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分。”傅落銀眼睛越來越紅，他嘶啞著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分。那是早上的事，我不分，林水程。我不信，我不答應。”

林水程看著他，還是用那種溫安和的眼神看著他：“我也不想繼續這樣的生活了。我會聯系禾將軍，讓把傅老將軍放出來，換我過去，這樣的條件應該會答應。”

“不可能。”傅落銀還是邦邦地說，但是一向冷漠自持眼底已經涌現出了一慌，“你不要說話，林水程。我不……”

林水程輕輕說：“你現在不想分手，是因為你在我上投了太多東西，時間，力，，名聲……這些東西你放不下，以后會慢慢放下的。”

傅落銀還是說：“我不……”他睜大眼睛看著林水程，魔怔了一樣重復著：“我不分，不可能。”

林水程低下頭，把臉埋進被子里，聲音輕輕的：“早點睡吧。”

他背過去不看他。

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剎那凝固，空氣沉悶酸得幾乎讓人沒有任何反應余地。

傅落銀沒有走，他也沒有，他只是坐在床邊，沉默不言。

被子里的人呼吸輕緩，這樣溫甜的氣息卻是對他一刀一刀的凌遲。

傅落銀的嗓音已經完全啞了：“你還能睡得著。”

林水程不答話。

他怎麼能忘了呢？

——林水程兒沒有心，他永遠這樣冷靜、安和，好像世界上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他永遠能好好地掌管這一切。

他憐憫他、施舍他、陪伴他、照顧他，唯獨不會他。

他不會生氣，也不會悲傷，因為他本不在乎。時至今日，他依然將他視作一個討要糖果的孩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給過了糖果轉頭也就忘記了，只有他還牢牢地把那顆糖捧在手心，直到融化。

“你說話，林水程。”傅落銀固執地著他，“我給你……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只要你說你是賭氣騙我的，我就跟你和好。”

“那天晚上把你弄疼了，還讓你發了燒，對不起，我是太嫉妒了。”他著自己的緒，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波不那麼大，“我嫉妒我哥，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沒有，他什麼都有，但是他有的東西我不嫉妒，我只嫉妒他有你。”

“你說話，說你是賭氣騙我的。”傅落銀的聲音低啞得接近破音，約著歇斯底里的絕，“你說話……”

林水程的平靜如同霾的天空，一寸一寸地順著時間聚攏蔓延，幾乎要把他垮。

這是沉默無聲的審判，也是這段關系的最后通牒。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落銀終于站起走了。

黑暗里的薄荷香慢慢散去，氣氛卻依然沉悶。

林水程在被子里了，出了上的手機。

手機亮起來，淡淡的白照亮著他的臉。

林水程沒什麼表，只是用力地把自己整個人蜷起來，用指尖慢慢地發送消息。

他與禾木雅聯系過，他是有禾木雅的聯系方式的。

他就這樣一條一條地發過去。

“我是林水程。”

“我知道你們想要我，我同意過來，但是有一個條件，第一，取消對傅凱將軍的指控，第二，加派人手保護我邊的這兩個人：傅落銀，林等，我不允許他們到任何傷害。RANDOM已經從我邊奪走了幾個人，我不能再失去我的人和親人了。”

“我手上有破解RANDOM組織的鑰匙。我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如果你們覺得我的要求有點多，那麼我也可以幫助全聯盟的人回憶一下那個玻璃花房里發生的對話，禾將軍應該也不愿意我和的談話容被公之于眾，因為你們實際上沒有任何理由指控傅氏軍工科技的基因計劃，我反而有理由指控你們想要竊取和獨占基因乃至倫理的所有果。”

“以上是我所有要說的容，希你們可以考慮一下。”

打完這些字似乎就花了林水程的所有力氣，點擊了發送之后，不到一分鐘，對面打來了電話，同時發來消息：“方便確認一下是否是您本人嗎？”

林水程摁了接聽。

“您好，請問是小林先生嗎？”對面是一個年輕男生的聲音，聽起來很，林水程記得他的名字，他是禾木雅的保鏢徐杭。

“是我。”林水程說。

“有關您短信中提到的況，禾將軍已經知曉，表示會開個會來做一下研究。我們現在要確定幾個問題，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配合告知。”徐杭頓了頓，問道，“您現在的行是自由的嗎？您給我們發送的容，是出于您本人意愿嗎？”

林水程啞著聲音說：“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傅落銀不會強迫我。我為我的所有言行負責。”

徐杭苦笑道：“我們當然知道您可以負責，但是傅副長……我就這麼跟您說吧，您在傅氏軍工科技園我們不是不知道，但是在您住進去第一天起，傅副長就把這個地方武裝了一個軍事堡壘，我們如果，我是說如果，在傅副長眼里看來，闖進來，帶走您，那麼我們的安全可能是無法得到保障的，隨便來一個展開式納米炸彈，我們也會損失慘重。”

林水程說：“這也是我要求你們釋放傅凱將軍的原因之一。你們送傅凱將軍過來，我跟你們走。”

“……”那邊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說，“好的，請您等待答復。”

“對了，聽您聲音有點啞，希您注意。如果您過來了，我們不會按照一般嫌疑人對待您的，這一點請您放心。”徐杭說。

林水程掛掉了電話。

深夜又沉寂了下來，無邊的黑暗和寂靜立刻又涌了上來。現實的疲憊幾乎得他不過氣。

他在被子里一不，睜著通紅的眼睛著虛空發呆。

很久之后他才睡著。

在夢里，他看見了年時的傅落銀，他一個人挎著書包沉默地走在校園中，一桀驁與孤寂。

他夢見自己在周六的下午借宿管叔叔的桌子寫競賽題，桌邊放著他爺爺越大半個校園、巍巍送來的保溫桶。

傅落銀他經過他的窗前，歪頭問他：“好學生，你怎麼不回家？”

他本來沉默乖巧，一般不怎麼搭理人，但是他鬼使神差地對他舉了舉手里的競賽題，安安靜靜地回答說：“要比賽。”

“哦。”傅落銀說，他做了一個深嗅的作，嘀咕道，“宿管叔叔又在炒菜了？什麼東西這麼香。”

林水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沒有吃飯；沒有理由，他就是這樣覺得。其他學生們都回家了，或是在校園里拉著父母說著一周的事，還會回宿舍的只有有家人送飯卻要比賽的好學生，和沒有家人送飯也沒找到開著的食堂的叛逆年。

他又瞅了瞅他，猶豫了一下，輕輕說：“你過來跟我一起吃吧。”

……

凌晨時，林水程被貓踩醒了。

茸茸的尾掃過他的臉頰，帶起他眼尾殘留的、涼的水痕，溫熱糙的貓舌頭著他的指尖。

“喵。”

林水程睜開眼，見一只牛貓趴在他口，綠幽幽的眼睛看著他。

“……首長？”

林水程不知道為什麼這只貓會出現在這里，他了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了它。

首長拼命地蹭著他，甩著尾，喵喵著，仿佛在傾訴相思之。

林水程手捋著它的小腦瓜，輕輕地問它：“你的小跟班呢？”

剛問完這句話，床尾一陷，一只小灰貓也跳了上來，湊過來要林水程他。

傅落銀把這兩只貓都送了回來。

看到小灰貓的一瞬間，林水程下意識地去了它的尾尖，但是什麼都沒有。

他把兩只貓一起哄了哄，了，隨后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七點了。

他披起，輕輕推開門。

外面空空，傅落銀不在客廳，但是和客廳打通的餐廳桌上卻有了一點變化——餐桌上堆滿了一大堆林林總總的化學試劑和樣品，更多的是錐形瓶，就是林水程一直用的那種。

走進了再看，樟腦和硝酸鉀、氯化銨，硫酸銅這些東西撒了一大堆出來，明末和藍末混合黏在桌上，散發著有點刺鼻的氣息。

這些東西林水程再悉不過，硫酸銅，硝酸鉀，氯化銨，乙醇和樟腦混合，溶在溫度變化時可以析出晶。

也風暴瓶。

林水程怔了一會兒，直到小灰貓和首長都從房里溜了出來，蹲在他腳邊仰頭瞅他，他才回過神。

他走到冰箱前，手打開冰箱，想把昨天晚上剩下來的一些冷凍給兩只貓喂一點，但是打開冰箱時，他又怔住了。

冰箱已經被清空了，里面滿滿當當塞的都是風暴瓶。

清一的藍溶，這麼浪漫的小玩意驟然了一大堆在這里還有點稽。

現在是冬天，室溫差不大，顯然是有人想了辦法，試圖把風暴瓶塞進冰箱里，以為過一晚上就能析出結晶。

林水程垂下眼，查看了一下。

冰箱上層有二十多瓶，下層冷凍柜還有三十多瓶——全都凍了冰。沒有一瓶析出晶，最接近的一瓶是硝酸鉀放多了沒有完全溶解，晶亮的棱形晶沉淀在瓶底。

他幾乎能想象那個場景，高大冷漠的男人認真地坐在餐桌前，按照配方慢慢地配風暴瓶，一邊做一邊搜索，擰著眉查資料，就這樣做了一夜，大部分都還是錯的。

林水程最終在智能垃圾箱里找到了冰箱里被騰出來的所有東西，包括沒有用上的半只凍。

垃圾箱里堆滿了一團的紙條，隨便撿一個展開，就能看見上邊歪歪扭扭的字跡：“不分手好不好，貓和風暴瓶我都補給你。你不要難過。”

再撿一個，展開：“不分手”

再撿一個，展開，上面只剩下他的名字：“林水程。”

再剩下的都看不清了，或許寫了什麼，都用原子筆狠狠地涂黑了，一團，全部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