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六點，天就開始昏沉，晝短夜長的冬天，華燈初上，酒吧的鐳燈和dj樂開始喧囂，夜場舞扭著腰肢，在酒池林里醉生夢死。

吧臺上，倒了一個空酒瓶。

宇文沖鋒支著下，搖晃著酒杯，眼里映著這燈紅酒綠。

“你、你好。”

上前搭訕的孩很年輕，穿著保守，像個乖乖，一看便知，是初來乍到，稚得很。

宇文沖鋒抬了抬眼皮，懶懶的沒有說話。

孩子怯生生的，模樣生得漂亮，活力又青春，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小心翼翼地詢問：“能給我你的微信嗎？”

他放下酒杯，瞧著孩的眼：“要跟我玩？”

很快搖頭：“不、不是的！”結結，很張的樣子，抿著嫣紅的，鼓足了勇氣說，“不是玩，我是認真的。”

年輕的孩子，沒嘗過滋味，孤注一擲，大膽又莽撞。

宇文沖鋒笑，將杯中的酒飲盡，放下酒杯，他說：“我玩膩了，不玩了。”流溢彩倒映在眼里，卻是一片昏沉，像醉了，笑說，“更不來真的。”

說完，他起，晃晃悠悠地離開。

孩躊躇了一下，追上去。

宇文沖鋒扶著墻，醉眼迷離，像飄忽閃爍的舞臺燈，忽明忽暗的，他回了頭：“跟著我做什麼？”

孩抿了抿，

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不追上去，怕再也遇不到了。

一眼驚鴻，不敢移開，怕世間難尋。

“別跟著。”他似醉非醉，眼里有幾分醺意，又似清醒，對年輕的孩說，“以后不要來這種地方了。”

他扯了扯領帶，提步離開，

孩駐足在原地，失魂落魄，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雙眼睛，看一眼，會讓人想流淚。

外面風很大，吹著酒意，醒神了不，電話響，是謝，他點了煙，靠在路燈下接電話。

“在哪呢？”

宇文沖鋒了一口，吐了煙圈：“剛喝了一波。”

謝說：“到醫院來。”

他抖了抖煙灰：“干什麼？”

“有東西給你嘗嘗。”

“什麼？”

謝頓了幾秒：“豬腦子。”

宇文沖鋒笑罵了句。

謝在那邊發公主脾氣：“媽的，是兄弟就過來陪老子一起吃。”

“哦。”他懶洋洋的，用力吸了一口煙，聲音是啞的，“不是兄弟，剛剛絕了。”

謝在那邊咆哮。

他惡狠狠地說：“老子再理你就是狗。”

宇文沖鋒漫不經心：“豬腦子是什麼口味的？”

謝秒回：“燉的。”

“謝狗，你自己吃吧。”

“……”

艸！

謝要罵人了。

宇文沖鋒直接掐斷了電話，蹲在路燈下，一口一口著煙，風太大，煙燒得快，灼了手，他捻滅煙，起扔進垃圾桶里，驅車去了療養院。

敞篷跑車，冬天的風，將人的眼睛吹得通紅。

療養院的護士說，唐士又發病了，瘋瘋癲癲的，坐在地上自言自語，很瘦，頭發也白了。

他走過去，唐士抬頭看他，突然驚喜。

“覃生，你來了。”

宇文沖鋒沒說話。

唐士從地上起來，拉著他的手：“你等等我，我去梳頭。”

小跑著去了浴室，哼著幾十年前流行的那首小曲兒，對著鏡子在梳頭。唐士的病一直沒有好轉，發病的時候，不認得人，總將他認作是他父親。

每次他來，都很高興，讓護士給穿新旗袍。

陪了唐士一會兒，他要走，唐士紅著眼睛送他，囑咐他要早點回家，說會在這里等他。

宇文沖鋒在病房外面，見了他父親，以前從來沒有在療養院見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來。

父子倆沒什麼話講。

宇文沖鋒隨口說了句：“以后多來看看吧。”

宇文覃生沉默了很久，‘嗯’了一聲。

他轉走。

宇文覃生突然開口：“還好？”

他回頭：“什麼？”

宇文覃生念了個名字。

宇文沖鋒笑了聲：“你怎麼知道的？”

怎麼回事，藏著掖著，都這麼小心翼翼了，怎麼到頭來，好像誰都知道他那點心上事。

宇文覃生背著看他，臉龐依舊年輕，只是，眼里寫滿了滄桑，他說：“看到你的刺青了。”

上個月，宇文沖鋒去做了刺青，在心口紋了個名字。

他抬頭，迎著，看著他父親，說：“不好。”

不是問他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心的姑娘嫁人了，他這一生就這樣了，談笑風生，再也不談。

“我以后不結婚，你心里有個底，怕我斷了你的香火，就趁早再找一個。”他這麼說，語調平平靜靜的，像設想了無數遍一樣。

宇文覃生笑他：“就那麼喜歡？”

“嗯。”他點頭，眼里有模糊的淚，“爸，我很喜歡，喜歡得想把一輩子都耗給。”

宇文覃生說：“我知道了。”

“走了。”

宇文沖鋒擺擺手，轉，垂了眼，燈下，背影蕭條，地上，落了滾燙的淚。

這是唯一一次，不遮遮掩掩，他告訴他的父親，他有多那個姑娘，天翻地覆了都要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