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銀行的誰？”

“他們的董事長，林安之。”

莫冰整個人怔住，回神后，轉就往樓梯口跑。

“莫冰！”

姜九笙剛邁出腳去追，大堂經理攔下：“夫人，樓上人來人往，怕著您，您在這等著，我去看看。”

要是夫人有什麼閃失，他十個腦袋都不夠賠，六可是代過了，別的都無所謂，夫人一汗都不能。

走廊里全是人，推搡擁得厲害，姜九笙有些舉步維艱，只好停下，靠著墻，盡量避開沖撞的人群。

“報警了？”

經理回話：“已經報了。”

姜九笙略微遲疑，又問：“人還活著嗎？”

經理點頭。

重重松了一口氣，還活著便好，人要沒了，莫冰大概也要跟著完了。

經理又說：“已經了救護車了，夫人您在這等著，我先過去了。”隨后，經理了兩個保安過來，與前臺一起護著姜九笙，這才去樓上。

槍殺事故發生在十四樓。

莫冰到的時候，丁純磊正用巾按著林安之的頭部，白的巾整個都紅了，全是，他躺在地上，睜著眼一不。

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沒敢他，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林安之原本空渙散的瞳孔，忽然聚焦，映出了一張慘白的臉，他張，聲音斷斷續續：“莫……冰……”

兩個字，像是拼盡了力氣。

莫冰蹲下來，手想他，又停住，就那樣僵著：“不要說話。”一開口，聲音發抖，“你別說話了。”

“別——”

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

林安之向手，指尖都是，抖得厲害。握住了，冰冰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張想說話，可什麼都說不出來，從嗚咽低泣，到后來放聲大哭。

的一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轟然塌下……

林安之臉上都是，按著傷口的巾已經被浸了，溫熱的從耳后滾到了脖頸，白襯衫的領也被染紅了。

他說：“不、哭。”抓著的手，一個字一個字，說得艱難。

莫冰哭得更狠了，不知道說什麼，沒有理智，也不能思考，只會不停地他的名字，不停地哭。

他緩慢地抬高手，用沾了的指腹給眼淚，他眼眶里有，映著的影子都是鮮紅的：“我不死，”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別哭了……”

眼皮緩緩合上，他的手垂落。

莫冰哭喊：“安之！”

時瑾是在事故發生后的十分鐘趕來的，從秦氏會所過來，出來得急，沒有打傘，額前的發有些，他行匆匆，眼里沐了一層冬日的寒。

“笙笙。”

姜九笙錯愕：“你怎麼——”

時瑾低，抱住：“以后不能放你出門了。”心有余悸似的，他長嘆了一聲。

聽到酒店出事，他第一想法就是別人要害他家笙笙，就算知道中槍的是林安之，他被害妄想的癥狀也沒有一點緩解。

姜九笙在他后背輕拍，安：“我沒事。”

時瑾抑著緒，聲音低沉：“要是有事就晚了。”

抱了一會兒，從他懷里退出來：“我要去看看莫冰。”

時瑾想也不想就拒絕：“太了，很危險，你哪都不要去，我送你回家。”

姜九笙搖頭：“你陪我去。”

他聲音放低：“笙笙。”

堅持：“我不放心。”

他拗不過了:“好，我帶你去。”轉吩咐酒店的負責人，“調出監控，配合警方，盡快盤查清場。”

“是，六。”

時瑾帶姜九笙乘坐部電梯去了十四樓。

警局和醫院的人差不多同時到，林安之的況可能不太好，出量比較大，已經送上了救護車，時瑾打電話給醫院打好招呼了，直接過去手，莫冰整個人狀態都不對，恍恍惚惚的，姜九笙陪去了醫院，而時瑾留下配合調查。

警報一直沒有解除，酒店第一時間封鎖了出口，對酒店的顧客和工作人員一一排查，然而卻一無所獲。

“林安之的書第一個發現，他說，當時門是關著的。”蔣凱說，“屋子里沒有打斗的痕跡。”

霍一寧在房間里轉了一圈。

“還不知道林安之的傷勢如何，不過，在現場發現了子彈，可以初步推斷子彈是中了林安之的腦部，”蔣凱走到浴室門口的位置，指了指對面墻，“然后擊中了浴室的門，再反彈到墻上。”

霍一寧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還是溫的:“子彈的型號。”

“51式7.62*25MM手槍彈。”

很普遍的槍械，這條線索不好查。

霍一寧戴上手套，去了浴室:“有沒有采到指紋和腳印？”

“除了林安之自己的，我們法證的同事在門上采到了三個人的指紋，但目前還不能確定指紋是否是酒店工作人員留下的。”蔣凱看了看本子上的筆記，補充，“另外，丁純磊進來的時候，窗戶是開著的。”

霍一寧仔細走了一遍現場，心里有了數:“蔣凱，你和正義去調一下酒店監控。”

“OK。”

霍一寧回頭：“有沒有什麼想法？”

時瑾正依著門口，也沒有進房間，背著，眼里一點緒都沒有“你的同事推測不對。”他指了一個地方，語氣很淡，“兇手應該是站在那個位置，朝浴室門開了槍，反彈后傷了林安之，最后才擊中對面的墻。”

霍一寧抬了抬眼皮：“所以？”

“對方不想殺人，”時瑾稍稍停頓，云淡風輕的眉眼，喜怒不明，“不過，弄巧拙了。”

不想殺人。

那就是有別的目的咯。

時瑾回天北醫院時，已經六點了，林安之還在手中，醫院走廊森冷，姜九笙坐在椅子上，穿得不多，時瑾皺著眉走過去。

“酒店怎麼樣？”

“警方已經在查。”他握的手，果然冰涼冰涼的，給捂了一會兒，“先去吃飯？”

已經六點了，五個多小時沒有進餐，中午沒什麼胃口，也只吃了一點點。

姜九笙卻搖頭。

莫冰坐另一端，緒還算平靜：“笙笙，我守著就行，你是孕婦，不能著，你和時瑾先去吃飯。”

這時，手室的門開了。

主刀醫生是腦外科的趙主任，他戴著口罩出來：“哪位是病人家屬？”

莫冰起得猛，腳步晃：“我是。”

趙主任說：“目前況基本穩定了，不過病人傷到了腦部，還要觀察七十二小時，只要能恢復意識，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

莫冰松了一口氣，對主刀醫生道謝，繃的神經突然放松，有些，扶著墻，緩了緩神，后背和手心全是冷汗，這才知到刺骨的冷意。

趙主任才注意到時瑾也在，打了個招呼：“時醫生。”

時瑾頷首：“麻煩了。”

“時醫生客氣了。”

之后，時瑾帶姜九笙離開，林安之轉去了監護室，莫冰留下，與林安之的書在醫院守了一個晚上。

翌日，姜九笙打包了早飯和湯去醫院，莫冰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神不守舍的，臉很憔悴，大概一宿沒睡，又哭過，眼睛紅腫得厲害。

早飯沒吃兩口，沒有胃口。

姜九笙勸：“你去休息一會兒。”

“我沒事。”莫冰把碗里的湯喝掉，對姜九笙說，“你別往醫院跑了，還懷著孩子呢。”

姜九笙從善如流地接了話：“你讓我放心一點我就不跑了。”

“抱歉。”

很爽快：“原諒你了。”

莫冰笑了。

姜九笙不逗了：“別擔心，會醒過來的。”還特地補充，正正經經地說，“你要信我的話，我老公可是醫生。”

莫冰哭笑不得，被這麼一打趣，緒好了許多。

時瑾今天坐診，因為下雨，姜九笙也沒有排戲，便留在醫院陪莫冰了，說等時瑾下班再和他一道回去。

“笙笙。”

“嗯。”

莫冰站在病房前，沒有進去，看著窗里的人，若怔若忡了許久，說，聲音有點頹：“我知道我他，就是不知道，原來我這麼他。”

當局者迷吧。

至姜九笙一直知道，莫冰有多林安之，問莫冰：“那還恨他嗎？”

莫冰想了想，點頭：“恨啊，我爸的傷，到現在都還會疼，還有我那個沒有出生的孩子，我總是夢到他，是個小男孩，看不清臉，一直抓著我的手，喊我媽媽。”

有多，便有多恨。

站了很久，也不進去，九點的時候，父親打電話過來。

“爸。”

秦氏酒店最近在風口浪尖上，一點風吹草，就大肆報道，莫冰的父親就是從新聞上得知了這件事。

父親沒有追究底，簡單問了幾句。

“在醫院嗎？”

“嗯，在醫院。”

父親又問：“安之怎麼樣了？”

安之，取自安之若素，這個名字，便是父親取的。莫冰將滿腹的酸吞下，平靜如水地回父親的話：“還沒有醒。”

那邊，父親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溫聲叮囑：“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跟著病倒了。”

莫冰應：“我知道。”

“那我掛了。”父親又說，“等過兩天我和你媽媽去江北看你們。”

你們。

也包括林安之。

他們有一年多沒有見過了，因為莫冰的關系，父親連提都不提林安之，那次車禍的傷，養了近半年，父親吃了很多苦頭，只是從來沒有在面前埋怨過一次，甚至家里，林安之的房間、林安之的東西，也都原封不，就好像，什麼都發生過。

莫冰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想法，父親是哲學教授，話很，從來不與人心深談，即便是家人。

掛電話前，莫冰喊：“爸。”

“嗯。”

沉默著，有點哽咽地說了句：“對不起。”

父親在那邊煙，用的是火柴，聲傳進聽筒里，一起傳過來的還有他蒼老卻堅定的聲音。

“傻不傻，我是你爸，說什麼對不起。”

莫冰靠著墻蹲下，聽那邊父親緩慢地在說：“你十四歲帶安之回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閨要被這孩子拐走了。”

父親停頓了半晌，一邊著煙，一邊說：“我想著要對他好一點，以后，他才能對我閨好一點，這十幾年來，我就是把他當我孩子養的，莫冰，做父母的，對自己的孩子，永遠都狠不下心的，你和安之的事，我不能替你做主，你要自己想，可安之和咱們家，不是戶口遷出去了就斷得掉的，你媽前幾天，還做了他喜歡吃的臘魚。”

莫冰低著頭，眼淚砸在地上，聽一向話的父親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很久。

江北市局。

趙騰飛正在給林安之的隨行書丁純磊做口供。

“這幾天一直在忙海外投資的項目，合作方那邊時間趕，林總就在酒店住下了，已經住了有好幾個晚上。”

丁純磊想了想，才繼續，盡量說得詳盡：“一點有海外會議，合作方的代表堵在了高架上，我就先給林總訂了午餐，只出去了不到十五分鐘，回來就看見他傷倒在房間里。”他又補充，“中途我去敲了一次門，但沒有人回應，我當時以為林總在午休。”

趙騰飛問：“林安之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丁純磊很快搖頭：“一天二十四小時，林總有十四個小時都在工作，接到的全部是銀行的客戶，我跟了林總一年多，從沒見過他跟別人起沖突，就是話都很說。”他想，“真要結仇，也就只有溫家了。”

提到溫家，他才又想起一件事：“林總傷之前，小溫總來找過林總。”

“小溫總是誰？”

“溫家的小姐，溫詩好。”

趙騰飛在口供上，在溫詩好的名字下，劃了重點。

審訊完，霍一寧從監聽室出來，小江說：“隊長，有新發現。”他把電腦屏轉了個方向，指著上面，“酒店監控拍到了溫詩好進林安之的房間，而且，這期間，除了，沒有再出現過第二個人。”

霍一寧把視頻往前倒了一點，重看了一遍：“把人帶來警局問問。”

一個小時后，溫詩好就坐在了警局的審訊室里，霍一寧親自審。

“你們我來做什麼？”

表很鎮定，沒有一點慌。

霍一寧把筆記本電腦轉向，指著視頻里的人：“這是你？”

只掃了一眼，說：“我沒有傷人。”

沉著應對，想必來龍去脈都了解清楚了。

霍一寧懶得再兜圈子，關了電腦：“我們警方也沒有說你就是兇手，就是想讓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在現場？”手在桌子上習慣地敲了敲，他補充，“現場有你的指紋，監控也拍到了，你在里面待了五分鐘才出來。”

不否認：“我是去找林安之談事。”

“什麼事？”

“銀行的事。”

“說一點。”

溫詩好抿了抿，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想回董事局，他是董事長，要征得他同意。”

霍一寧順著推測：“林安之不同意，你就進不了林氏銀行？”

點頭。

霍一寧收了收長，坐正了，話鋒一轉，帶了幾分迫：“就是說，你有傷人的機。”

溫詩好正襟危坐，立馬否認：“我沒有傷人。”

霍一寧不給解釋的時間：“可除了你，沒有誰進去過，從林安之進房間，到他中槍的十五分鐘，監控只拍到了你。”

溫詩好失，大聲辯駁：“也不能排除有人事先藏在房間里，當時窗戶是開著的，兇手開了槍，從窗戶逃了也說不準。”

確實，窗戶是開的。

霍一寧正：“還看到了什麼？”

“我也沒看到兇手，我進去的時候門是開著的，林安之已經傷了，躺在地上流了不。”溫詩好低頭垂眸，“我當時太慌張，所以冷靜了一會兒。”

霍一寧懶懶接了一：“你冷靜的結果就是見死不救？”

溫詩好抬頭，不答，反問回去：“法律上，哪條規定說了公民必須見義勇為？”

霍一寧被給問笑了。

這個問題，他問得多余了，林安之若是真死了，最大的獲益方就是，怎麼可能見義勇為，不趁火打劫就不錯了。

溫詩好從容不迫，繼續：“我當時太害怕，慌了神，就忘了打急救電話，而且我怕你們警方懷疑是我，所以我就離開了現場。”說完，抬眼皮看霍一寧，“不犯法吧，霍隊。”

太囂張了，想他媽給關起來。

“犯不犯法，我們會查。”霍一寧站起來，拉開椅子，“目前你是這個案子唯一的嫌疑人，而且，你還在緩刑期間，我們警方要對你實施拘留。”

“我可以聯系我的律師嗎？”

“可以。”

從審訊室出來，霍一寧直接下了指令：“蔣凱，你去酒店，查一下林安之的窗戶外面，看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行。”

“小江，你把各樓的監控全部看一遍，看看有沒有出現過只進不出，或者只出不進的異常況。”

“OK。”

天北醫院。

林安之手后的第二十個小時，仍然沒有恢復意識，外面還在下雨，雨勢小，更像水霧，沒完沒了地飄，氣溫很低，窗上落的雨滴凝了冰，模模糊糊不能視。

莫冰打開病房的門，稍稍一愣：“你怎麼在這？”

秦明珠站在門口，不知道是剛來，還是一直在那，被撞破了，他有些窘迫，懊惱地低頭，頭發淋了一點雨，無打采地塌著，看上去就有點懨。

他說：“聽我六哥說了，過來看看你。”他看莫冰，眼神溫，不像平時沒睡醒的樣子，問得很小心，“你還好嗎？”

莫冰把病房門關上，也站在墻邊，說：“還好。”

撒謊。

臉一點都不好，眼睛也是腫的。

秦明珠把話吞回去，不知道說什麼，無措地站了會兒，沉默得又不自在，就說：“那我回去了。”

說完，他就后悔了，懊悔地抿了抿。

莫冰說好。

他抓了抓糟糟的頭發，慢慢吞吞地轉，這麼冷的天，就穿了件薄衛，也沒有打圍巾，一截白皙的脖子在外面，被凍得有些紅。

莫冰喊住他：“明珠。”

秦明珠回頭，眼神像一雙星子，褪去懶倦后，干凈又清澈，認真看人的時候，很專注，也很漂亮。

“我送你吧。”說，“怕你又迷路。”

秦明珠糾結了一下，眉頭皺了皺，又松開，最后點頭：“好。”

莫冰拿了把傘，和他一同下樓，走在前面，他就跟在后面，低著頭，只是偶爾抬頭看。

一路都無話，到了醫院門口，莫冰問：“找得到回去的路嗎？”

秦明珠了，點點頭。

沒有再問，把傘遞過去：“待會兒可能還會下雨，你把傘帶上吧。”

“嗯。”

他接了傘，把衛的帽子戴上，出了醫院大門，站定在風雨里，回頭看。

莫冰揮手：“那再見了。”

他看了會兒，撐傘走了。

外面很冷，雨霧被風吹得到都是，莫冰打了個哆嗦，往回走，沒走幾步，被喊住了。

“莫冰。”

回頭。

秦明珠又跑回來了，傘被他歪歪斜斜地扛在肩上，他站在路邊，喊了句：“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