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王幽幽地站在冥河邊,幽靜深沉的冥河水,映著滿天繁星,與他幾乎融爲一。
平日不覺得,在冥河界看到轉王,分外有“鬼”的覺。
靈玉一瞧見就笑了:“難怪總被人老鬼,韓師叔,你這麼看還真是像鬼的。”
轉王輕笑:“我本來就是鬼。”頓了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說吧,到底找我什麼事?”
“你活得久,想找你問個人。”
“什麼人?”
“普濟真君。”
“普濟……真君?”轉王的眼睛微微瞇起,出深思的表,“這名號有意思。普濟,聽起來似乎是佛門中人,卻又以真君爲號。”
“那你聽沒聽過?”
轉王在記憶裡搜索了一遍,搖頭:“不曾聽聞。”
靈玉泄氣:“連你都不曾聽聞,那還到哪裡找去?”
轉王奇道:“爲什麼我要聽說過?”
“因爲你活得久啊!”
轉王失笑,搖了搖頭,沒接話。
“對了!”靈玉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太始道祖的門下嗎?”
轉王緩緩道:“算是。”他與紫郢、明心不同,不算是正經的道祖門下,只是在紫微府聽過道,也曾經過太始道祖的教誨。所以,轉王一向將自己視爲道祖門下,但並不以道祖弟子自居。
“我聽紫郢說過,當初曾有魔拜在太始道祖門下,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轉王目帶著敬仰,“老君待人,從不分門別類。不管出爲何,皆授以真傳。”
三位道祖雖然都開門授徒,然而行事大有不同。
鴻元道祖是最正統的一個,清都山基本只收人族弟子,再不然就是像紫郢這般誕生的靈族。鈞道祖的鈞天宮相對複雜,有許多妖族弟子,佛門亦是他那邊延出來的分支。而太始道祖門下。就更復雜了。有正統的道修,有像轉王這樣的鬼修,也有名聲極差的魔。
因爲這個。太始道祖一直是三位道祖中評價比較兩極的。有人認爲,他有教無類,是三位道祖中最了不起的,持這種觀點的如轉王。也有人認爲。他不分好歹,一視同仁。聽起來偉大,實則不辨善惡。
“那麼,你可知道,當年太始道祖。曾經將一隻魔收門下,從而開創了魔修一派?”
“當然。”轉王答得毫不遲疑,“說起來。我們鬼修這一支,與魔修有頗多的相似之。也算是同本同源了。”
“那你認識那隻魔麼?”
“認得。”
“那這普濟真君……”
轉王訝然道:“莫非你說的普濟真君,與魔修有關?”
靈玉笑笑,含糊地帶過去:“往這邊想的話,韓師叔是否有印象?”
轉王認真想了想,搖頭:“真不記得有這號人。”
靈玉不死心:“你再想想?”
敏銳地意識到什麼,轉王盯著:“靈玉,你想從我這裡打聽消息,好歹應該把前因後果講一下吧?”
靈玉哈哈一笑,語氣親熱:“韓師叔,你這麼說可真見外,咱們是什麼關係啊……”
轉王慢悠悠道:“對啊,咱們是什麼關係?你不會以爲,憑你一句師叔,我就會讓你予取予求吧?懷素?”
這是提醒,並不僅僅是靈玉?
靈玉嘆氣:“你可真計較。”
轉王輕笑道:“這事你可怪不到我頭上。那個危機,我亦有份,這麼重要的線索,你不告訴我,是不是太辜負咱們‘親近’的關係了?”
他刻意在親近兩個字上咬了重音。
“……”靈玉道,“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我們現在沒有太大的把握,不敢到說。”
轉王上,很可能也有那個東西,不好說得太多。
轉王盯著看了許久,韓寧那張臉上,輕輕一笑:“好吧,暫且信你一回。”
話音一轉:“就算你不告訴我事項,提醒一二,總不問題吧?”
今天這是不待,他就不放過了。
靈玉無可奈何地笑笑:“那麼,關於魔修的事,韓師叔知道多?”
轉王從的語氣裡察覺到什麼,笑了笑:“你到底想知道什麼,直接問吧。”
“好。”靈玉掌,“兩個問題,其一,那個紫微府門下的魔,後來到底去了哪裡。其二,我記得典籍中記載,那些初始的魔,傳下魔修一脈,便都消失了,他們又去了哪裡?”
“你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轉王道,“這個問題確切的答案,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只能告訴你,那些魔是一夜之間消失的,我記得,是在隕世之戰發前夕。”
隕世之戰發前夕,那是典籍中記載極多,但是又模糊不清的一段歷史,衆說紛紜,沒有確切的答案。而參加過隕世之戰的洪荒修士,每個人對此都諱莫如深,幾乎從不提起。如今徐逆與紫郢完全融合,靈玉倒是能從徐逆那裡知道一些消息。問題是,紫郢本是個專注修煉的人,他所知道的事,僅限於清都山。
而另一方面,隕世之戰發前夕,本就比較混,真消息假消息,全都堆到了一起,當事人也未必能完全分清。
“他們如何消失的?”
轉王搖頭:“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當年我在紫微府,並非正式弟子,牽涉不多。只記得,不知從哪天開始,就再也沒見到那些魔了。”頓了頓,又道,“對了,道祖對此事並不驚訝,這也是我們都等閒視之的原因。我們以爲。既然道祖心中有數,就用不著我們多管閒事了。”
靈玉挑起眉。
轉王笑道:“我沒必要騙你。”
靈玉若有所思,緩緩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魔們消失,跟道祖隕世說不定有關了?這事,怎麼越想越恐怖呢?道祖隕世。魔在前夕消失。原來竟附於大乘修士……
“以真君爲號,照理說,此人應是人族修士。在廣樂天年代。魔多爲天生,人族魔的不多。如果此人是大乘後魔,定然會留下記載,但是我對這個名號卻沒有任何印象。如果他是魔後才大乘的……這事就有意思了。照理說,他應該以魔君爲號纔是。”
靈玉慢慢點頭。這正是的疑。
“普濟,這個名號,帶著佛門的意象,我建議你找悟嗔那隻禿驢問問。他雖不是道祖親傳。卻也算是這一脈的嫡傳,如果真有佛門弟子魔,他應該會知道。”
“多謝。”靈玉打起神。“那我就先走了?”
轉王挑了挑眉:“你就這麼走?也太無了吧?”
“那你想要如何?”
轉王輕嘆一聲,揮揮手:“罷了罷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沒良心,去吧。”
靈玉撕開空間,想了想,回頭道:“韓師叔,你留心自己的元神,最好全部搜索一遍,明心之事,可能不是惟一。”
轉王還沒問出口,就出了空間,消失了。
站在冥河上方,腳下是幽深黑暗的河水,頭頂則是燦爛的星空。轉王仰頭看了一會兒,淡淡一笑:“倘若此事爲真,算我欠你人。”
冥河泛起漣漪,轉王的影沉了下去。
不管理靈玉還是懷素,都沒有去過淨空寺。悟嗔那個傢伙,能有一半的時間在淨空寺就不錯了,通常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不過,這回靈玉沒白跑。去廣樂天轉世了一回,悟嗔似乎冷了轉世的心,回到淨空寺,開始閉門苦修。不知道的人,見他這德,還以他一直是個苦行僧呢!
“施主,這邊請。”一個頭小和尚,引著靈玉往山林裡頭行去。
這小和尚頂多十一、二歲,還沒有開始發育,仍是稚的音。嬰兒的臉龐,與嚴肅認真的表,形極大的反差。
靈玉瞧著有趣,忍不住逗他:“小師傅,當和尚有趣嗎?”
小和尚表嚴肅,說道:“施主慎言,出家哪來有趣不有趣的說法?”
小孩子說大人話,分外有趣味,靈玉更想逗他了:“當和尚有什麼好的?不能吃,不能近,有事沒事抑自我,把活生生一個人,修了木頭。要不你隨我走吧,我們丹霄觀,什麼好吃的都有,長大你還可以娶老婆,不用擔心失了子,有礙修爲,是不是比你當和尚有趣多了?”
小和尚橫擡起頭,認真地看了幾眼,問道:“施主覺得,我們祖師爺是木頭?”
靈玉一愕,哈哈大笑起來。
悟嗔這臭和尚,自己爲人不怎麼樣,教出來的徒子徒孫倒是有意思的。
說話音,兩人已過了山林,抵達碑林。
碑林之中,一座高塔聳立,彷彿直抵青天。
雲霞在山塔上方浮,在的照下流溢彩,麗非常。
靈玉嘆道:“雲霞界的風景,果然極。”
小和尚指著高塔:“施主,祖師爺就在那裡,小僧不便跟過去,您自便吧。”
靈玉笑瞇瞇地了他的頭:“我說的話算數,要是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告訴我就行。”
“程施主,你當面挖人牆角,這樣不好吧?”靈玉耳邊響起聲音,正是悟嗔那悉的語氣。
靈玉嘆了口氣:“和尚,我只是不忍心這麼可的小娃娃,被你養木頭而已。”
悟嗔哈的了一聲,也不裝了:“程靈玉,你覺得我是木頭嗎?”
嗯,悟嗔確實不像。他不是木頭,他是一隻不溜丟的泥鰍。
靈玉影一,下一刻,已經出現了在了高塔之中。
佛門的浮屠,分外簡潔。悟嗔的這座塔,裡面空的——這倒是像苦行僧的作派。
“說吧,來找我什麼事。”悟嗔指了指自己面前破舊的團。
靈玉坐下,小木臺相隔,悟嗔給倒了杯水。可是真正的水,連點茶葉末都沒。
靈玉喝了一口,撇撇,放下了。
所以說,不喜歡佛門的作派,從來不承認自己的求,而是直接掐死。瀟灑如悟嗔,他的本質也是如此,不見得真正離經叛道。
“我想問你一件事。”
“說。”今天的緣修特別簡潔。
“普濟這個名號,你可有印象?”
悟嗔疑了一會兒,道:“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又不記得了。”
“這個名號比較早了,廣樂天時代,可有用這個名號的佛修?”
“你問這個做什麼?”悟嗔戒備地看著刀子。
靈玉失笑:“我的信譽有這麼差嗎?”
“你確實沒什麼信譽可言。”悟嗔毫不諱言。
“喂!”靈玉敲了敲木臺,“這種話別人說就算了,你說算什麼啊?”
悟嗔呵呵一笑:“那你答不答呢?”
這詐狡猾的表,讓靈玉翻個白眼:“得了,我先把話放在這裡,這件事,我會向你待,但不是現在。不過,你必須現在說,因爲此事很重要,非常重要。”
靈玉的表足夠嚴肅,悟嗔盯著看了一會兒,勉強相信了:“好吧。我不記得有個以普濟爲名的佛修,不過,我倒記得經書上記載的一件事……”
靈玉從雲霞界出來,回到上真界,整個人愁眉不展。
這事,看來真是不簡單。悟嗔說,他們佛門一脈,至今沒有高階修士以普濟爲號,但是,早年的經書上,曾經記載過這麼一號人。古時的廣樂天,曾是個信仰遍地的世界,那裡的人們,敬仰鬼神。被他們供養的鬼神,大部分都是平凡的人族,因爲做了些事,而被神化。比如,修了橋、舍了米這種做了功德的,經常會被惠百姓塑起金供奉。
這種鬼神,其實只是心理安而已,並不是真的存在。
而緣修就曾經在佛經中看到過一個故事,洪荒某地發了大水,有位婦人用自家的大船救了許多人。後來,百姓給這婦人塑了金,號普濟娘娘。
而洪荒之後,或許有佛修以普濟爲號,其修爲卻遠遠不足,時間也對不上。
靈玉想不通。這個普濟,和他們抓出來的普濟真君到底有沒有關係?聽起來,似乎一點關聯也沒有,除了同樣出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