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蔣丞發火了,這件事顧飛大概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爛肚子裡就行了,偶爾反個胃都會覺得胳應,更彆說是這麼說出來,還是說給蔣丞聽。
不過既然說了,他也就沒有太多瞞,除了那天還被小冰那幫人拿來開賭局這種不太重要的細節。
他害怕的事兒很多,有些本覺察不到,甚至在潛意識裡害怕了很久了,才會突然驚覺。
他害怕蔣丞會同他,會心疼他,會產生某種要救他於水深火熱當中的念頭,或者“我絕對不能傷害他”這種繩索一般的想法。
蔣丞是個天真而衝的人,他很喜歡蔣丞這樣的格,卻也會害怕這樣的蔣丞,太過天真,太過一無反顧。
無所牽掛來,就該無所牽掛走。
這裡的一切本來就是不該出現他路上的風景。
西紅柿蛋麵算是他的萬能食譜,味道不怎麼樣,李炎說過,這東西是神,無論怎麼做都好吃,又補充說明但在你上有時候會失效。
今天應該算是失效的,顧飛緒不是太好,嘗味兒的時候連鹹淡都沒太嘗出來,不過也許是蔣丞拍了幾個小時照片,還生了一通悶氣,所以了,這會兒吃得還愉快。
“你是不是要帶顧淼過去了?”蔣丞吃完麵,把筷子一放,著肚子一臉滿足地問。
“嗯,”顧飛點點頭,起準備拿了碗筷去洗,“你下午接了潘智自己吃吧,我今天晚上得跟我媽聊聊。”
“我洗,”蔣丞按住他的手,“跟你媽聊什麼?”
“這幾天晚上都沒回來,”顧飛說,“不知道是不是又找到此生中最後的至了,我得在出門之前把堵在家裡。”
蔣丞歎了口氣:“娘要嫁人啊。”
“真能嫁了就好了,”顧飛說,“現在沒去當個小三兒破壞彆人家庭我就謝謝天了。”
顧飛看了看時間,這會兒顧淼應該已經收拾好在家等著他了,他過去親了親蔣丞:“那我走了啊。”
“快滾吧,”蔣丞在他腰上掐了掐,“快從我眼前消失。”
“枕頭收起來,”顧飛說,“潘智要是睡了那個枕頭,咱倆就得約架了。”
蔣丞頭往後仰著,閉著眼笑了半天:“知道了,潘智肯定睡沙發,讓他睡床他都不答應的。”
“那我走了。”顧飛又親了他一下。
“嗯,”蔣丞應了一聲,“我能跟潘智去看電影嗎?有時候我倆實在無聊了就會去看電影。”
“能買中間隔一個人的票嗎?”顧飛問。
蔣丞笑了起來:“靠。”
“我走了啊。”顧飛看了看手機。
“說了三遍了,”蔣丞說,“十遍之前你能從這個門走出去嗎?”
“能啊,”顧飛笑著過去把自己的包拎上了,“走了。”
“嗯。”蔣丞偏過頭看了看他。
他走出了門外,關門的瞬間又把腦袋探了進去:“真走了啊。”
“我,趕走,”蔣丞瞪著他,“我他媽想揍你。”
顧飛退出門外,把包放在地上,然後猛地衝進了屋裡,蔣丞還仰著頭靠椅子上,他衝過去一把掀開蔣丞的服,對著他肚子咬了一口,然後又飛快地衝了出去,把門一關。
拎著包往樓下跑的時候他聽到了蔣丞打開門衝著樓道裡吼了一聲:“!”
顧飛一直跑到了樓下還想笑,正想著往樓上窗口那兒看一眼,剛一轉頭,就看到一個什麼東西從樓飛了下來,乾脆利落地落在他腳邊彈開了。
他瞇眼睛看了一看,是一顆白的小石頭。
“我靠。”他笑著抬起頭。
蔣丞趴在窗臺上,手裡像是抓著一把小石子,估計都是從窗臺邊那個花盆兒裡拿的,顧飛剛抬起頭,他馬上一揚手,又是一顆石頭砸了過來,很準確地還是落在了他腳邊。
“哎!”顧飛往後退著,他沒想到蔣丞不用彈弓就用手扔也能打得這麼準。
不過在他退了一段之後,似乎就離開了程,蔣丞比劃了一下沒有把手裡的石子兒扔出來。
他笑著從兜裡掏出了眼鏡戴上,想看清蔣丞的表。
剛把眼鏡戴上,就看到了蔣丞手裡多了一條皮筋,用兩手指一挑,就往他這邊瞄了過來。
“!”顧飛轉就跑。
跑了兩步,一顆石子兒打在了他屁上,勁兒不大,但這個位置實在是……他邊跑邊轉過頭。
蔣丞站窗口那兒,胳膊一抬,往腦袋上攏了個心。
顧飛覺自己一路回到家,角都帶著笑。
潘智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蔣丞正蹲在出站口外麵的樹下邊兒咬著一袋吸吸冰嘬著。
“到了?”他接起電話。
“馬上,”潘智說,“你已經出來了吧?”
“我在出站口蹲了十分鐘了。”蔣丞說。
“我,”潘智滿懷深,“我真是太了丞兒,萬水千山也阻隔不了我們的……”
蔣丞掛掉了電話,繼續嘬著吸吸冰。
因為隻有兩天時間,所以潘智基本什麼也沒帶,就背著個包從出站口跑了出來。
蔣丞站起來衝他揮了揮手,潘智張開胳膊掄著就對著他衝了過來。
他迅速側了一下,擺了半個馬步扛住了潘智帶過來的強大衝擊力。
“想了我沒!”潘智喊。
“不想。”蔣丞說。
“就喜歡你這麼口是心非。”潘智說。
“想。”蔣丞又說。
“就喜歡你想什麼就說什麼。”潘智馬上說。
“過來的時候旁邊是不是坐著你說了一路啊,”蔣丞看了他一眼,“這會兒都停不下來。”
“是沒說,但不是,是個大姑,話太多了,”潘智歎了口氣,“隔著走道把那邊的人都說睡著了,就轉頭跟我說,我一看這一排就我一個睜著眼兒的了,也找不著機會閉上,隻好陪著……死我了,給我嘬一口。”
潘智手拿走了他手上的吸吸冰,狠狠一口,什麼也沒嘬出來就嘬了個響兒,他非常痛苦地擰著眉:“我這滿懷希一口下去什麼也沒有是什麼覺你能會嗎爺爺!”
“走,”蔣丞笑了,“先請你喝夠了。”
火車站附近也沒什麼高端的地方,蔣丞找了個小賣部買了兩瓶可樂,跟潘智一塊兒坐門口的小凳子上慢慢喝著。
“哎……”潘智灌了幾口之後舒服地歎了口氣,然後盯著他看了半天,“紅滿麵啊爺爺。”
蔣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跟我們這種單狗明顯不一樣了。”潘智說。
“我是單狗的時候也跟你這種單狗不一樣。”蔣丞喝了口可樂。
“是,英俊的學霸單狗……對了,”潘智把可樂瓶子過來跟他的瓶子了一下,“生日快樂。”
“謝謝。”蔣丞說。
“我包裡有個你喜歡的東西要送你,”潘智回手拍了拍自己的包,“要不要猜一下。”
“套套。”蔣丞想也沒想。
潘智正仰脖子喝著,一聽這話直接嗆了一口,低頭咳了半天,接過蔣丞遞來的紙巾把臉上的可樂都了才抬起頭:“我,你現在很奔放啊爺爺。”
“不是我奔放,”蔣丞笑了,“是覺得你一直很奔放。”
“我最近改邪歸正了,”潘智緩了緩,“不是套套,再猜。”
“笛子送過了應該不會再送,改邪歸正之後送了我一支筆……”蔣丞想了想,嘖了一聲,“你不會送我一套五三吧。”
“我沒那個覺悟,”潘智說,“一會兒到你那兒了再給你看。”
回到出租屋,潘智從包裡拿出禮的盒子,蔣丞才知道他為什麼要等到回屋了才拿出來。
這的心型盒子,加上一圈紅帶水鑽的小心心,再加上中間一個巨大的蝴蝶結……潘智要在大街上把這東西拿出來,他都不好意思手接。
“你這什麼品味啊?”蔣丞發出了由衷的歎。
“這是對我失寵的抗議!”潘智捧著盒子,“對你重輕友的抗議!對你無視咱倆多年隔輩兒的抗議!對你……”
“謝謝。”蔣丞打斷他,從他手裡把盒子拿了過來。
盒子大的,他晃了晃,裡麵的東西很沉,一晃的時候在裡頭撞得盒子咚咚響,這靜和這重量,他差不多猜到了是什麼。
掀開盒蓋一看,果然,是一把彈弓。
“我靠,你他媽好歹拿東西墊一下啊,一點兒誠意都沒有。”蔣丞笑了起來,盒子裡什麼都沒有,就一把彈弓放著。
“雷暴,反曲腕托,304鋼和紫檀手柄的完結合,讓你驗戶外暴擊的快……”潘智跟背書似的,“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蔣丞拿起彈弓掂了掂。
“皮筋我給你買了,這麼霸氣的得用點兒好皮筋吧,”潘智從包裡拿出了一個袋子,裡麵是一圈皮筋,“北極星的,你以前是不是說過這個好用?”
“嗯,”蔣丞接過袋子往裡一看就樂了,一個底兒紅心還帶鑽的盒子也就算了,連皮筋買的都是紫,“你最近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可言說的痛苦?”
“幾十塊的不得挑個特彆的兒麼!還買橡膠的怎麼現它的價值啊!”潘智指著袋子,“這個,一拿出來,人就知道,哦喲高手,皮筋都是基……”
“基佬紫是吧,”蔣丞往沙發上一靠,笑得不行,“孫子,我發現你真是活膩味了啊。”
“沒,真沒,爺爺你看我真誠的目,”潘智坐到他旁邊,“我第一次聽基佬紫這個稱呼還是從你那兒聽到的呢。”
蔣丞笑了笑,拿了皮筋出來,用手拉了拉:“謝謝。”
“這麼客氣,一遍遍的,”潘智懶了個懶腰,“生分了。”
“沒,”蔣丞說,“非常真誠的,而且你過來,我特彆高興。”
“真的?”潘智很滿意地看著他,“請了幾天假陪我玩?”
“不用請假,”蔣丞說,“我們還在放暑假。”
“我!”潘智喊了一聲,“沒補課?”
“還有一星期才開始補課,”蔣丞看了他一眼,“羨慕啊?”
“我當然羨慕了,我又不是學霸,”潘智想想又挨到他邊,“不是,那你們這樣是不是進度就慢了啊?”
“肯定慢啊,”蔣丞拿了剪刀剪了一截皮筋,慢慢往彈弓上裝著,“自己看書唄。”
“對了我給你帶了一堆卷子,還有資料,都是學校自己弄的,買不到,我本來想著去複印,不過老袁給了我一套,讓我寄給你的。”潘智扯過包,從裡麵拿出了一撂複習資料放到他上。
這一堆的東西放上一擱,沉甸甸的,蔣丞猛地一下覺得很踏實。
這種踏實估計一般人理解不了,不僅僅是麵對一個高考,更多的是這些東西帶來的方向。
晚上沒什麼安排,確切地說,潘智來這兩天,他都沒有任何安排。
不過潘智對於玩什麼也沒有任何要求,他倆以前就經常曠了課也沒地兒可去,找個街邊花壇一坐就能愣上一天。
潘智對吃什麼也沒要求,想了半天就說還想吃上回那家的炒年糕。
“顧飛一塊兒吧?”潘智拿出手機,“帶上他那個小人兒妹妹?”
“他今兒晚上有事兒,不用了,”蔣丞說,“咱倆自己吃。”
“行吧,”潘智把手機放回兜裡,想了想又低聲音,“你倆現在住一塊兒嗎?要不我一會兒去酒店?”
“沒住一塊兒。”蔣丞說。
“跟我就不用裝了吧,”潘智往臥室裡看了看,“上回來還是一個枕頭,現在都是雙人枕頭了。”
蔣丞這才想起來忘了按男朋友的要求把枕頭收起來了,本來他覺得自己臉皮已經宛若城牆,大街上說套套都沒有一猶豫,但這會兒猛地被潘智這麼一說,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一看那個枕頭……雖然他跟顧飛還沒來得及在這個老板娘誇下海口說很扛造的枕頭上乾過任何事,但這張床就如同流氓現場,一眼看過去,頓時就浮現出種種不堪目的流氓鏡頭,讓他心虛得扭頭就打開了房門:“走吧,吃飯去。”
吃炒年糕的時候,他要讓老板拿了啤酒,畢竟跟潘智久彆重逢……似乎沒多久,總之就是彆了又重逢吧,應該喝點兒。
“白的吧,”潘智說,“你現在是一個年人了。”
“大熱天兒喝什麼白的,”蔣丞咬開了一瓶啤酒瓶的蓋子,放到潘智麵前,“再喝暈了晚上怎麼聊天兒。”
潘智笑了笑:“在這兒待了這麼久,我以為你上來就得喝白的呢。”
“這點兒時間不足以影響我。”蔣丞給自己也咬開一瓶,喝了一口。
“好的,沒等影響呢,就該走了。”潘智點點頭。
蔣丞舉著瓶子的手頓了頓。
“怎麼?”潘智看到了他這個細微的停頓,“明年考完試,你不就走了麼。”
“嗯。”蔣丞應了一聲。
潘智夾了一塊年糕放到裡,過了一會兒才又抬頭看著他:“丞兒,你不會是不想走了吧?”
“沒,”蔣丞回答,“怎麼可能。”
“那就好,”潘智低頭又吃了兩口,“談歸談,殘存的理智還是要有那麼一點兒的。”
蔣丞笑了笑:“你覺得我隻剩殘存的理智了嗎?”
“理論上是不會,”潘智看著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你真談了是什麼樣,我就是有點兒擔心。”
“放心吧,這個不用擔心。”蔣丞說。
“嗯,”潘智笑著點點頭,“要不你順帶讓顧飛也加把勁吧,考一個學校沒戲,考一個城市也好點兒吧,到時你倆就不用上演含淚揮彆異地的戲碼了。”
蔣丞沒有說話。
潘智的話說得他心裡突然一,平常的一句話,任何人說出來都不會有什麼奇怪的一句話,卻突然讓他很害怕。
“怎麼了?”潘智看著他。
“沒。”蔣丞搖了搖頭。
“你倆沒出問題吧?”潘智問。
“沒。”蔣丞回答。
這回到潘智沉默了,看著他估計是不知道該問什麼了。
“我沒想那麼遠,”蔣丞說,“也不是沒想,就是沒太細想。”
“不是,爺爺,”潘智有些茫然,“也不是太遠吧?就一年了啊。”
“很久。”蔣丞說。
“……哦,”潘智張了張,想說什麼但是又沒說出來,過了一會兒才拿酒瓶晃了晃,“明天你是不是帶我去看你拍照片?”
“嗯,”蔣丞點點頭,“不過有點兒無聊。”
“有模特嗎?”潘智問。
“有,”蔣丞掃了他一眼,“都漂亮的。”
“那怎麼會無聊呢,”潘智立馬微笑著說,“多麼有聊,萬一上一個有緣的……”
“然後異地麼?”蔣丞斜了他一眼。
“異地就異地啊,我又不像你似的,”潘智點了煙,把煙盒放到他麵前,“也沒誰想著能天長地久吧,談個嘛。”
“渣男。”蔣丞繼續斜眼兒瞅著他。
“……行吧我渣男,”潘智有些無奈,叼著煙愣了很長時間才跟下了決心似地看著蔣丞問了一句,“你不會是真想著天長地久吧?跟顧飛。”
蔣丞沒說話,也拿了煙點上了,了兩口之後他彈了彈煙灰,什麼也沒彈下來:“不行麼?”
“可能嗎?”潘智反問。
這話大概也就因為是潘智說出來的,他才沒有一杯子直接扣過去,反倒是被他這一句話問得心裡都抖了一下。
潘智是鐵子,一般誰也不會放棄商這麼說話,隻有潘智才敢跟他這麼直來直去的。
吃完飯跟潘智散了會兒步,回到出租屋,洗完澡倆人往沙發上一攤,就都不想了,吃飯時的話題他倆沒再繼續聊,也沒法再聊。
於是就閒扯,他跟潘智之間廢話很多,看個電視他倆都能就某個傻節連說帶樂地聊上半小時。
“睡吧,”蔣丞覺都聊累了才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都過了12點了,“明天上午拍照,九點我就得到地方。”
“給我拿你那個單人枕頭吧,”潘智直接往下蹭了蹭躺倒在沙發上,“彆讓我再拿巾被卷了。”
蔣丞笑著進屋給他拿了枕頭:“不跟我一塊兒睡床嗎?”
“不了,”潘智嘖了一聲,“萬一顧飛半夜查崗多尷尬啊,我一個直男。”
蔣丞轉進了屋,坐到床邊的時候,潘智又在外麵說了一句:“丞兒,我之前那個話吧,說得可能有點兒不合適……”
“沒。”蔣丞說。
“我就是有點兒擔心,你吧,”潘智停了停,“你不能什麼事兒都跟考試複習一樣……是吧。”
蔣丞沒說話。
“晚安爺爺。”潘智說。
蔣丞坐在床邊一直沒,困得很,但是覺躺下了也睡不著。
他拿過手機,點開消息看了看,沒有顧飛的。
把倆人所有的聊天記錄翻了一遍之後,蔣丞覺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倒到枕頭上,給顧飛發了條消息。
-你想過以後的事嗎
一直到他睡著,顧飛也沒有回複。
都要開始做夢了,蔣丞迷迷糊糊地翻了個。
說好的留一神經呢?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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