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一轉,就和江問迎面撞上。他們一時間都停住,打量著彼此。
略有些遲疑:“你還沒走?”
江問把手里的袋子提了提,“來買杯咖啡。”
“哦,這樣。”逢寧客套地跟他寒暄了幾句,然后道別,“那我先去坐地鐵了。”
逢寧繼續往地鐵口走。
玻璃倒影里,江問不遠不近地落在后三四米。逢寧停下步子,轉頭:“你干什麼?”
“回家。”
“那你跟著我干什麼?”
“我也坐地鐵。”
逢寧:“你沒開車?”
江問不急不緩反問:“你想讓我酒駕?”
兩人一道下了樓梯。今天因為過節,人很多,江問被的撞在逢寧上。
轉過頭,問他::“一號線和十號線,你坐哪個?”
江問沒有立刻回答。
看他的臉,[我怎麼知道],五個大字明明白白寫在上頭。
于是逢寧又問:“那你家住哪?”
江問慢慢地,說了個地名。
逢寧覺得有點耳,問清楚是哪幾個字后,用高德搜了一下,居然就在家附近新開的樓盤。
…
…
進站前,逢寧把手機掏出來,打開乘車碼。胳膊被人從后面扯住。
逢寧回頭,“干什麼?”
江問就跟個大爺一樣,理所當然地側了側頭,像使喚助理一樣:“去幫我買個票。”
逢寧:“?”
了一眼黑的排隊隊伍,逢寧說,“你想的倒是啊。”
江問剛剛被灌了酒,眼尾發紅,嗯了一聲。
逢寧沒什麼耐心:“你別坐地鐵了,上去打個滴滴吧。”
江問:“懶得走了。”
逢寧:“……”
最后,還是教江問下了個Metro。
兩人上了1號線。地鐵門關上,啟,江問形搖晃了一下。
逢寧正在回別人消息,突然覺帽子被誰揪住。轉頭一看。
有點惱火:“你扯我帽子干什麼?”
江問松開手:“剛剛沒站穩。”
“那你不會抓扶手?”
他略有點嫌棄地皺眉:“臟。”
逢寧:“……”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江問有點“本暴”。就算披著英俊優雅的表皮,乍一看像個商場英,實際上還是那個長不大的臭屁孔雀男。
徐家匯過了幾站,旁邊有個位置空出來。逢寧看了一眼,“你過去坐吧。”
江問沒推辭,過去,利落瀟灑地坐下。
旁邊有個上海阿姨看著他一西裝革履,忍不住吐槽,“小伙子你這樣的不好的,怎麼讓朋友站著,自己坐下了呢。”
江問兩條大長大喇喇著。
逢寧說:“阿姨,沒事,他是殘疾人。”
江問:“……”
阿姨立刻噤聲,換上同的樣子。沒再說什麼,就轉過頭去。
對面兩個男的同時看過來。
江問挑起,笑了笑。
路上,接了個江玉的電話,那邊問:“哥,你在哪?”
江問:“坐地鐵。”
江玉有點懵,“啊,坐地鐵?你怎麼在坐地鐵?”在那邊被人催促,應了兩聲,沖著電話說:“對了,哥,你要不要來跟我過圣誕?”
“不了。”
江玉老大不高興,“為什麼呀。”
“沒時間。”
等江問掛斷電話,逢寧說,“你妹妹也來上海上大學了?”
江問很高冷地嗯了一聲。
這氣場。
旁邊的阿姨琢磨,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殘疾人啊。
逢寧曾經給江玉補過一段時間的課,對這個聰明的小姑娘印象不錯:“什麼學校?”
“上海外國語。”
逢寧點點頭,“還可以。”
到了站下車,他們并肩從地鐵口出來。
江問不說話,逢寧也不說話。他們安安靜靜,順著街道往前走。
突然想到件事,到了某個巷口,逢寧腳步一拐。
進去走了十米遠,蹲下來,門路的把火腸掰小塊,丟在地上。
喊了兩聲,沒一會,從一堆廢紙箱里出來一個搖晃的小影。
是條瘦弱的小黃狗,右后有點瘸了。
有腳步聲響起,江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逢寧,你有沒有點禮貌?”
逢寧轉頭,“我怎麼了?”
江問:“把我一個人撇下,連個招呼都不打?”
流浪狗很怕生,一看到陌生人,掉頭就跑了。
逢寧懶得跟他拌,重新轉回頭,誰知道狗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黃狗前幾天不知道去哪打架了,上還有傷。逢寧有點擔心,站起來,打開手機上的的手電筒,照各個小角落,一邊往里索,一邊找狗。
巷子里線很弱,一片漆黑。夜濃重,低著頭,忽略了旁邊豎起“前方施工,請繞行”的牌子。
逢寧找著找著,忽然一腳踏空。無法收住形,瞬間失去平衡,隨著一聲悶響。
――逢寧掉進了一個里。
坐在坑底,等待劇痛過去。終于緩過勁來,逢寧用還能活的左手,慢慢尋著手機。
今天出門可能沒看黃歷,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都能塞牙。終于到掉在旁邊的手機,逢寧撐著旁邊慢慢站起來。
不幸中的萬幸,這個坑不算是特別深,然估計連小命都要代在這。
喊了幾聲江問的名字,“你還在嗎?”
江問形立在邊緣,往里面查看:“你怎麼掉坑里了”
逢寧解釋:“我剛剛在找狗,沒看路,你幫我報個警吧,這里有點深,我上不來。”話沒說話,忽然啊地尖了起來。
“你怎麼了?”江問在上面問。
還在。
逢寧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鼠。皮疙瘩起了一。還沒等反應過來,又聽到沉悶地一聲咚。
江問一邊吃痛,一邊費力地爬起來,“怎麼了?沒事吧?”
逢寧震驚:“我讓你去喊人,你跳進來做什麼?”
江問:“不是你的這麼嚇人,我會跳下來?”
“……”
花了幾分鐘平復心,
逢寧按捺住子,“你沒事吧?”
江問:“腳好像扭到了。”
他也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一察覺到周圍的環境,潔癖立即發作:“靠,這里怎麼這麼臟?”
“……”
“給張紙我。”江問嫌惡地甩手,“我手上全沾上泥了。”
“……”
逢寧:“你忍忍吧。”
想,真是高估了江問的智商。短暫的混之后,逢寧決定自己給110打電話。把手機拿起來。
果然,中國聯通的信號從來不讓人失。
信號掉到了幾乎只有一格,電話本打不出去。江問的手機也沒信號。
江問說:“現在怎麼辦?”
逢寧:“還能怎麼辦,等著有沒有人路過啊。”
靜了兩秒,江問轉臉問:“你怎麼對我這麼不耐煩?”
逢寧:“……”
他繼續指責:“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會在這個鬼地方?”
逢寧說:“你自己跳下來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剛剛喊我名字的人不是你?”
“……”
寂靜了好一會。江問別扭地開口,“你沒事吧?”
逢寧很冷靜地說,“胳膊有點疼,沒什麼事。”
兩人就待在這個坑里,一仰頭,只能看見月亮。約約有狗吠聲。
江問隨口說:“我記得你以前家里也有條大黃狗?”
逢寧嗯了一聲。
“我還差點被它咬。”兩人突然都笑了。
氣氛變得很微妙。在隔絕了所有人聲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某一刻,就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又是很久沒聲音,江問說:“我那天喝多了,不管跟你說了什麼,你都別誤會。”
“我能誤會什麼。”
“你什麼都沒誤會最好。”
冷不丁地,逢寧開口:“我其實想問問,你拿我買的彩票當碼干什麼?”
江問停了下,波瀾不驚地回答:“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再做過去那些愚蠢的事,重蹈覆轍。”
“哦,這樣。”逢寧應了一聲,沒有再說別的話。
他們運氣不錯,等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有個民工大哥路過。
民工大哥喊了幾個路人過來,齊力把他們拉出來,送到醫院。
逢寧胳膊疼,到醫院之后,有個醫生給檢查手臂,“小姑娘,把外套了,袖子拉起來,我先幫你看一下。”
逢寧照做。
仔細了一會,醫生說:“應該沒骨折。你去下面掛個急科號,把單子拿過來我簽字,然后去拍個片。”
這個點,醫院的人也不。等了好一會兒才拿上號。
走路的時候,覺間有種不對勁的覺。
逢寧了包,還好平時備了幾片護墊。急匆匆地去廁所,路上剛好到江問。
說:“你沒什麼事吧。”
江問:“醫生讓我拍個片。”
逢寧點點頭,把單子遞給他,“那你幫我把這個給那個醫生去簽一下字,上三樓左轉第一間,我去上個廁所。”
…
…
醫生坐在位置上,翻了翻病歷單,說:“剛剛有個病人,唉,幫檢查的時候,那個手臂一道一道的刀傷,太目驚心了。”
“刀傷?”
“應該是自殘。”
另一個人接話:“是抑郁癥吧?我有個朋友的侄子也是這個病,剛上高中就自殺了一次,在家休學了半年。”
“可能是吧,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胳膊都不能看了,怎麼得了這種病。”
有陣響傳來,醫生椅子轉,探出頭,往門口看了眼,“誰啊?”
來了陣風,沒人回答。
…
…
逢寧連著打了兩個噴嚏。裹了上的羽絨服,渾都是泥點子。
逢寧略有點心疼。
這是下午剛買的新服,又報廢了。
旁邊有人坐下,江問把單子丟到上。
逢寧拿起來看了一眼,“謝謝啊。”
他略微沉默,然后嗯了一聲。
這兒就他們兩個人,逢寧瞥到了他的手。反正也無事可做,視線落在那兒,就順便觀察了一下。
江問的手很漂亮,骨節又清晰又直,沒有任何裝飾品。瞅到指尖上的泥,從包里拿出巾片遞過去。
江問著前方,沒。
“喂。”逢寧用手背抵了抵他的胳膊,“發什麼呆。”
他偏過頭,不帶緒地迎上探究的目,慢了半拍:“什麼?”
逢寧:“把你的手。”
…
…
逢寧被號,先進去拍片。
江問打開了手機。
他的QQ已經很久沒用了,江問翻了列表,找到逢寧。
櫻桃小丸子的頭像灰掉。
網名還是「一摯郭德綱」,個簽名停留在八年前。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打不死的小強,那它的名字一定逢寧,加油!!!!!!!
江問關了手機。
等出醫院已經很晚了。他們在路邊等車,江問突然說,“你的手沒事吧。”
隨口應對:“沒骨折。”
“我看看。”
逢寧有點莫名,“有什麼好看的。”
江問提起的手腕。
逢寧小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自己的手,“都說了,醫生說沒事。”
正好有輛車過來,逢寧出一步,招手攔了攔。覺另一只手被江問拉住,被他的發疼,“你怎麼了?”
他們目匯,江問松了力道。
略顯空曠的街道,偶爾有輛車呼嘯而過。在夜里,他就這麼看著逢寧。
回視。
心里有種預。
漫長的好像過了個世紀,江問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了一遍:“我看看你的手。”
逢寧忽然就頓在了那里。
知道江問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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