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年,三年的時間能改變許多事,比如剛出生時細弱的像小貓一樣的皇子,隨著年紀長大逐漸展出可怕的破壞力來,比如太上皇在西休養,漸漸也承認現實,一心過起自己的樂生活,再比如建元末年大傷元氣的大燕朝,經過三年的修生養息,于今年初夏痛擊瓦剌,大獲全勝。一時之間,舉國都在歡呼皇帝的英明果決,甚至有人上書,稱頌秦沂文武功,中興燕朝,乃是堪比開國皇帝的一流人。
當然了,這些話是出于真心還是為了拍馬屁,那就見仁見智了。
因為邊關大勝,大燕朝終于出了建元末年皇帝被生擒的憋屈氣,前朝歡欣鼓舞,后宮的氣氛也很高漲。這三年楚錦瑤陸陸續續放了許多宮出宮,秦沂也大力裁剪朝廷的冗雜,重用能臣推行新政,國庫日益盈,后宮的拖累也越來越小,前朝后廷都展出一種昂揚進取的勢頭來。
群臣興致很高,秦沂便在前朝舉辦了一場慶功宴,以表彰立功的將士,楚錦瑤也同樣在后宮舉辦宮宴,宴請這次功臣的眷,除此之外,京城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全部邀在列。
這次本便是為了高興,楚錦瑤不想讓下面的人太拘束,便將宴會地點設在花園旁。從宴客之地出來便是花園,花園中涼亭都有茶水伺候,不時有宮人穿梭其間,可以說考慮的十分細致。開宴前,近臣家眷早早就進了宮,過來陪楚錦瑤說話。段瑩華進門時剛好被大皇子撞了一下,段瑩華“哎呦”一聲,連忙扶住大皇子。
“大皇子,你可得慢點跑。”
“是世子夫人來了。”楚錦瑤和楚錦嫻坐在室,聽到聲音,楚錦瑤沒,楚錦嫻卻站起來迎接段瑩華。楚錦瑤看見被抱進來的孩子,真是氣得頭疼:“秦弘晏,你撞到了舅母,還不快賠罪?”
段瑩華哪敢讓這位祖宗賠罪,大皇子是現在宮里唯一的孩子,還是皇后的嫡出長子,如果沒有問題,過幾年便要商議立太子的問題了,段瑩華怎麼敢真讓秦弘晏請罪。段瑩華連忙說:“皇后娘娘這是說哪里話,大皇子沒摔著就是萬幸,我這麼大的人,撞一下又不礙事。大皇子,你沒被磕著吧?”
秦弘晏因為小時候早產,最開始一直很弱,楚錦瑤和秦沂都很心疼他,所以難免驕縱著一些。好在這個孩子像秦沂,隨著后來長大,子骨越來越好不說,鬧騰程度也是驚人的。只要他在宮里一日,楚錦瑤這里就沒有消停的時候。宮人們都順著他,就連兩邊的長輩也對他予取予求,秦弘晏胡鬧起來就越發有底氣。楚錦瑤一見這還能行,只能越發細致地管教他,就比如現在,楚錦瑤嚴厲地看著他,口中滿滿都是不容置喙:“我之前是怎麼教你的,沖撞了長輩,還不道歉?”
秦弘晏一見娘親沉下了臉,頓時安分了,老老實實給段瑩華行禮道歉:“舅母對不起。”
段瑩華趕說:“沒事沒事。皇后娘娘對皇子約束真是極嚴,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何必為難大皇子,別把他嚇著了。”
“他被嚇著?”楚錦瑤沒好氣地看了秦弘晏一眼,“你們別小看他,他心里鬼著呢,誰會順著他誰不會,他心里門清。在他父皇面前,你看他敢不敢這樣。”
楚錦嫻聽了笑道:“他本來就小,以后還有跟著太傅進學,日后的苦日子還多著呢。我們這些姨母舅母不寵著他,之后還能指誰?大皇子,以后跑的慢些,殿里的人都比你大,你撞到了大人上沒什麼,如果撞到花瓶、桌子這些有棱角的東西上,傷的就是你自己了,你懂嗎?”
秦弘晏憋著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大姨。”
秦弘晏去看楚錦瑤的臉,可憐兮兮地爬上去拽楚錦瑤的角:“娘親,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
秦弘晏年紀小,再加上皮白凈、長得好看,現在這樣可憐兮兮地求原諒,立刻讓周圍一圈人心都化了。楚錦瑤剛才呵斥本就是教導的意味多,現在看見他這樣,哪里還能生的起氣。輕輕地點著秦弘晏的額頭,無奈地說:“你呀!剛才發生了什麼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現在這樣,打算騙誰呢?”
秦弘晏抱著楚錦瑤的袖子,仰著臉撒,楚錦瑤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將他抱起來。父母寵的孩子似乎天生就會撒,秦弘晏顯然是其中高手,周圍的眷看到這一幕又是羨慕又是歡喜地笑:“大皇子聰明伶俐,這是在哄皇后娘娘開心呢。”
秦弘晏見楚錦瑤不再生氣,立刻又轉晴,臉上的表也活泛起來。他眼珠子轉了一圈,放在楚錦嫻上:“大姨,路哥兒呢?”
“什麼路哥兒,你要表哥。”楚錦瑤無奈,因為們幾個人天“路哥兒”“路哥兒”的,時間長了,這個鬼靈竟然也起“路哥兒”來。趙路還比他大呢,小名豈是他能的。
秦弘晏才不管這些,年齡相近的孩子總是不肯對方“哥哥”或者“姐姐”,秦弘晏從小寵,更是不肯。楚錦瑤和楚錦嫻姐妹關系很好,而因為當年西郊遇險的事,秦沂對楚錦嫻和趙家也很是禮遇,路哥兒和秦弘晏年齡相近,秦沂就有意讓路哥兒以后做秦弘晏的伴讀。這對雙方大人來說當然是好事,因此,兩個孩子也越走越近,幾乎是從小一起玩大的。
楚錦嫻見秦弘晏問起自己兒子,溫地笑著說道:“他昨天沒睡好,進宮的時候有點乏,現在在配殿睡覺呢。你去配殿看看,他應該睡醒了。”
秦弘晏“哎”了一聲,從楚錦瑤膝頭跳下,噠噠噠往外面跑去,后的宮太監嚇了一跳,一大群人趕追上。楚錦瑤目一直看著秦弘晏,直到他跑遠再也看不到了,這才收回視線。
段瑩華說:“大皇子這幾步跑的真是伶俐,以后運天分肯定好。我們家大姐兒就不如大皇子腳有力。”
段瑩華前年生下頭胎,雖然是個姑娘,但也是長興侯府第一個孩子,很得們這些長輩寵。尤其是楚錦瑤和楚錦嫻都沒有兒,看著這種香香的小姑娘真是的不行。楚錦嫻安道:“姑娘怎麼能和男孩比,而且大姐兒才多大,比他們這兩個小了一年多兩年,怎麼能放在一起比。等再過一段時間大姐兒就滿地跑了,到時候你麻煩還來不及。”
說起孩子,哪家的父母都有許多擔心,但是即便擔心也是歡喜的。段瑩華出笑容,說道:“借大姑吉言。可惜現在離不了人,不好抱進宮來,不然也能和這兩個表哥一起玩了。上次回去,一直念叨著找哥哥玩呢。”
自從當年楚錦妙的危機過去后,段瑩華和二爺的夫妻增進許多,雖不至于如膠似漆,但是兩人彼此、彼此敬重卻是沒問題的。段瑩華的心思并不難猜,雖說大姐兒如今還小,但是青梅竹馬這種東西總是不嫌多的,先和兩個表哥一塊玩鬧著,日后無論是趙家大公子還是大皇子,都是一等一的良婿。即便兒姻緣沒,有兩個日后就必然不低的兄長看護,也是好事一樁。
今年春起楚老夫人的越發不行了,不再有曾經明強勢大家長的模樣,而是出一個老人的疲態來。楚老夫人漸漸撒了權,將府中事務都到段瑩華手上來。
段瑩華極為要強,在娘家要強,嫁人后越發不肯服輸,因為嫁的人家是后族外戚,如今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煊赫之家,段瑩華不肯被人小看,辦事越發益求。長興侯這些年走哪里都帶著二爺,培養移權的意味非常明顯,二爺為人低調恭謙,一點都沒有皇后兄長的跋扈張揚,他的低調引來許多人家的好評。外面守禮有規矩,府有段瑩華一把抓,任誰來了長興侯府都要贊嘆一聲。
而趙氏這些年郁郁寡歡,直到大姐兒出生,見到這種的小姑娘,心腸一下子就被勾了。不知是不是為了彌補當年的憾,趙氏對大姐兒尤其用心,近乎是親力親為。府中許多人都猜測趙氏是為了補償,如今楚錦瑤和趙氏已經離心,趙氏一生走了許多彎路,現在只能把滿腔愧疚轉移到大姐兒上,仿佛這樣就能彌補當年的錯。趙氏一心養孫,并不手府中事務,段瑩華也因此能騰出手來持中饋。
娘家蒸蒸日上,眼見在走上坡路,楚錦瑤見了也唯有舒心。楚錦瑤聽到屋外傳來秦弘晏和路哥兒玩鬧的聲音,邊不由出笑來,兒自有兒孫福,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個兒去心吧。
“皇后娘娘,輔國公夫人帶著眾位小姐來給娘娘請安。”
楚錦瑤回過神,笑著說道:“快請。”
前來請安的人家越來越多,楚錦瑤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眾人移居宴會廳。等前朝傳來秦沂開宴的消息后,楚錦瑤也對著臺下眾多目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慶賀邊關大勝,這是舉國同喜之大幸,故設宴為此戰功臣慶功。眾夫人小姐不必拘束,開宴。”
楚錦瑤率先舉起酒杯,下面傳來窸窸窣窣地舉杯聲,在眾多附和聲和道喜聲,楚錦瑤仰頭飲盡杯中之酒。一杯酒下肚后氣氛眼見的活躍起來,宴席賓主盡歡,宮宴結束后,楚錦瑤又帶著眾人移駕戲臺看戲。
高臺之上,楚錦瑤一人占據最好的視角,能在旁邊陪著的都是萬眾矚目的紅人寵臣。戲臺過半,一個宮人匆匆上臺,附在楚錦瑤耳邊說了什麼。
楚錦瑤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