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提大道，因為天氣問題，又是下班高峰，正堵得一塌糊涂。

蒙蒙雨霧里，豪車旁，一窈窕人撐著傘，弱柳扶風，一陣妖風來，人兒搖搖墜，晃了兩晃，朝前撲去。

前頭，好不巧，站著通隊一枝花——霍一寧。

好一出投懷送抱啊。

小許瞧了瞧那豪車人兒，迎風嘆：“今天第三個了。”可能是雨下得太纏綿，心無端有點憂傷，哎！又嘆，“總有總裁想包養咱們霍隊啊。”

通隊這麼多枝花啊，為什麼不換個人來包養，霍隊不愿意，哥們兒愿意呀，來呀，包養啊！

哎，惆悵，惆悵啊！

小王扯了扯上的雨，頂風冒雪地掐著眉心：“局長派霍隊來通隊真是太失策了，霍隊長一來，違規停車都不知道多了多。”

這時候，小侯在不遠喊：“霍隊，又一個點名要你理的，違規停車，紅法拉利，車牌尾號四個二。”

得，又來一個豪車人兒。

霍一寧代了兩句，過去了。

小侯意外了：“霍隊居然去了。”方才司機不，也不見霍隊去理啊，這四個二面子大啊。

小王走過去，拍拍小侯的肩，告訴他一個事實：“那四個二，是正宮娘娘。”

紅法拉利，車牌四個二，正是景瑟的座駕。

關著車窗，支著下靠在方向盤上，往車窗外瞟了兩眼，立馬甩開頭，儼然一只氣鼓鼓的河豚。

霍一寧敲車窗：“瑟瑟。”

甩頭：“哼！”

鼻音拉得長長的，不開心，巨不開心！也是只有脾氣的花瓶！

霍一寧哭笑不得，走到車窗的另一頭，彎下腰，看著小姑娘的臉：“讓我上車，我先給你停車。”

景瑟再甩頭，看另外一邊去。

他低聲笑：“生氣了？”

巨生氣！

氣沖沖地控訴：“我看見那個穿紅子司機的都摔到你懷里了。”子還穿那麼短，哼，小狐貍！

霍一寧耐著子，與解釋：“我沒到。”

看到了，隊長躲開了。

但是——

就差一點點就撲上去了！這很嚴重！很！嚴！重！

把車窗搖下來，漂亮的小臉湊過去：“我還是不高興，你要哄我。”

“要怎麼哄？”霍一寧撐著把傘，因為彎著腰，傘傾斜著，雨水打在了后背。

景瑟連忙出手去幫他把傘扶正，下雨天執勤真的好辛苦啊，心疼，就這一小會兒，氣就消了，舍不得氣他太久。

想了想：“那你給我買一袋烤紅薯吧，我吃完就不氣了。”神認真，不開玩笑，“陳湘不讓我吃高甜度的東西，但是我好想吃。”

怎麼這麼好哄。

霍一寧用沾了雨水的手，輕輕了小姑娘的臉：“我先給你停好車，然后去買。”違章停車了，開進去了，就倒不出來。

“好噠。”

然后，景瑟乖乖打開車門了。

霍一寧收了傘，掉雨后才進了主駕駛，幫小姑娘把車停好，親了一下，去買紅薯了。

熱騰騰的烤紅薯，吃得津津有味，把一大塊甜甜的紅薯喂給他，鼓著腮幫子說：“隊長，我覺得不好。”

霍一寧接過手上的紅薯，吹了吹被燙紅了的手指，喂了一口水，低著頭給剝紅薯皮：“什麼不好？”

出舌尖，了角：“小王小許他們說，總有司機開著豪車來泡你。”

霍一寧把剝好的喂到邊，笑著說：“泡不走。”

景瑟咬了一大口，理直氣壯地反駁：“誰說的，你不就是我開法拉利泡來的。”一臉心有余悸的表，“還好我來得早，不然你可能就被別的司機泡走了。”

“……”

霍一寧竟無言以對了。

小姑娘越想危機越強，冥思苦想了一番：“不行，得讓司機們知道，你已經有四個二的法拉利了。”

霍一寧又給喂了一口：“所以呢？”

一臉期待的小表：“霍哥哥，我可以轉正嗎？”

一霍哥哥，他骨頭就。

他顧不上是在路上，低頭在上親了一下，甜的紅薯味，意猶未盡地吮了吮：“不用轉，你本來就是。”

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那我發你的照片可以嗎？”他們公布后，沒有秀過恩，也沒有曬過照，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總有司機開著豪車來投懷送抱。

覺得，得宣布主權了，得在隊長這面五星紅旗上，擺上這個頂頂漂亮的花瓶！

霍一寧依了：“可以。”

景瑟頓時眉開眼笑了，迫不及待地說：“那你站我法拉利的車牌那里，我給你拍照。”

“……”

拍得像車模。

不過景瑟卻很滿意，覺得沒有哪個車模能有家的好看，興沖沖上前，摟著霍一寧的腰，讓通隊的同志幫忙三百六十度拍了一系列‘恩’照。

通隊的哥們兒：“……”

您老回刑偵隊吧，擋了哥們兒的桃花不說，還強行塞狗糧。

拍完照，景瑟挑了九張，發了個九宮格。

景瑟V：我的！

：一子夫奴的味道撲面而來……

然后，景瑟的警察男朋友因為值，上了熱搜。

再然后，景瑟因為點贊八百四十九條夸獎男朋友的評論，上了頭條。

有那點贊的功夫，就不能回來拍戲？遠在千里之外的導演連續五個電話過來，在電話里跟陳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說快過年了，都沒錢給孩子們買件新服。

當天晚上，陳湘就把景瑟抓上了飛機。

十一月十六，江北氣溫驟降，迎來了今年第一波西北寒流，《三號計劃》在北展劇場舉行首映禮。

姜九笙作為主創團隊，有二十分鐘的采訪與互時間。一旗袍，化著復古的國民妝容，還原了電影中常春的扮相。采訪老生常談，姜九笙話，大部分是導演與編劇在回答，半場后，姜九笙便下了場，而作為第一主演的蘇問和秦蕭軼按部就班，繼續后面的流程，蘇問是個隨心所的，回答問題頻頻讓主持人冷場，好在秦蕭軼商高，有驚無險地一一圓回去。

邀前來觀影的除了一部分影迷與影評人，其余多數是圈的人、親友，以及投資商。

莫冰坐在第一排，回頭，姜九笙坐后面：“傅冬青也來了。”

看到了，坐在中間，妝容致，只是依舊蓋不住眼底的憔悴。姜九笙神淡淡地掠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看到不面孔，除了圈里人，大名鼎鼎的央視主播秦三夫人也來了。

還有常茗與他心理咨詢室的幾位同事。

姜九笙神自若，道：“應該不是來捧場的。”

可不是。

“今天來了不導演和電影人，是來維系人脈的。”莫冰似笑非笑，語氣里不無幸災樂禍的暢快，“沒辦法，傅冬青最近衰到家了，名利雙失，得低頭彎腰放低段。”

耍大牌、沒演技，還有和秦行的夜宿門緋聞，一個黑料不斷的演員，架子哪里還端得住。

莫冰著聲音，與姜九笙小聲耳語：“的資源現在也沒什麼好搶的了，自從和秦行的丑聞之后，好一點的劇本都不會考慮，而且傅家最近也不好過，傅冬青的父親投資失利，同樣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

投資失利……

姜九笙轉頭看向邊的人：“和你有關嗎？”知道時瑾從宇文那里買了一塊地，又轉手賣給了傅冬青的父親。

時瑾坐在燈下，影落在眼瞳里，像細細碎碎的剪影，廓一半明一半暗，白皙與昏暗替得恰到好，都賞心悅目。

他點頭：“嗯。”

姜九笙疑：“傅家不是要和秦家聯姻嗎？”

時瑾攬著的腰，將低了幾分，湊近耳邊，音低沉：“秦行與傅冬青‘有染’，聯姻對象換了秦五和傅家的一個私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聯姻的是誰并不重要，秦行也不是真的想聯姻，只是想把秦家的手到傅家。”

問：“商業計謀？”

時瑾以前也說過，秦家從不合作，只吞并。傅家大概還蒙在鼓里，并無防備，是以，連那塊拓寬市場的地皮是時瑾的都尚且不知。

“可以這麼說。”時瑾云淡風輕，“秦行一向卑鄙，不過，傅家也礙眼。”所以，他便順水推舟了一把。

姜九笙沒有再問了。

宇文沖鋒姍姍來遲，首映禮前面的互和采訪結束后，人才到北展劇場。趕巧，謝還晚他一步。

兩人一前一后地進了劇場。

謝在后面發牢：“你最近干嘛老打我電話？”

“找你喝酒。”宇文沖鋒回頭瞥了他一眼，冷漠，“你怎麼不接？”

謝雙手兜，西裝只扣了一顆紐扣，一頭羊小卷做了中分，他吹了一口老是扎眼睛的劉海：“我在國外開獨奏，沒你那麼閑。”兩人并排，他扭頭瞅宇文沖鋒，“你又是犯什麼病，裝哪門子的憂郁？”

宇文沖鋒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

“我在想，”他停頓，眼里一閃而過一片暗，“要是笙笙早點回徐家，和我訂婚的會不會是。”

這話，也就在謝面前說說。

謝笑罵：“做夢吧你。”毫不客氣地穿他，“你家唐士看上的是徐蓁蓁那張長得像蕭茹的臉，要是笙笙早點回徐家，你他丫的本都沒機會認識。”十分傲地抬了抬下，“當然，你更沒機會認識我。”

他當初簽天宇傳，完全是因為姜九笙。

宇文沖鋒回頭，踹了他一腳，笑了，眉宇翳散開：“說句好話會死嗎？”

謝今天穿白西裝，被他一腳踹了個鞋印，頓時炸了：“病啊你。”推開宇文沖鋒，快步往里走，回頭扔了個冷眼，“滾開，離老子遠點。”

宇文沖鋒罵了句滾犢子。

偏偏，他倆的票是挨著的，都是姜九笙給的，就在后面一排。

姜九笙聽到靜，回頭：“來了。”

謝坐下，扯了領帶：“你怎麼在下面？”可是電影主創人員。

“我的環節安排在前面二十分鐘，已經結束了。”

宇文沖鋒挨著謝坐下：“旗袍不錯。”

姜九笙很適合穿旗袍，分明是搖滾樂出，上多帶了幾分重金屬樂的瀟灑與英氣，卻意外地適合這束腰修的長旗袍，三分冷清里有一分古典，像個與世隔絕的書香門第子。

時瑾下了西裝外套，披在了姜九笙肩上。

是好看。

所以，不想讓別人看。

宇文沖鋒扯扯角，媽的，稚！

電影首映剛開始，燈暗下來，投影屏上正在播放片花，觀影席的過道上，一團人影貓著步子東張西，往下走了幾排，又往上躥。

謝坐最外面，靠近過道，瞧那影子實在晃眼，一把拽住外套的帽子：“都開始了，別鉆來鉆去，坐這里。”

他用手捅了捅旁邊的宇文沖鋒，往里串了一個空位。

談墨寶剛結束直播，跑著來的，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一屁坐下：“好的，哥。”

自從這廝了謝江北后援會，為了謝大師的左膀右臂后，就一口一個哥。看在這聲哥的面子上，謝勉強承認這個副會長了。

談墨寶抱著兩桶米花，放下一桶，捧出一桶：“吃嗎？”

謝剛想表示嫌棄。

談墨寶拍了拍前面的姜九笙：“笙笙，我給你買的，特地放了一點糖。”姜九笙不喜歡吃太甜。

姜九笙笑著接了。

謝：“……”

同樣是后援會的副會長，這忠心程度差太多了，不合格！

電影一百三十分鐘，節奏湊，因為是諜戰劇，槍戰的場面不，觀影廳里，聲音此起彼伏，從現場來看，觀看的專注度很高。

這部電影，評價不會低，這是預料之中的。

電影進尾聲。

時瑾俯，在姜九笙耳邊開口：“你有替嗎？”

搖頭。

不接戲，暫時還用不到替。

時瑾牽著的手放在膝蓋上，不釋手般，小心把玩著，低聲喊：“莫小姐。”

莫冰回頭：“嗯？”

“能否給笙笙找個替？”

莫冰微愣：“替哪里？替什麼？”沒有親熱戲，打戲姜九笙要自己上。

時瑾聲音很低，被電影放映出來的聲音著，卻依舊清晰，道：“手替。”

“……”

好吧，剛剛，電影里蘇問拉了姜九笙的手腕，就一個鏡頭，逃跑的時候拉了一把。手替真的至于嗎？

莫冰不置可否，不過，也確實打算給姜九笙找個替，《帝后》里有一場背的戲，鶯沉在戰場負傷，容歷為上藥，鏡頭前，會出半個背部，尺度不大，不過姜九笙畢竟是有了時人的人，所以莫冰考慮給找替，為了長遠之計，找個用的，以后專門給姜九笙當替。

不想起半個月之前，有個人來應征。

當時讓人試了一段戲，出乎意料的專業：“你是科班出？”

“是。”

“為什麼來當替？”

人想了想，淡淡道：“糊口。”

莫冰沒有多做考慮：“抱歉，你不合格。”

對方神平常，眼里依舊云淡風輕：“我能問一下理由嗎？”

語氣神，甚至氣質，都和姜九笙很像，尤其是這張臉……莫冰道：“替的話，四五分相像就夠了，可若是像了八九分，”審視著人的臉，“不行。”

太像了，養在邊讓人放不下心。

“我知道了。”

莫冰還記得那個人的名字，當時人介紹自己時，說：“我韓渺，煙波渺渺的渺。”

韓渺。

莫冰并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劇場觀影廳的外頭，沿著走廊，是幾間話劇廳，因為《三號計劃》在北展劇場首映，話劇廳暫時沒有排演節目，門口開著，里面亮著燈，在舞臺旁打下了兩道人影。

“你要的東西。”

一西裝，氣宇軒昂，戴著眼鏡，是常茗，他手里拿著文件袋，指甲修剪得整齊，著微微瑩白。

對面的人接過去，拆開，垂著長睫，燈下，落了一層影子，匆匆翻閱，目停留在一：“偏執型人格障礙，病因，”微微停頓，念道，“姜九笙。”

這一份，是時瑾的病例。

人抬頭，笑了笑：“還有這種心理病？”

字正腔圓，說話時，總是帶著幾分慢條斯理，有不太明顯的播音腔。

正是蘇伏。

常茗從善如流：“心理學的范疇，向來沒有定數和界限。”

不置可否，反問：“那麼，我可不可以理解為，病是，藥同樣是。”

他頷首：“可以。”

明白了。

蘇伏將病例折回文件袋，低著頭，把文件袋上的封口線纏好，漫不經心地問：“你和史斯醫生是什麼關系？”

“他是我的導師。”

“史斯醫生主修神催眠，當年姜九笙的催眠就是他做的。”蘇伏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我想知道，你學到了多。”

他似笑，斯文儒雅：“你以后就知道了。”

常茗是個心理醫生，且是姜九笙的心理醫生。

這是蘇伏對他僅有的了解，他的資料一干二凈，海歸學士，主修神心理學，除了求學經歷，其他信息一概沒有。

“我到現在都看不你。”蘇伏目略帶審視，“你到底想要什麼？”

不是錢財，這一點蘇伏可以確定。

常茗為姜九笙的心理醫生的第二年，便找上了他，他聽命于，卻不所控。文質彬彬的外表，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他笑，說：“我要姜九笙。”

是真是假，誰知道，

蘇伏出手：“合作愉快。”

他握住，幾秒后，松開：“合作愉快。”

出了話劇廳，蘇伏在走廊里到了蘇問，作為《三號計劃》的第一主演，他不在觀影廳里，卻在外面用手機看游泳比賽的直播。

蘇伏側，低頭：“四叔。”

他把耳機拿下，靠著墻，目下無塵，微蹙的眉預示著他的不耐煩與壞脾氣：“怎麼哪都有你。”

一張臉漂亮的過分，像戲文里走出來的妖，眼神，卻也凌厲，像是能勾魂。

蘇伏不言。

西塘蘇家的這位太子爺向來瞧不上蘇家人，沒一點好臉，他冷著眉眼，十分不悅：“能滾回西塘？”

蘇伏忍無可忍，抬頭：“四叔，我的事就不牢您費心了。”

蘇問挑了挑眉頭：“不服管？”

不言。

蘇問走上前，個子高，睥睨著眼前的人，懶洋洋的語調，眉眼戾氣殺人無形：“打個電話給你爹媽，問問我能不能管你。”

蘇伏臉驟變，努努，一聲不吭。在蘇家，老頭子不死，做主的依舊是這位太子爺，便是為蘇家長子——的父親，也要對蘇問卑躬屈膝。

蘇問把耳機戴上，低頭，繼續看手機上的游泳直播，不耐：“讓開，別擋道。”

咬咬牙，側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