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漸漸明晰。
青灰的雨幕中,傅落銀一聯盟制服軍裝,筆嚴肅,開門下車。他撐著一把黑傘,黑的手套幾乎與傘柄融為一,仿佛潑開的濃墨,將要融化在這青的雨幕中。
看見道路盡頭站著楊之為,傅落銀一點意外的神都沒有。
楊之為問他:“B4呢?”
傅落銀語氣漠然:“在車上,我要先接林水程。”
“你怎麼證明你所說的真實?”楊之為地盯著他。
“隨便你們信不信,我要林水程。”傅落銀一臉公事公辦的態度,“你們現在就可以派人去車上查看。”
他的腳步沒有半分停頓,徑直向這邊走了過來。
旁邊的組織員下意識地抬起了槍,黑的一片槍口對著傅落銀,氣氛膠著張。
即使傅落銀只有一個人,但他渾散發的迫依然無比強烈——這樣的一個人,不知道會留著什麼后手!
林水程跪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嚨干啞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是他聽見了踏著雨水向他靠近的腳步聲,悉的薄荷香氣襲來,那雙軍靴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他想告訴他快走——但是嗓子已經全啞,只能比出一個簡單的口型,不知道傅落銀能不能看到。
“我來接你了,林水程。”傅落銀俯下,手了他的臉頰。
林水程拼命搖著頭,眼底一片紅,沙啞的聲音發出來的好像不是人類的聲音:“你快走,快走!”
傅落銀卻好像沒聽見似的,他在他前半跪下來,為他解開后的拘束和繩結,慢慢地替他抻著關節和筋骨,看著林水程疼得直冒冷汗,他干脆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傅落銀抬起眼,看向楊之為:“我要先把他送回車上,你跟我一起去拿資料,這樣放心嗎?林水程也在車上,我不會拿他的命開玩笑。”
楊之為剛想轉頭邊人過去查看,傅落銀就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B4核心是你要的,怎麼,我有膽子過來找你們拿人,你自己反而沒膽子要B4了?”
楊之為猶豫片刻后,這一剎那,想要迫切活下去的倒了所有的謹慎判斷。他比了個手勢,往遠的守林人瞭塔看了一眼,隨后跟著傅落銀一起走了過去。
林水程約知道了傅落銀想要做什麼,他一直在掙扎著,但是傅落銀把他抱在懷里,地抱著,不許他有任何彈——仿佛要把他骨。
他低下頭來看他,目溫如水。
這是他們上次在電梯外一別后,第一次見面,許多話還沒有來得及說,許多吻還沒有來得及給。
傅落銀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開車,你會的,自駕駛系統,這次不會再有突然撞過來的大貨車了,小貓咪。”
林水程拼命搖著頭,用他僅剩的力氣捶打著他,撓他、咬他,但是都無濟于事。傅落銀把他放在了車,摁著他系好安全帶,隨后從車前座取出了厚厚的一大疊文件,回頭鎖死了車輛。
他用自己的語音指令說道:“啟!目的地,星大防局總部。”
林水程拼命掙扎著,用盡全力氣想從安全帶中離出來,但是未能如愿。車輛慢慢啟著,越越遠。
遠的RANDOM組織員也在慢慢靠近,十幾個槍口依然黑的對著傅落銀。
傅落銀關上車門,回頭對楊之為出手。
楊之為手去接,但是傅落銀卻突然手上用勁,沒有讓他拿,兩人就在半空中這樣僵持著。
“楊教授,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傅落銀看了看他,隨后——看了看另一邊山頭的瞭塔。
那種狼一樣銳利的直覺,甚至讓百米之外的狙擊手都到了心驚!
——“你就沒打算讓我活著走出去,是這樣嗎?”
楊之為臉急變,傅落銀反手仍開了文件袋,亮出了他手套底下的裝置,銀的,閃著金屬的澤,像一個小袖扣——與此同時,槍聲大作!
飛濺,遠的狙擊手一槍正中傅落銀手心,隨之而來的還有面前的攻擊,傅落銀直接重重地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組了手套的延展式納米炸彈飛快地散開重組,用0.01S的時間擴散了整個場地,炸開后形了強烈的震效果,直接把在場的所有人掀翻了過去!
氣浪和火同時開,槍聲只響了一剎那就停止了。
接下來的寂靜卻比死亡更令人難以忍。
傅家的裝備車已經加速到了一定程度,林水程重重地踹著主控系統,冷靜而瘋癲的用手肘去砸車窗——如同在那個暴風雨夜,他擊碎了車窗,撤銷了自駕駛系統。但是此時此刻,他面對的是傅氏軍工科技最嚴實的裝備車,車窗無比厚實。
——他怎麼會拋下他一個人離開?
林水程劇烈地著氣,手肘被他砸得沒有了任何知覺,骨骼接近碎裂,這種痛對他而言卻仿佛不存在一樣,林水程咬牙回頭,用力地拔出了駕駛座椅上的頭枕,拼命地用鋼管尖頭去砸,直到他指甲中都滲出來時,車窗終于被他砸出了一紋路。
“檢測到撞擊,自駕駛系統已停止。”
林水程不會開車,他扭著方向盤,立刻往回駛了濃煙之中。
細的大雨中一片寂靜。
如果世間真有亡靈,那麼它們此時此刻一定沉默無言地坐在墓碑上方,觀看著這場人間鬧劇,不發一言。
只剩下暴風雨。
林水程踩下剎車,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傅落銀躺在地上,渾是——他上不知道有多個彈孔,右手直接被打穿過去,鮮紅的滲出來,又被雨水沖淡。
“傅落銀。”林水程覺得自己很清醒,但他的眼淚就是不斷不停地流了下來,和雨水混在一起,“不要死,我來接你回家。”
轟隆隆的炸聲開始在遠響起,一聲接一聲,仿佛沉悶的竹聲響——那是RANDOM的殘余啟了自毀系統,也啟了埋在墓園周圍各的炸彈。
坐標不向外暴,這個藏在群山中的墓園里,外邊的支援要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們?
傅落銀還有意識,他睜開眼,勉強看清楚了眼前人。
“別哭。”傅落銀咳嗽了幾下,覺自己有好幾肋骨都斷了,嚨間溢滿了沫,只有努力才能不當著林水程的面吐出來,他勉強笑了笑,“有……防彈。”
林水程低聲說:“你別說話。”
“我怕沒準來不及。”傅落銀輕輕說,“還跑回來,你怎麼這麼傻。”
林水程眼底一片紅,喑啞的氣音聽起來毫無震懾力,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咪:“別說話!”
傅落銀看著他,笑了笑:“以為我要說喜歡你嗎?——不可能。”
“林水程,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我最想讓你喜歡我的人。”傅落銀疼得停下來了口氣,隨后接著說,“或許是我癡心妄想,我總覺得……太了,我擁有你的時間,太了。我和你第一次見……錯了……”
他是這樣驕傲的人,因為從小到大的真心都從未被人握住珍藏,所以他一輩子都不會再說出“喜歡”這兩個字。
“別說話。”林水程解開他的服,觀察著他肋骨斷裂的況,同時下外套,用力撕下布料為他包扎出口,“傅落銀你活下來,我這輩子下輩子都是你的。”
他的聲音里止不住的抖。
如果這是命運——
如果這是再一次,他唯一能有機會從命運手中討要自己的東西,他愿意付出一切代價。
暴雨中青灰的墓園,黑的傘,漆黑的車輛,還有低沉的、仿佛能催眠全世界的聲音。
現在他知道了,那才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他被攔在墓園外的那一天,霧蒙蒙的,軍用空間車駛出,車窗封閉。因為他擋了路,約能聽見車上人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一個學生,發了神經非要進去。這不合規矩呀!早說了都封園了,這是鬧事,得拘起來。”
“給他一把傘,送他下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