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懼的從來都不是死。
他們活得越久,對飛昇就越。這條仙路,到底能不能走到頭?所謂飛昇,到底存不存在?這些問題的答案,甚至比長生更重要。
他們在這條路上走得太久,所謂對長生的求,已經轉化爲對大道的嚮往。
寧願朝聞夕死,也不願這樣漫無目的地活下去。
尤其像紫郢這般,漫長的歲月,仙路走到盡頭,長生對他來說,其實可有可無。
相比起長生,結果對他來說更重要。
這條路能不能走到頭?如果不能,該走哪條路?飛昇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要怎麼樣才能飛昇?
這些問題的答案,無論哪一個,都比虛幻的長生更重要。
這並不是說,紫郢之前的道錯了。有無,並非惟一。通往大道的,從來就不止那一條路。
只是,命運給了他機會重走一遍,而他的轉世之,意外走上了另一條路。
對紫郢來說,無道是最適合他的道,對於融合之後的徐逆來說,卻未必如此。
人已經變了,道當然也要變。
改變,並非因爲對錯,結果也未必更好。但它帶來了一個契機,一個有可能走到最後的契機。
這對大乘來說,已經足夠。
……
時間流逝,廣寒界的崩塌,以及崩塌之後的那一戰,逐漸在人界流傳開來。
那些中低層的修士們,並未目睹,亦不知道事的真相,只是把它當傳奇故事來聽。
廣寒界因何崩塌。紫郢天君與丹霄帝君爲何一戰,這兩個問題,有著無數的答案。
有人說,廣寒界是因爲大戰而崩塌,也有人說,廣寒界因尋仇而崩塌。紫郢天君與丹霄帝君那一戰,有說是巧合。有說是賭局……說什麼的人都有。
而北極上真宮和丹霄觀。在那一戰後,一直沉寂著。
那一戰的結果如何,是一個未解之謎。
大乘的故事。對於人界諸多修士而言,只是茶餘飯後的消遣,那個世界太高太遠,他們接不到。所以也並不在乎真相。
一年又一年。
生生死死,低層修士不知道換了幾茬。北極上真宮和丹霄觀一如往昔。
明塵界外的虛空,立著一男一。
男的拔英俊,紫負劍,一看就是北極上真宮一脈的劍修。的秀麗溫婉。上的白,頗似丹霄觀的服飾。
這樣一對男,站在明塵界十分吸引目。誰都知道。北極上真宮和丹霄觀不和,兩邊的弟子走在一起的機會太小了。更何況。這兩人一看就很親,關係似乎超越了朋友。
多稀奇的事啊!北極上真宮就是個和尚廟,而丹霄觀,也很有弟子走雙修之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兩派會容忍他們的存在?
“你真的想好了嗎?”
這對男,自然就是觀復和謝瑜君。
他們兩個,當年離開之後,也曾各自回到師門,但從來沒有把道帶回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師父走的是無道和絕道,帶著道回去,簡直就是活生生打臉。
此刻,謝瑜君如此問觀復:“要是師父爲難你怎麼辦?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一心要懲戒你,我不會爲你忤逆師父的。”
觀復仍是那古井無波的表,語氣不見起伏:“那就讓懲戒吧。”
謝瑜君嘆了口氣,沒說好還是不好。
心知師父已對自己網開一面,讓與觀復見面。此前,在丹霄觀接教導數百年,聽說過,以前有師兄師姐走雙修之路,一般都會自行離開丹霄觀,不再列名。但師父對並未有此等要求。
謝瑜君不是那等得寸進尺的人,師父已經這般寬容,還要帶著觀復回去,名義上想得到長輩的認可,其實就是希長輩對自己再次讓步。
這件事,之前與觀復早有默契。兩個人,誰也別提帶對方回去的事,他們可以在外面見面,甚至安家,但是,別帶人回去,試探師父的底線。
那樣的話,就太對不起師父的教導培育了。
但是,觀復這次突然提出這個要求,讓措手不及。
觀復說,事可能有變,他們不用再這樣各分東西了。
謝瑜君也知道那件事,只是沒有觀復這樣的決斷,還在心中遲疑。如果能和觀復明正大地在一起,那自然是好。可是,師父……
“你要是不放心,先去問問你的同門,如何?”觀復提出了這麼個意見。
謝瑜君咬脣想了半天,遲疑著點頭:“好吧。”
時過境遷,兩人已是煉虛修士,不管在哪裡,都能得到禮遇,進明塵界的過程中,並沒有到爲難——懷素心眼再小,也不至於不讓北極上真宮弟子進明塵界。
只是,到了丹霄觀的地頭,況又不一樣了。
“師兄?嶽師兄?”謝瑜君手推了把嶽寧。
這位嶽師兄也怪的,不知道了什麼刺激,明明師父的真傳弟子,卻跑過來守大門。看他現在的樣子,歪在門口打著瞌睡,怎麼看都不像個合大修士。
也許,這是特別的修煉方法?
“唔……”嶽寧了眼睛,睜開看了一眼,“哦,是小師妹啊,你可算回來了。”
“嶽師兄,師父還好嗎?”
“好,好的。”嶽寧打了個呵欠,“一直在閉關,還沒出……”
話說到一半,眼睛突然瞪大。
“這是誰?”他瞪著觀復。
觀復對他低頭行禮,謝瑜君則道:“這是……我夫君,觀復。”
嶽寧眨眼,再眨眼。
這個小師妹的事,他大概知道一點。只是,謝瑜君一向乖巧,回到丹霄觀,從來不提觀復的事,大家也就樂得裝不知道。現在,觀復真正站在了他的面前,沒法裝不知道了。
“呃。小師妹啊。”嶽寧鼻子,“照理說呢,我應該讓你們進的。但是這件事……”
“我知道,我先跟柳姑姑說。”
嶽寧很欣,小師妹還是這麼善解人意,沒有讓他爲難。不過。他也不能坑小師妹。
“你別去問柳姑姑了,要是讓柳姑姑知道。肯定會把人扔出去的。”帝君閉關這麼多年,柳姑姑一肚子氣沒地方出,他們倆就這麼進去,不是現的出氣筒嗎?
“那我要怎麼辦?”
嶽寧眼珠一轉:“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先讓你這個……咳咳。找個地方住下,然後你自己回來。帝君閉關多年,應該差不多要出關了。到時候,你先到帝君面前探探口風……”
“哦。好……”謝瑜君對這位嶽師兄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想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口花花地想調戲,結果被師父貶去廣寒界幾百年……這件事想起來,謝瑜君還覺得對不起他。其實,他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後來對更是照顧有加。
正打算帶著觀復找個地方先住下,柳西燕從裡面出來了。
的臉很不好看,叉著腰瞪著他們:“喲,還知道回來啊!”
謝瑜君知道說的是自己,轉行禮:“柳姑姑,好久不見。”心裡咯噔一下,真是大事不妙,柳姑姑這樣子,看起來火氣很大,該不會把一肚子火發到觀復的上吧?
柳西燕著臉,看都不看謝瑜君,只管瞪著觀復。那眼神,好像皮拆骨都不足以解恨。
嶽寧沒出息地回去了。事先提醒一下小師妹,他還是很樂意的,站出去擋火氣,他纔不幹。反正柳姑姑不會對小師妹怎麼樣,要倒黴也是這個男人倒黴。嘿,搶了小師妹,不倒黴一下,對得起丹霄觀上下嗎?
這麼一想,嶽寧突然期待起來。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柳西燕終於說話了,語氣那一個尖酸刻薄,“就這樣,也值得你要死要活?”
這句話是對謝瑜君說的。
謝瑜君面有愧:“柳姑姑……”
“行了,你們跟我來吧!”畫風突變,柳西燕居然沒發火,轉往裡走了。
外面三個人都愣了。謝瑜君已經做好準備,接一場風雨,沒想到柳西燕居然就這麼放過了。
“嶽師兄,”小聲問,“柳姑姑這是怎麼了?”
沒等嶽寧回答,柳西燕突然轉回來,喝道:“發什麼傻啊?你們兩個,都給我進來!”手指穩穩地指向謝瑜君和觀復。
“……哦。”謝瑜君拉了拉觀復的袖,低頭跟了進去。
柳西燕哼了一聲,轉繼續往前。
穿過中庭,直後院。謝瑜君發現,柳西燕居然帶他們進了靈玉獨居的院子。
這院子,自從化神搬出來,能進的又只有柳西燕一個了。以前,帝君要見弟子,也是到前面的大殿,更不用說,還有觀復這個外人在。
謝瑜君滿肚子疑問,直到三人抵達大堂。
“進來吧!”柳西燕的聲音帶著一不滿的意味,不知道針對的是誰。
謝瑜君和觀復一踏進去,便看到了坐在中間的靈玉。
盤坐在團上,笑意。
“師父!”謝瑜君欣喜不已,急走幾步,跪到面前,“您出關了?”
靈玉頷首:“你回來得正巧,剛剛出關。”定睛看了一會兒,說道,“不錯,爲師閉關期間,你沒有懈怠。”
閉關時,謝瑜君還是化神,現在已經煉虛了。
“師父費心教導,弟子怎敢辜負?”
師徒倆說了幾句,謝瑜君猶猶豫豫地道:“對了,師父,徒兒……帶了一個人來拜見您。”
靈玉輕笑,擡手示意不必多說。
觀復進明塵界,就已經知道了,不然,也不會讓柳西燕去接。
“晚輩觀復,拜見丹霄帝君。”觀覆上前,行了大禮。
靈玉由著他參拜,並沒有阻止。
把自家心養了幾百年的徒弟給他,他多重的禮,都是應當的。
觀復到靈玉的神識在他上輕輕一繞,飛快地回,而後聽笑道:“真是可惜,若是還有前世的劍心之,你今日的就會更大。”
謝瑜君暫時不提,前世的藥王靈樞,論資質並不出衆,的天資很好地保留了下來。觀復轉世,卻失去了行端真人的劍心之。
觀復一愣,擡頭看著。
“怎麼?”靈玉眉頭一挑,“你師父沒跟你說過前世的事?”
觀復搖頭:“劍尊不曾提過。”
“師父……”謝瑜君茫然地看著靈玉,“什麼前世?”
靈玉笑道:“忘了,我也不曾對你提過。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你們二人的前世,曾與我們有緣,當初去滄溟界收你們爲徒,便是爲了了卻這份因果。”
爲什麼收自己爲徒,謝瑜君也曾問過師父,但師父從不回答。沒想到,在這麼個形下,突然之間就得到了答案。
“前世?師父,我們前世有緣?”
靈玉點頭:“我的轉世之,曾你前世大恩。”
觀復卻注意到之前提的“我們”二字:“帝君,那劍尊是不是也……”
“不錯。”靈玉輕笑道,“他曾說過,會找到你的轉世,收你門。”
這件事,觀復早有所料,紫郢雖然沒有對他說過詳細的經過,卻有口風出來。
“師父,那我和觀復的前世認識嗎?”謝瑜君興致。
靈玉笑了起來:“當然認識了。確切地說,那是好幾世之前,你們可是紫霄劍派出了名的神仙眷。”
“……難怪,我一見他就覺得悉。”謝瑜君並不覺得意外。
“若想知道你們前世的事,去滄溟界打聽就是。紫霄劍派,應該還留有相關記載。”靈玉隨口說罷,問觀復,“你師父還在閉關?”
“是。”觀復答道,“晚輩上次回去,師父仍在閉關之中。”
一邊回答靈玉的問題,觀復心中覺得奇怪。爲何總覺得這位丹霄帝君的態度不同尋常?這語氣,倒似問起某個好友。
“徹底融合,確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靈玉說了這麼一句,便揮手道,“行了,你們倆住下吧。”
謝瑜君一愣:“師父,你不生氣?”
“我有什麼氣好生?”靈玉笑容淡淡,“去吧,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