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這陣子一直宿在我的宮中，可今天雲西那邊來了六百里加急奏報，他一直召了幾個重臣在大明宮議事，晚飯前還派人傳了話回來說今夜裡就不過來了，誰想到我就偏偏趕在今兒晚上要生了！

綠籬那裡早已是嚇得臉都白了，卻強自鎮定著，湊在我耳邊低聲問道：“娘娘，趁著皇上不在，可家裡人先把孩子送進來？咱們只留了家裡送過來的穩婆在產室，到時候不論娘娘生男生，都說做是雙生子便是！”

我，你這丫頭也太敬業了，老子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玩謀詭計啊！雙生子也是能隨便生的嗎？這宮裡七八個穩婆都從沒出過我這是雙生子來，你我突然給生了兩個出來，別人怎麼想？

好吧，就算們不出來是因爲業務不過關，與我不相關。可你也得想想現實啊，人家那一胎生兩三個的，那娃娃能有多大？而我這裡生出來的是多大？你從外面抱進來的那個又有多大？你說我抱兩個加起來小二十斤的娃娃送齊晟面前去，我好意思說都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嗎？

你真當齊晟是個傻子嗎？我肚子在這擺著呢啊，他又不是沒見過，他能信嗎？

我忙搖頭，“快拉倒吧！這宮裡有八個穩婆，你只留張家的那兩個，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要搗鬼是不是？”

綠籬瞪大了眼，問道：“那怎麼辦？”

我想了想，答道：“還是聽天由命吧，你人進來，先把我扶到產室裡再說吧。”

綠籬認同地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一下緒，然後便突然慌失措地高聲道：“快來人啊，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這一喊不要，就如水潑滾油鍋，興聖宮裡頓時就炸了。

穩婆宮各竄，幾個穩婆捲了袖子齊齊上陣，團團把我圍住，七言八語說得那一個熱鬧！寫意等幾個宮都被們指使矇頭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吩咐好了。

你大爺的，老子總算見識到什麼“人多不幹事，多不下蛋”了！好容易捱到一陣陣痛過去，我指著圍在四周的穩婆們怒聲罵道：“都他孃的給我閉！”

這穩婆們估計是沒見過我這樣脾氣火的產婦，嚇得立刻噤了聲。

自古以來子生產便是極危險的事，更是有“一腳踏進鬼門關”的說法，老子可不想在這鬼門關的門口再被人從背後推上一把。

我轉頭看向一直守在側的綠籬，見面上雖然還帶著些許的慌，可眼神卻是十分地鎮定，便暗中輕輕地了的手掌，吩咐道：“留兩三個老嬤嬤下來，其餘的都們外面等著去。”

綠籬明白了我的暗示，衝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擡頭看向那幾個穩婆，看似隨意地指點了其中三個，說道：“你們三位留下，別的人都出去！”

那沒被點名的幾個穩婆似都大鬆了口氣，相互看了看，趕低著頭退了出去。

殿頓時清靜下來，我綠籬扶著我坐起來，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被留下的三個穩婆，猛地冷聲喝道：“都給我擡起頭來！”

那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抖了一抖，遲疑地擡頭看向我。

這三人，其中有兩個是齊晟送過來的，在我宮裡待了有多半年了，是早就識了的，剩下的一個卻是張家前段時間送進宮的了。

我盯著們幾個，j□j地威脅道：“我不說廢話，我若母子平安，自然不了你們三人的榮華富貴，可我若是有個好歹，也會有人替我報仇解恨，別以爲有人在背後給你們撐腰就能平安無事，他護得你們一時，卻護不了你們一世，保得了你一人，卻保不了你全家！”

話剛說到一半，那三人便噗通一聲齊齊地跪下了，一個勁地連連磕頭，聲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我在一陣咚咚咚的磕頭聲中撂完了那些狠話，見這三人磕得這麼實在，又沒個停下的意思，生怕們幾個再都磕暈了過去，只得趕給綠籬使了個眼，出來唱一唱白臉，安這幾人一番。

綠籬忙對著那三人說道：“三位嬤嬤快些起來，只要娘娘能平安誕下皇嗣，各位便都是有功之臣，日後不了榮華富貴的。”

那三人這才惶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等站直了腰，就聽得綠籬又繼續說道：“這纔對嘛，娘娘是個直爽脾氣，才與幾位嬤嬤把話都講了的。大家別害怕，娘娘待人可是極寬厚的，上次宮裡的梳頭丫頭把娘娘的頭髮扯落了好幾，娘娘也不過是隻人打了四十，都沒……”

我連忙掐了綠籬一把，止住了下面的話。

丫頭啊，掉幾頭髮就能打人家四十，四十都能打死一個壯漢了！就這還待人寬厚？綠籬，有你這麼安人的嗎？

果不其然，那三個穩婆上一，又都跪下了，嚇得子也跟著哆嗦起來。

我一看總怎麼下去也不行啊，只得又親自出馬安們道：“行了，都起來吧，這會子害怕也沒用了，既然大夥的命都捆一條船上了，就都齊心協力同舟共濟吧！”說著又指了當中那個模樣最爲幹練的婆子說道：“吳嬤嬤，以你爲主，們兩個爲輔，趕地吧！”

話音剛落，卻又是一陣陣痛襲來，這次卻比上次還要厲害，就跟水一般涌了過來，連帶著還向下擴撒了過去，痛得我忍不住向後仰倒過去。

綠籬忙又攥住了我的手，急聲道：“娘娘，娘娘，你住，住啊。”

我，我你個頭啊，我住不住也得生啊！說這廢話有用嘛！

關鍵時刻還是老同志顯示出了高超的職業素質，那吳穩婆估計是把事都想明白了，噌地一下子從地上竄了起來，二話不說掀了我子就做起了產科檢查，過得片刻就聽得沉聲說道：“娘娘別慌，這是剛開始的陣痛，離生還得有段功夫，您先攢著些氣力。”

說著又轉頭代綠籬道：“綠籬姑娘，一會子娘娘過了這陣痛，咱們扶著下牀來走一走，這樣子生得更快一些。”

另外兩個穩婆也回過神來，應和道：“就是，就是，下來走一走，宮口開得快。”

我這裡早已是疼得七葷八素的，若不是礙著面子，都恨不得哭爹喊孃的了，哪裡還有功夫想什麼宮口宮門的，只覺得過了好一會，那痛纔下去了，然後就被們幾個架著下了產牀，在殿裡溜達起來。

正咬牙溜達著，就聽得寫意在殿外驚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后娘娘來了，太后娘娘來了。”

我正一肚子怨氣沒地方撒，聞言便沒好氣地道：“請到正殿裡歇著去！”

片刻之後，寫意又滿是歡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皇太后來了，太皇太后來了。”

我咬了咬牙，強忍著怒火，吩咐：“也請到正殿裡歇著去！”

誰知剛過了沒一會兒，外面又傳來寫意激高昂的聲音，“娘娘，娘娘，皇上回來了，皇上回來了！”

啊！我說你至於激這個樣子嗎？不就是齊晟來了嗎？我聽你聲音還以爲是玉皇大帝要下凡了呢！

我這裡陣痛發作的更加頻繁起來，脾氣是真忍不住了，便揚聲罵道：“去去去，都到正殿裡坐著去，你給他們支張桌子，湊在一起打馬吊好了！”

綠籬見我發火，忙在一旁勸道：“娘娘別急，別急，皇上他們也是看重娘娘，心裡放心不下。”

旁吳穩婆還嫌不夠一般，又著代我道：“娘娘，您別這樣張吸氣，容易腹痛的，您得這樣……”說著，還給我做起了示範。

就這樣足足折騰了一夜，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地上溜達了多長時間，什麼時候上了產牀，中間又被加了幾頓飯。待到外面天漸明的時候，我那陣痛已是連上了趟，疼到後面連神智都開始不清起來。

昏昏沉沉中，像是綠籬在我耳邊唸叨：“娘娘，娘娘，皇上一直在外面守著，您別死忍著，放開了嗓子哭喊幾聲，也好皇上焦焦心。”

他再焦心有個用啊？能換他進來替老子生娃娃嗎？

我疼得實在是太厲害了，連喊的勁都沒有了，只恨不得司命那廝現在能提了我的魂魄走，哪怕是進地府的油鍋裡洗個澡也比這會子舒服一些。

又有人過來強行地掰開了我的，也不知道塞了什麼辛辣的東西到我裡。

還有人在用力地往下推著我的肚子，厲聲喊著：“用力！順著奴婢的手用力！”

好吧，老子把吃的勁都使上了，拼了老命地用了把力氣，就聽得吳穩婆驚喜地道：“出來了，頭出來了，娘娘再緩著點用力，好，好好……”

就覺得腹中一空，似有什麼東西從我中一下子了出去，撕裂般的痛頓時消失了。

片刻之後，聽得幾聲清脆的拍擊聲，接著就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又聽得有人歡天喜地的道：“是個小公主，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不知怎地，我腦子裡忽地閃過了三俗大師的那句話——一窩一個公主，一窩一個公主，最後一窩一氣生了倆公主……我！老天，你真想著這麼玩我的嗎？

我只覺眼前一黑，頓時沒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外面天又是黑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得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組裝起來的一般，各的關節都僵無比。

齊晟正握著我的手坐在牀邊，見我醒來便傾湊上前來，輕聲問道：“醒了？可覺得好些了？”

我腦子還有些混沌，愣怔了片刻，問道：“孩子生出來了？”

齊晟微笑著點了點頭，答道：“是個小公主，長得很像你。”

一提“公主”兩字，我立刻清醒了過來，見齊晟還攥著我的手，下意識地就了回來，隨口應承他道：“哦，公主啊？”

齊晟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滯，默了一下才又說道：“孃已經抱下去餵了，我們抱過來給你看？”

正說著，綠籬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麪從外面進來，見我醒了也是十分驚喜，忙疾步走上前來，道：“娘娘，您醒了？可是覺得了？奴婢給您做了麪，您吃一些吧。”

齊晟那裡還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綠籬不知緣由，又問了我一遍要不要吃麪，我很有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在吃飯與看孩子之間做出了選擇，“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齊晟眉宇間閃過一失落，卻沒說什麼，只起讓開了牀邊。

綠籬先把我從牀上扶了起來，在我後墊上了厚厚的靠墊，這才端著碗餵我吃東西。

一碗熱熱的湯麪下肚，我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綠籬拾了碗筷出去了，殿中又只剩下了我與齊晟兩人，齊晟站在牀前看我片刻，忽地低聲說道：“芃芃，我很歡喜，我真的很歡喜。”

我本就覺得乏憊，實在沒有興趣和他鬥皮子上的心眼，索說道：“臣妾還是覺得疲乏難耐，想再睡一會兒，皇上也早些回去歇著去吧。”

說完便自顧自地在牀上躺了下去，就見齊晟又默默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走了。

此後一連幾天，後宮諸人紛紛到我宮裡來恭賀我喜得公主。

接著，宮外的那些公主、郡主、王妃、夫人之類的也都走馬燈一般來我這裡報到，就連趙王、楚王兩個還是孤家寡人的難兄難弟，也人給我捎了賀禮過來。

就這樣，興聖宮中一直熱鬧了半個月才清淨下來，這時候人們才突然發現，這些日子皇帝齊晟的影卻從來沒有在皇后宮中出現過。

宮中什麼傳言都有，經過綠籬的整理總結，可以歸納爲兩大類：

一說是因這幾日接連有云西的急奏報送來，齊晟實在分不出來後宮之中。

二說是因爲皇后生了個公主，一直盼子嗣的齊晟大爲失，於是化失於力量，一心撲在了朝政之上，連都不沾了！

綠籬一面給我綁著腹帶，一面說道：“娘娘別聽那些閒言碎語，那日得知娘娘生了個公主，皇上可是高興得喜笑開的呢，當場就給小公主起了名字，奴婢還不曾見過皇上那樣高興過呢！依奴婢看啊，定是朝事太忙了，皇上才不出過來看娘娘。”

齊晟來不來看我，我倒是不在意，不過聽他最近在大明宮中勤於政務，我心中卻是一，想了想便代綠籬道：“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心不好總是有點的，你想法藉著太皇太后的手，地安排幾個貌溫的宮到大明宮去，到時候定然能有意外之喜！”

綠籬正給我收著腰，聞言手上猛地一，差點沒把我勒得閉過氣去。

我忙道：“輕點，輕點！這是我的腰，不是江氏的脖子！”

綠籬卻沒理會我這個岔，只是問道：“娘娘，前陣子咱們也沒往皇上邊送人，我聽說皇上可是一個都沒沾的，這會子爲何還要送人過去？”

唉，綠籬啊綠籬，你這就不懂男人了！

齊晟之前不沾那些人是因爲那都是從我這裡送過去的，他爲了防止邊埋下我的眼線，對那些人自然是都不的。可若是太皇太后送過去的宮，自然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這男人邊一旦有了無關要的，誰還願意總去勞煩自己的五姑娘啊！

更何況最近又朝事繁忙，他那裡每日都得批閱繁多的奏摺，必然會覺得枯燥抑，不得想要找個解的途徑。

綠籬那裡還眼地等著我的答案，不過這些男人的齷齪心思我卻沒法對這小丫頭講出來。

我一面自己手鬆著腰間的緞帶，一面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你別問了，照我說得做就是了。”

綠籬遲疑了一下，卻是說道：“奴婢瞅著啊，皇上像是並不喜歡娘娘做賢良淑德的，娘娘還不如換個法子，也學學那江氏，也向皇上要一要專寵，沒準皇上真能爲娘娘散盡後宮呢！”

我心道快拉倒吧，江氏爲了齊晟算是都拋家棄夫不顧生死了，也沒能要得來“一生一世一雙人”，到最後不過是落得個幽蘭殿養老的下場，就這還是靠著齊晟的愧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