖然手腳蹬,但好在并沒有哭出聲。
可是這種幸運,在外邊突然變的火把,以及陣陣跑步聲中戛然而止。
楚錦瑤摟著路哥兒的手不由變,外面的變故發生在瞬息間,可想而知,楚錦嫻被識破了。
楚錦瑤不知道現在該慶幸楚錦沒有被誤當為太子妃,不會有命之憂,還是該擔憂自己現下越發糟糕的境。
扈將軍得知他費大力氣抓住的子并不是太子妃后震怒,他詢問了發現楚錦嫻的那幾個士兵后,很快就推斷出,真正的太子妃沒有跑遠,就在附近。
這個村子攏共就這麼大,這里是平原,村外是一垅垅整齊的耕地,本沒有藏之地,一旦跑出村子便是主暴,所以楚錦瑤能躲藏的地方實在有限。
扈將軍即便篤定現在京城里也是大,但是這里是京郊,他到底不敢耽擱太久。眼看時辰一點點過去,扈將軍再也沒有耐心,也懶得弄先禮后兵這一套文人把戲,直接將村子圍起來,讓士兵把逮住的幾個人推到前面,高聲沖著寂靜黑暗的夜空喊話:“前線兵敗,社稷危急,有不軌之徒趁擄劫了太子妃,現在就躲藏在里面。扈將軍奉命前來迎接太子妃回朝,若是你們就此收手,將太子妃送出來,將軍饒你們不死,若不然……”
士兵錚地一聲出刀,飛速架到前面幾人脖子上:“若你們還是執迷不悟,那這些同黨就是你們的下場。”
楚錦嫻覺到脖子上的冷意,害怕地閉住眼睛,心里卻在默念,不要出來。
楚錦嫻堅信以太子對楚錦瑤的看重程度,朝廷不會放棄楚錦瑤,只要楚錦瑤能活著回去,那路哥兒就有生機。
一個是拼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一個是自小離家命運多舛的同胞妹妹,他們都不該喪命在這種狼子野心之人手中,他們理應好好活著,比誰活的都好。
夜空依然寂寂,只能聽到風吹過曠野的聲音,扈將軍眼神狠,對著手下比了個手勢。
收留楚錦瑤一行人的莊家婆媳也被押了過來,們被士兵暴地推著跪在地上,扈將軍緩緩地說:“這兩個便是剛才包藏叛黨的婦人,你們替叛黨撒謊,便犯了通敵叛國的死罪,來人,先拿這兩個熱熱刀。”
冰冷的彎刀高高舉起,這兩個無辜的婆媳就跪在楚錦嫻邊,不忍再看,閉著眼轉過頭。
莊家婆媳像木偶人一樣跪著,楚錦妙混在人群中,看到這一幕真是說不出的解氣:“活該,現在后悔方才救了吧。就是一個災星,自己步步高升,卻讓周圍人各個倒霉。”
從宮,到楚錦嫻的陪嫁丫鬟,再到媽、村婦,這些人素不相識,甚至彼此之間都沒有流,但都不約而同、小心翼翼保護著同一個信念。然而這個珍貴又脆弱的卻被一個子惡意揭穿,這個人,甚至曾是楚錦嫻和楚錦瑤的同府姐妹,長興侯府養育了十三年的四小姐。
楚錦嫻閉著眼,第一次生出這樣強烈的憎惡。對不起莊家婆媳,楚錦嫻甚至在想,當初在楚錦妙小時候,為什麼沒有掐死這條毒蛇。
彎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冷,幾乎帶起風聲,楚錦嫻忍了一會,愕然睜眼,沒有聽錯,確實有破空聲,只不過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舉刀的士兵還維持著原來的作,但是他眼睛無規則放大,口咕咕地滾著,再往下看,他的口著一冷箭,箭尾的羽翎還在微微,就著跳躍的火,約能看到朝廷林軍的標志。
士兵一箭穿心,再也支撐不住站立的姿勢,仰面朝后轟然倒地。扈將軍死了一個手下并不見心痛,相反,他眼中躍出不正常的興亮,眼睛死死盯著前面,脖頸上的青筋都在搐。
蕭條冷肅的鄉道盡頭,一個影正靜靜站立著,黑暗慢慢后移,的面容也顯在眾人眼前。
看到面容的那一瞬間,扈將軍就確定了,眼前這個,才是太子妃。
沒有緣由,也不要再找人佐證。雖然穿著布荊釵,邊沒有盛大儀仗也沒有奴仆如云,但是扈將軍敢確信,這才當得上能讓皇太子不遠千里求娶的貌太子妃。扈將軍剛才還覺得太子妃的姐姐當真是人,然而現在看來,還是他見過的人太了。
天下英雄人,盡帝王家。扈將軍見到楚錦瑤后渾都沸騰了,這等子第一眼就能讓人聯想到權勢、財富和地位,因為沒有足夠強悍的權勢,本守不住這等人。這才是龍子皇孫才能消的,扈將軍對王權的在這一瞬間達到頂峰,男人一生追求無非就是權力和人,只要踏上那個位置,他能擁有的,便是眼前這種幾乎算是榮耀的人。
“太子妃。”扈將軍沒有詢問,直接篤定地說,“下聽說您被叛黨挾持,特來救駕,太子妃驚了。”
楚錦瑤面容被前方的火映亮,另半個還站在黑暗中,看向前方的人群,一個人高馬大的武人被人簇擁著,想必便是這一切的元兇,莊家婆媳被推到在地上,楚錦嫻也被人用刀架著脖子,楚錦瑤甚至還看到了暢和園的幾個宮人,們竟然也被綁來了,這個武夫還真是膽子不小。
楚錦瑤在看著來人,對面的人也在看著。楚錦嫻眼神里滿是不贊同,楚錦瑤看到了,對姐姐安一笑,方才決定出來的時候,便將路哥兒給一個侍衛,讓他帶著路哥兒去找趙家,或者,去找秦沂。
如果熬不過這一關,至,姐姐的脈還能流傳下去。
楚錦瑤輕輕一笑,顯然又給對面這群狂徒造不小的沖擊。楚錦瑤不屑于理會,正打算收回目,突然掃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楚錦妙?楚錦瑤恍然大悟,怪不得楚錦嫻的計策失敗了,也怪不得這個武夫會帶人圍到這里。楚錦瑤記得段瑩華說過,楚錦妙被長興侯府關到莊子里,由婆子仆婦嚴加看管,若是平時便罷了,世道一,遠離京城的莊子最容易自陣腳,楚錦妙由此找到機會逃出來也不難實現。只是楚錦妙邊的那個丫鬟不見了,想必,這個丫鬟也和蘇家一樣,了楚錦妙的踏腳石了吧。
關押楚錦妙的莊子和暢和園在同一個方向,而楚錦妙和楚錦瑤湊巧選擇同一個村子避,這大概就是們倆的孽緣吧。
就像建興七年,楚錦瑤和楚錦妙同在那場戰中出生,同為孩子,甚至連出生日期也相差無幾,趙氏隨手一指就指住蘇家時,大概那一刻就已經注定,楚錦瑤和楚錦妙,必有今天這一劫。
就如被迫長在同一個地方的禾苗和莠草,養分只有這麼多,所以良莠之中只能一個能過得好。前半部分是楚錦妙搶了楚錦瑤的養分,錦玉食,萬千寵,后來楚錦瑤在命定玉佩的幫助下扭轉自己的人生,一步步往上走,直到達到距離天下子至尊之位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日益強大,楚錦妙就只能在貧困中掙扎著枯萎。現在,楚錦妙積蓄良久,在命運的偏持下給了楚錦瑤致命一擊。楚錦瑤如今可謂命攸關,可是看著人群對面的那個子,心緒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們倆相互折磨這麼久,也終于到了徹底了斷的時候。
真假千金,真假人生,真假份,既然只有一個人是真的,那也只有一個人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今日這一局注定你死我活,因為無論誰贏了,都不會放過對方。
“太子妃,請您到后方暫歇片刻,下這就剿滅這些黨。”
“黨?”楚錦瑤不屑地笑了,“你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何必還給自己找這種虛偽的名頭。想造反就大大方方地說,我還能高看你一眼。像你這樣鬼鬼祟祟,欺怕,外敵在前不思抗敵,反而仗著武力殘害手無寸鐵的百姓,你的這些行徑,不過是個投機小人罷了。”
扈將軍沒想到一介流竟然能說出這種鏗鏘尖銳的話,他以為這種貴族眷不過是徒有其表的金雀,針尖大點的事就能嚇暈過去,誰有權勢們就跟誰。可是方才楚錦嫻假扮太子妃引開追兵的時候他吃了一驚,現在聽到楚錦瑤的話,扈將軍越發意外。
扈將軍心中的探究愈發濃烈,待他就霸業,他有足夠的時間探究這些滴滴的貴族眷,不過現在,他卻不能浪費時間了。
“太子妃好口舌,可是你愿意站在寒風里拖延時間,本將軍卻沒這耐心。來人,去請太子妃過來。”
幾個士兵模樣的人剛往前走了兩步,方才還寂靜無聲的鄉道兩邊立刻跳出好幾個暗衛,像是殺人機一樣收割人命。可是暗衛即便再訓練有素也敵不過對方人多,眼看他們且戰且退,楚錦瑤默默握了袖中冰涼的匕首。
楚錦瑤不由抬頭朝蒼穹去,今日風大,萬里無云,滿天星斗仿佛被寒風亮了一般,夜空黑的驚人,星辰也亮的驚人。楚錦瑤在心里道了聲抱歉。秦沂,接下來的路,我大概沒法陪你走下去了。
愿你早日君臨天下,重匡朝政,萬國來朝。
楚錦瑤被暗衛不風地護在中間,但保護圈卻在一點點小,楚錦瑤緩慢地堅定地出匕首,眼神平靜,仿佛站在富麗堂皇的宮闕深撥香,又仿佛在眾人簇擁中翻看一張仕圖,平靜的一如往昔,幾乎讓人懷疑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太子妃(錦瑤)!”
人群中驚呼聲頓起,楚錦瑤沒有理會這些語氣各異的呼喊,已經將匕首橫在嚨前。脖頸修長纖細,只需輕輕一割,便能迅速地結束這條麗的生命。
皇帝被俘,秦沂就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君王,這是天生就屬于他的榮耀。楚錦瑤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阻礙他,哪怕那個人是自己。
太子妃帶著未出世的孩子自刎殉國,這個消息必會極大的刺激民心和軍心,秦沂重整軍隊,討伐黨,必然是民之所向。相反,如果有一個被扣押的太子妃,他束手束腳不說,民間也會對東宮多有攻訐,楚錦瑤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暗衛當然知道楚錦瑤要做什麼,但是無人阻攔,是他們不忠心嗎?顯然不是,他們在用命抵擋著前方的刀劍,拼著自己傷也在保護楚錦瑤。
忠孝同為禮教中最崇高的名,可是忠卻比孝復雜太多。楚錦瑤沒有時間再想忠孝這種人生難題,幾乎就在狠下心手的同一瞬間,突然有凜冽的風聲傳來,隨即,四周響起噗通噗通的倒地聲,約還有戰馬打響鼻的聲音。
扈將軍驚駭地回頭:“不可能,為什麼沒有馬蹄聲?”
其實扈將軍再想想就能明白,對于他這種在底層沉浮的武夫來說很難,但是對于不遠那座經歷了許多次鮮政變的古城來說,如何讓馬蹄在夜間不發出聲音,實在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最簡單的,用棉布包著就。而扈將軍的人馬還在夜間點著火把,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前后夾擊,方才還嚴整的人群頓時大,被押過來做人質的小孩子到驚嚇,哭聲頓起。楚錦嫻趁推開看押的士兵,顧不得貴的形象,趕往路邊跑去。扈將軍這種時候當然沒心管那幾個眷宮眷,他邊連著飛過三只冷箭,箭來勢又疾又利,帶起的箭風幾乎把人的皮刮疼。他約聽到對面出來氣急敗壞的喊聲,下一刻,扈將軍終于看到了這幾箭的主人。
那一刻,扈將軍甚至還有心思想,聽說當今皇帝的那對姐妹花皇后便是難得一見的人,照這樣看,傳聞應當不假。
可是沒等扈將軍想完這個冒犯又放肆的念頭,他的肩膀便傳來一陣劇痛。他忍著痛一聲不吭,大喊了一句“撤”,就率先朝黑暗中奔逃而去。
跟在秦沂后、匆忙間湊起來的衛軍真是要瘋了,天子已經被活捉,如果太子再出什麼問題,那他們真的可以原地自盡,沒必要回去了。他們出京前就再三勸阻,讓太子不要離開京城,可是沒有任何用,現在見著了臣賊子,太子竟然比其他人沖的還快,幾乎離保護圈,沖在了最前面。
他們嚇都要嚇死了。
其實這個時候,秦沂也是一樣的心。
他用箭退了扈將軍,一旦對方離危險區域后,秦沂立刻調轉馬頭,朝另一個方向飛馳而來。變故發生在一瞬間,楚錦瑤只聽到對面傳來慘,還不等反應過來,便看到一個人沖破人群和暮靄,戰加,快馬如飛,馬蹄幾乎踏碎了滿地月。
楚錦瑤用力地眨了眨眼,終于確定眼前看到的不是臨死前的幻象。顧不得外面危險,立刻撥開暗衛朝前跑去:“殿下!”
秦沂飛下馬,三步并作兩步接住了楚錦瑤,幾乎是用盡全力氣將抱進懷里:“你做什麼傻事!”
楚錦瑤沒有聽懂這句話,下意識地想回抱住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里還攥著匕首。
秦沂已經反手奪過匕首,遠遠踢開,寒劍一樣的目殺氣沉沉地掃過后面的暗衛:“誰給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