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的勁兒比家禽大，撲騰得俞婉不得不找個東西綁住它。

但俞婉找了半日，也沒在簍子里找出什麼工，最后，自懷里出了一紅頭繩。

“我兜里還有這個呀。”俞婉挑挑眉，二話不說地拿紅頭繩去綁野了。

俞婉打了個水手結，野越是撲騰，紅頭繩纏得越，晨下，竟有些目驚心。

俞婉哼著小曲兒，帶著野離開了菜地。

一路上，試圖回憶一下有關這個村子或者所朝代的信息，卻憾地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過，看山腳幾乎都是茅草屋，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戶，俞婉就覺得這個村子是真窮。

村子坐落在兩座山頭之間，有大片大片的農田，越往西，越荒無人煙，而他們家便是住在村子的最西面——門前是一還算平坦的空地，俞婉記得前世在鄉下的老房子也有這麼一塊兒地，大家管它道場，不知這邊什麼，或許什麼也不。

進屋時，小鐵蛋已經醒了，正笨手笨腳地給自己穿著裳，他再能干，也還只是個不到六歲的孩子，冬厚重，真是難為他了。

床上的人還沒醒，呼吸清淺，蒼白的比昨日看著更通了些。

俞婉放下背簍，走進屋。

小鐵蛋總算穿好了最后一只鞋，看見俞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阿姐！”

俞婉看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小板，上前將他里頭的子拉平，上扎進棉里，正想問他睡得好不好，堂屋便傳來了一聲嘹亮的。

小鐵蛋先是一愣，隨即興沖沖地跑了出去，驚奇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傳來：“阿姐！這是嗎？哪兒來的呀？你去鎮上了？你買啦？”

小孩子興起來可真聒噪啊。

“我沒去鎮上。”再說去了也沒錢，俞婉給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將野帶去了后院，后院圍了籬笆，前面連著房屋，后面連著豬圈與灶屋，當然豬圈里并沒有養豬。

“這是我在山上抓的。”俞婉說。

“山上抓的呀？阿姐你好厲害！”小鐵蛋滿眼崇拜地說。

俞婉拿了空碗出來，一刀給放了。

小鐵蛋看到這一幕竟也不害怕，乖乖地蹲在地上，一眨不眨。

“是給我們吃的嗎？”他問。

“當然了，不然要給誰吃？”俞婉說道。

小鐵蛋言又止。

俞婉覺得弟弟有些怪，忙著做菜，并沒往心里去，把放進熱水泡了泡，開始拔，一邊拔，一邊想著配菜是什麼，總不能又是蘿卜，本就不吃蘿卜。

忽然，扭過頭，目落在了灶屋后的一排排竹上。

竹的青綠，竹干有不大明顯的灰白斑紋，應當是三到五年的竹子，這個年齡的竹子，最適合挖筍了。

“阿姐，你在看什麼？”小鐵蛋疑地問。

俞婉沒說話，放下拔好的野，找了一把鏟子朝竹走去。

小鐵蛋不知要干什麼，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俞婉在竹子地里走了一個來回，忽然蹲下，用鏟子在一棵竹下刨了刨，刨出一個尖尖的、紅薯大小的東西。

“還真有。”俞婉笑了。

“阿姐，這是什麼呀？”小鐵蛋好奇地問。

俞婉心愉悅地說道：“冬筍。”

“可以吃的嗎？”小鐵蛋又問。

俞婉彎了彎角：“當然。”

不僅可以吃，還十分好吃，營養價值也富。

俞婉挖了筍后，把土輕輕填上，以便它來年繼續生長。

這兒的竹說多不多，說不，但也非每一棵都長出了筍芽，俞婉挖了兩棵后，在小鐵蛋得咕咕的聲音里收工了。

俞婉將冬筍去殼洗凈，切片，又將野剁塊，臟放一邊，塊與冬筍以大火炒，再用小火慢燉。

俞婉很下廚，老實說廚藝算不上高超，但架不住食材好，不過須臾功夫，濃郁的香氣夾雜著清新的筍香，層層疊疊地飄了出來，無孔不地刺激著俞婉與弟弟的。

小鐵蛋饞得口水橫流。

俞婉打開鍋蓋，舀了一塊想要遞給他，他忙搖頭，咽了咽口水說：“我、我等阿娘和阿姐一起吃！”

“好。”俞婉沒拒絕，蓋上鍋蓋后對小鐵蛋道，“蒜苗不大夠，我去地里摘點來。”

“那我守著！”小鐵蛋一臉嚴肅地說。

俞婉輕笑：“好，你守著，別讓人吃了。”

這話是與小鐵蛋玩笑說的，哪知一出門，還真有人惦記上鍋里的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趙恒的生母趙氏。

那日阿婉投湖后，趙恒立刻將救了上來，對外稱是失足落水，就連趙氏這個親娘都并不知道真相。

阿婉昏迷好幾日，趙氏本以為活不了了，哪知方才鄰居說看見了阿婉，便趕上門來確認一番了。

“阿婉啊，你醒了吧？你也真是的！醒了也不去和我說一聲，恒兒又要束脩銀子了，你快點把錢——”

趙氏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話到一半，整個人頓住。

這什麼香氣？

怎麼這麼好聞？！

趙氏火急火燎地沖進廚房。

小鐵蛋看到的一霎，小臉頓時黑下來了。

趙氏看也沒看小鐵蛋一眼，一把揭開鍋蓋，當看到那一大鍋金黃的湯與燉時，眼睛頓時放綠了！

已經不記得上次吃是什麼時候了，十天前？半月前？阿婉這死丫頭沒本事，一個月只能讓吃上一兩回，還全都得可憐，天知道饞都快饞死了！

這里有一大鍋，一大鍋啊！

趙氏激地放下鍋蓋，拉開碗柜，拿出一個干凈的瓦罐，理所當然地舀起了鍋里的。

小鐵蛋氣呼呼地抓住的手：“阿姐說了，這是給我們吃的！不許你拿走！”

趙氏哼道：“你阿姐是我兒媳，的就是我的！什麼時候到你們吃了？”

死丫頭！弄了這麼好的東西也不知道拿去孝敬，竟藏在屋里燉！幸好是來了，不然這一大鍋就被這幾個遭瘟的吃完了！

“起開！”趙氏呵斥。

“我不！”小鐵蛋死死抱住趙氏不撒手。

趙氏怒了，用力地甩手一揮，將胳膊了出來，掐住小鐵蛋的臉惡狠狠地說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老娘的事？信不信我揍你？！”

小鐵蛋半邊臉都被掐紅了，叉腰瞪著：“你揍啊！你揍啊！”

“你、你這小子！”趙氏抬起掌。

若在平時，趙氏定把這討人嫌的小畜生暴揍一頓了，但眼前的實在太香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端回去跟兒子兒一塊兒吃了，于是“大慈大悲”地放開了小鐵蛋，一把將他丟出去，轉去舀鍋里的。

把一鍋舀得干干凈凈，連個脖子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