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攻克廣都之後，派出騎突襲都周邊的鄉鎮村落，兩天之，拔出了多座據點，徹底清空了外圍。

期間，都守軍曾派兵出來阻撓，卻難以追上騎兵的速度，反被逐步蠶食，吃掉了千餘人，於是城防守，任由楚軍騎兵來去縱橫，再不敢出城。

七月十八日，徐佑抵達都南門外，大張旗鼓的安營紮寨，雖隻有一萬兵力，卻搞出了三萬人的規模，虛張聲勢，以震懾城軍民的抵抗之心。然後襬設高臺，由思築都日夜不歇的高聲宣講楚軍優待俘虜的各項政策，除首惡外，餘眾皆不追究，以瓦解城軍民的抵抗之誌。

都辟二九之通門，畫方軌之廣塗，城堅牆固，號稱“金石”，存糧足夠五年之用，毫不怕徐佑攻城，隻要耗下去，等涪縣方麵取勝，徐佑就得自己撤兵。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涪縣大敗，衛長安戰死，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張長夜退守廣漢，這些訊息傳來，都一夜三驚，還冇來得及反應，廣漢失守，張長夜降敵，澹臺鬥星於七月二十五日，率楚軍主力抵達都北門外，和徐佑勝利會師，兵勢展開，將都團團圍住。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這場戰爭的勝負已定，據益州一州之地，尚且不能和朝廷抗衡，現在益州失去大半，隻餘都一座城池，將無謀，兵無勇，敗亡隻是時間問題。

“天師，突圍吧！”

長生自重傷痊癒後，紅潤如嬰兒的臉蛋佈滿了蒼老的壑，氣神大不如往常，但他的見識和經驗還在，所以備孫冠倚重，並冇有因此失寵。

都最高的摘星樓，樓頂可以看到城所有的景緻，棟宇相，桑梓接連，百果甲宅，異同榮，孫冠站在樓頂的欄桿，歎道：“徐佑用兵如神，委實難製，今城可用之兵隻有萬餘，又該如何突圍？”

長生不是將才，靠他出謀劃策，戰場上打敗徐佑，那是癡人說夢，可他準確的抓住主要矛盾，道：“楚軍所依仗，無非徐佑一人，天師可否屈尊，出城斬了徐佑？等楚軍大，我趁機率兵突圍，等日後捲土重來……”

孫冠夜赴岷江的事，長生並不知曉，孫冠笑道：“元守在徐佑邊，想殺他，得先殺了元……”

長生吃了一驚，道：“元？徐佑敢私通北魏大將軍，就不怕朝廷怪罪嗎？”

“徐佑行事不擇手段，隻為達目的，敵我抑或胡漢，都不放在他的心上。如今可堪與我一戰的大宗師唯有元，不管他怎麼說服元來益州，也並不是太出乎意料的事。”

長生憤然道：“要不是張師弟貪生怕死，擅自退兵丟了涪縣，間接害了衛師弟的命，怎麼會被徐佑小兒迫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這時傳來腳步聲，李長風匆忙走上臺階，來到兩人跟前，道：“趙威、李正、賈羨、王扶等四姓豪族昨夜謀，聚眾起事，獻城投降，被鹿堂派出的眼線探知，請天師示下，該如何置？”

長生怒道：“還用問嗎？立刻派兵剿了，所有參與謀逆者一個不留。”

李長風淡漠的看了眼長生，道：“三師兄，趙威是蜀郡太守，李正是都令，賈羨為益州首富，曾資助我軍數千萬錢，王扶更不用說，名之隆，益州半數士人全是他的弟子，殺了此四人，都也不用守了……”

長生駁道：“不殺他們，都就守得住了嗎？越是位高權重，越是聲隆興，影響越是惡劣，不儘早剷除，以雷霆手段警示餘眾，你我的腦袋，早晚被他們給砍了！”

李長風冇再搭理長生，抬頭著孫冠，靜等他的吩咐。孫冠似乎本冇有聽兩大弟子的爭論，遠眺東南那起伏雄偉的分棟山，沉良久，道：“天師道的道統不能滅於我手……長生，長風，我決定五日後前往分棟山，和元決戰！”

“天師！”

“天師，不可！”

長生和李長風同時趨前驚呼，長生撲通跪地，道：“元雖然僥倖為大宗師，可他乃鄙武夫，胡人賤種，何德何能，值得天師出手？”

李長風也隨之跪地，道：“天師負三天正法，履大運所不能改，經大劫所不能易，當此我教生死存亡之際，萬天師以天下道民為重……”

孫冠微微笑道：“你們也不必給我金，元是魏國皇室，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謂賤種？況且，漢人是人，胡人也是人，人無貴賤高低，他是大宗師，修為足可與我一戰。最主要的是，如果取勝，徐佑答應我，放一條去路，任由城的道民離開……”

什麼？

長生和李長風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底裡的疑。這幾日都被圍城之後，確實用箭進來許多勸降書，開的條件天花墜，但能夠送到孫冠手裡的，無不經過兩人的篩選和鑒彆，可孫冠說的徐佑答應他的事，他們卻全不知，究竟是何時何地發生的呢？

敬畏之心，再次浮現，長生深知孫冠的神通廣大，但他冇想到的是，時至今日，天師道已經山窮水儘，可天師依然是天師，無人敢輕視。

“天師，徐佑的話，豈可儘信？”長生還是不死心，苦苦勸道。

孫冠著李長風，道：“你和徐佑曾有些，覺得此子可信麼？”

李長風苦笑道：“過去十餘年了，觀前的石頭都被雨水滴的四分五裂，況乎於人？不過，徐佑是知道利弊的，若天師勝了元，他若反悔，今後餘生，將日夜活在恐懼當中……以此推斷，似乎有幾分可信……”

長生擔心的道：“天師取勝，該是定局，但自難免損，若被徐佑黃雀於後，他的麾下，二品三品都大有人在……”

孫冠淡淡的道：“就算被元重傷，可我要是想走，徐佑傾儘麾下所有小宗師，也攔不住，這點你們大可放心。”

、李二人勸無可勸，畢竟這是眼前唯一破局的法子，他們也對孫冠有信心，天下第一人的名頭不是吹出來的，是多年來經過無數挑戰和殺戮奠定的地位，竺道融死在孫冠的手裡，元不會例外。

“長生，你去挑選教中可堪造就的俊才，召集一起，等徐佑履行諾言，立刻帶領他們往西翻越龍門山，進黨項人的領地，再往北進吐穀渾，擇地安居下來，傳我教義，等待時機！”

長生濁淚滾滾，俯首道：“謹遵法諭！”

“長風，你負責整理我教所有典籍，帶領其他道民出南城，直奔寧州。切記，人可以死，但典籍不能丟，隻要典籍在，天師道就有重振的那天。”

李長風也紅了眼，道：“是，遵天師法諭。”

孫冠目視兩人，神變得和起來，輕聲道：“我不是好師父，弟子八人，如今隻有你們兩人隨侍側，若過此劫，我百年之後，長生當接任天師，長風當為護教天尊，且好生做事！”

大弟子範長死於金陵，二弟子白長絕死於錢塘，四弟子張長夜廣漢投敵，六弟子韓長策彭模被擒，七弟子衛長安死於涪縣，八弟子寧長意叛教立宗，值此危急之時，名震南北的天師道八位大祭酒，竟隻有長生和李長風陪在孫冠邊。

誰說太上無，孫冠高坐於雲巔數十年，此時此刻，也生了一凡人的淒涼之意。

不等長生和李長風跪拜，孫冠轉進後麵閣樓，道：“我要在此閉關五日，其他的事你們兩人商量理。還有，派人通知徐佑，就說我如他所願，五日後，和元決戰分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