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帝京城中的人心惶惶,蓬萊島上的氣氛也不輕鬆,尤其是在李玄都多日閉關之後,就更是如此。
誰都知道,李玄都的這次閉關,是在爲最後一戰做準備,若是李玄都能夠一舉突破元嬰妙境,那麼道門無疑會勝算大增。
對於李玄都而言,收回三尸之後,已經是一片坦途,不存在瓶頸一說,只待火候一到,便可水到渠。
八景別院外有一片桃花林,李玄都夢的時候曾多次到此,事實上李玄都在孩時也常在此地玩耍練劍。
說起這片桃花林可謂是歷史久遠,“萬華神劍掌”便是由此而來。
此時李玄都依靠在一棵桃樹下,雙手籠藏大袖之中,雙眼閉。在他對面坐著一個白人,無數桃花隨風而,落英繽紛。
子不是秦素,而是蘇蓊化。
李玄都猛地睜開雙眼,一縷清氣飄搖而出,在他邊化作一個年模樣,正是李如碃。
李如碃先是環顧四周,見到這座似曾相識的桃花林,沒來由生出幾分歡喜之意,再向李玄都,行禮道:“見過道友。”
李玄都微微點頭,又有一縷清氣逸散開來,化作一個年輕人,正是紫府劍仙,見到李玄都後,神略顯冷淡,不過還是致意道:“道友。”
李玄都再次還禮。
金煉質,玉還丹,煉形氣,而盡純,外有,此乃三尸化。
李玄都倒吸一口氣,天空中雲捲雲舒,滾滾雲海向四周擴散開來。
三道影又重歸李玄都。
這一刻,李玄都再次神遊天外,來到了太上道祖的紫霄宮中。
只是如今已經沒有了李道虛,只剩下李玄都一人。
李玄都神遊紫府,又見到了沉睡不醒的太真君,還有浩瀚星空。
待到李玄都回神的時候,已經三天之後。
李玄都緩緩睜開雙眼,此時的他神華斂,返璞歸真,然後步出桃林,來到八景別院。
此地已經聚集了好些清微宗弟子,除了張海石和李太一還在祖龍島未能返回之外,李非煙、陸雁冰、李如是、司徒秋水、司徒玄略、陸時貞、李如劍都聚集在八景別院的靜心堂中。
實事求是的說,李道虛飛昇,司徒玄策死,李道師、李元嬰退,張海石、李太一不在,還是有些冷清,也略顯盛衰。
李非煙見李玄都出來,上前問道:“紫府,你這次閉關的結果如何?”
李玄都淡笑道:“姑姑放心就是。”
李非煙聞聽此言,心中一寬,轉而說道:“都已經安排好了,客人們都在青領宮等候了。”
李玄都點了點頭:“好,我們過去。”
陸雁冰故意高聲道:“宗主移駕……”
話音未落,便被李玄都在腦袋上輕拍了一記。
李玄都並不生氣,笑罵道:“雖說都是自家人,你又是同輩中最小的,可你別忘了,你還是秋水的長輩,也該有個長輩的樣子。”
陸雁冰笑道:“怎麼就沒有長輩的樣子了,秦先生稱孤道寡,師兄也差不多了,還當不起‘移駕’二字嗎?”
雖然是玩笑之言,但周圍之人卻沒有半分反對之意,顯然是都認可的。
李玄都輕咳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邁步向外走去。
蓬萊島和方丈島相距不遠,一行人離開八景別院後,登上最後一艘還留在清微宗的“青龍大船”,往方丈島行去。
道經有云:“方丈乃人天教主,度世宗師,演龍門之正法,撐苦海之慈航,作全真之模範,律門之綱領,非有道之師,不可立也。”故而方丈島乃是宗主居、宗門議事所在。
只是因爲李道虛在蓬萊島的八景別院閉關,所以清微宗的重心才漸漸轉移向蓬萊島,使得蓬萊島過了方丈島。
如今李玄都要舉行清微宗的升座大典,還是要去往青領宮。
“青龍”大船緩緩靠岸,此時衆堂主、島主已經齊聚岸邊,等待李玄都。
李玄都下船之後,向衆人招手致意,舉步前行,衆堂主、島主據分兩列,依次隨行。
青領宮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道宮,並不遜於太平宗的太平宮。首先經過一面刻有“清微”二字的牌坊之後,是一座巨大的廣場,鋪以白玉石,如境。整座廣場呈長方形,如同一柄出鞘的長劍,口位置是“劍尖”,經過“劍脊”、“劍鍔”、“劍柄”之後,來到“劍首”位置,這裡連接著九十九級白玉長階,寬有十丈左右,每一級臺階高有尺餘,一路攀援向上,周圍護以白玉雕欄。
登上臺階,是一座巨大宮殿,通調偏向青黑之,琉璃作瓦,青玉爲檐,檀木鋪地,又燃有與黃金等價的龍涎香,淼淼升煙,真乃仙家勝景,
在大殿的正門上方懸了一方牌匾,上書:“青領宮”三字。
此時青領宮響起浩鐘聲。
宮是各宗的宗主、長老、代表。
這次前來觀禮之人,足有數千人之衆。雖然青領宮佔地廣闊,勉強能容下這麼多人,但此乃清微宗重地,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進的,所以待到吉時已至,只有各宗代表得以進青領宮。
正一宗張鸞山、慈航宗白繡裳、東華宗太微真人、神霄宗三玄真人、玄宗蕭時雨、妙真宗萬壽真人、太平宗沈元舟、宗上莞、皁閣宗蘭玄霜、靜禪宗方緣、天樂宗百娘、真傳宗谷玉笙、渾天宗樓心卿、牝宗冷夫人、法相宗左雨寒。
因爲遼東和西北戰事,補天宗、忘宗、金剛宗、真言宗未能有宗主、長老一級的人親自前來,無道宗和道種宗同樣缺席。
不知是不是巧合,除了上莞這個例外,其他各宗出席的都是老輩人,年輕人一個沒來,想來是各宗之人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薪火傳承,不能白髮人送黑髮人。
再有就是石無月、寧憶、慕容畫等客棧之人,秦素和陸夫人未到,姚湘憐已經到了,卻沒有現,只是在三仙島四遊。
李玄都扶著腰間的“叩天門”,經過“清微”牌坊,穿過劍形廣場,拾階而上。
在臺階兩側立有負劍弟子,紛紛低頭行禮。
跟在李玄都後的陸雁冰,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宗主駕到。”
原本正在青領宮談笑風生的衆宗主長老臉一肅,紛紛起。
在場衆人之中,大天師張鸞山是地位最高之人,白繡裳是修爲最高之人,萬壽真人是最爲年長之人,三人一起聯袂相迎,其餘人跟在三人後。
這是李玄都第二次舉行升座大典,上一次是在太平宗的太平宮。如此一來,太平和青領盡在李玄都之手,他已經將太平道的道統集於一,算是名正言順的大賢良師了。
而且不同於上次的略微張,如今的李玄都十分隨意從容,無論是心境,還是地位,都已經與過去大不相同。
李玄都與三人見禮,又與三人後的衆人見禮,朗聲說道:“家師厭居三島,而傳道人間,道德有功,而道有行,功行滿足,天書以往無邊玄妙之天。家師飛昇之前託付玄都接掌清微宗門戶。承衆位前輩、衆位朋友、衆位同道不棄,大駕臨,清微宗上下,同蒙榮寵,不勝激。”
話音落下,有玉磬聲響,清微宗衆弟子向來客躬行禮。來客紛紛還禮。
而後由李非煙雙手託舉印信,開口道:“請宗主領宗主印信。”
李玄都應道:“是。”
李非煙將手中的印信遞到李玄都面前。
李玄都接過印信。
然後陸雁冰作爲天罡堂的堂主又爲李玄都奉上宗律令條例,只是省去了問答的環節,李非煙是長輩,陸雁冰可不覺得自己能有資格去問李玄都是否承之。
李玄都只得自己說道:“我宗門規戒律,李玄都率衆弟子承之。宗門上下衆人共督之、持之。”
陸雁冰將手中代表宗律法的書冊高高舉起。
李玄都手接過接過。
然後李玄都一手持宗主印信,一手持宗規律法,走到最上方的主位前。
衆清微宗弟子拜見新任宗主。
這場本該在二月就舉行的升座大典,在拖延了兩個月後,終是完。
自今日起,李玄都正式繼任清微宗的宗主大位。
更有意思的是,李玄都是從李道虛的手中繼承了宗主之位,而非繼承了李元嬰的宗主之位,也就是說此乃父子師徒承繼,而非兄弟承繼。待到後世論起,後人很可能不會承認李元嬰的宗主之位,就如沒有廟號的皇帝,十分尷尬。
若是再有第三次升座大典,那就應是道門大掌教的升座大典了。
升座大典結束之後,李玄都便要率領道門衆人離開東海三島,前往齊州,與秦襄大軍會合,然後兵發帝京。
這便是李玄都和秦素的約定,在帝京城外再見。
這也是儒道兩家的最後決戰,此戰不僅決定大魏朝廷的命運,也會決定儒門和道門的盛衰興亡。
一戰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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