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迎來了戛納電影節的閉幕式，也是頒獎之日。

戛納影節宮現場，無數的各國站在正中的紅毯兩側, 長/槍短炮地用鏡頭凝視著從全世界涌來的優秀影人。

而此時, 烏蔓他們正在酒店進行最后的妝發準備。

在無數種款式的禮服中，最后依舊選擇了背款, 將自己背上的胎記大方示給全世界的人。

從前，試圖用這種叛逆的方式來自證自己的存在。

但如今，再度袒那塊印記, 只是出自坦然。那是的一部分，不介意藏或者展示。

追野的服裝沒有什麼太大的選擇余地, 依舊是一套黑絨的西裝。只不過這一回，他認真地挑起了領結。

烏蔓見狀調侃了他一句以緩解自己的張。

“從不好好穿小王子今天規矩穿服了？”

無論是之前的戛納紅毯, 抑或是新環線的簽約發布會，就沒見他好好穿過正裝。脖上的兩粒扣子總是開到最大，好像扣起來就會勒住他似的。

追野邊挑邊回：“因為扣起來真的很難，你知道我不喜歡被束縛的。”

“那你……”

剛想說那你怎麼前后矛盾，他就拎起一跳的領結, 拍到烏蔓手中。

追野輕輕歪頭一笑，“阿姐，幫我系一下吧？”

“故意為難我啊？”烏蔓愣了愣, 無奈地接過來, “你蹲下！”

追野壞心眼地只微微屈起膝蓋, 便得努力踮起腳尖替他把領結系上。

“調皮鬼。”

烏蔓回手，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得的裝束一下子讓他拔許多，再沒有那吊兒郎當的氣。

追野系好了領結, 卻更大幅度蹲下來，和平行對視。

他著的眼睛，毫無預兆道：“我和這個領結一起，心甘愿被你扣住。”

烏蔓本就因為張而加快的心跳在這一剎那失速，猶如一輛被甩出軌道的高速列車，發出投降的汽笛。

在他直起前，拉住他的領結，向自己靠攏。

“那我就蓋章了。”

不客氣地送上印，閉上眼，吻在他的邊。

出了酒店，烏蔓和追野還有汪城坐進同一輛車，開向影節宮。

這之間的距離只不過幾百米，轉瞬就到。但這短短的幾百米，卻花費了三分之一的人生。

車子停到一邊候場，前頭就是紅毯區了。

薄薄的黑車窗遮不住外頭攢的人頭，烏蔓能夠清晰地聽到快門的咔嚓聲，圍觀游客手機的拍照聲，還有混雜著各國語言的談聲。

這一切都讓的大腦無比混。

直到那個悉的聲音湊到耳邊，將周圍的聲音全部打散驅逐，只剩下他。

“阿姐，不要張，沒事的。”他轉頭還得去安臉有點張到發白的汪城，“汪導，您也是，放輕松。”

整輛低氣的車里，似乎只有他像來游玩的路人，而不是即將要走紅毯的主競賽單元圍主創。

注視著如此輕松自如的追野，烏蔓快跳出來的心臟終于往里落回去了半顆，剩下的半顆還懸懸地垂在嗓子眼。

終于，前面一個劇組走完，到了《春夜》劇組該進紅毯的時間。

車門一開，表一變，烏蔓昂起膛，揚起訓練了十多年的微笑，故作從容地從車邁出長，十厘米的高跟鞋穩穩地踩上紅毯。

下一刻，追野已經從另一側車走到邊，紳士地出自己的胳膊。

烏蔓沖他禮貌又故作疏離地一笑，虛虛地環上他的胳膊，兩人并肩走到汪城旁邊。

另一輛車，鐘岳清和丁佳期也開門下來，兩人同他們的姿勢一樣，走到了汪城空著的那側。

五個人站一排，走上星熠熠的紅毯，此起彼伏的亮白鎂燈閃爍一張不風的網。

此時此刻，國對這屆的戛納金棕櫚關注度奇高，微博熱搜和的門戶網站都推送頭條，相關話題閱讀量攀升。

視頻平臺上都開設了相關專題，并全程直播本屆的戛納電影節頒獎典禮。

實時觀看人數力了同一時段的所有綜藝，此時彈幕麻麻地不停飄過。

這些網友不僅僅沖著《春夜》，還有些是各個圍電影的演員和導演。

“《比目魚》走了沒？我等我神半天了！”

“啊啊啊啊啊《深宵》來了！！讓我們康康今天蛋哥選了哪頂假發！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到咱們的《春夜》了！！！”

“造型不錯，場子算是鎮住了。”

“追野居然好好打領結了，神奇……”

“春夜夫婦給老子沖——”

相比彈幕里一片屏的傻白甜，匿名論壇里則是截然不同的開啟嘲諷畫風。

主題：“李濤，《春夜》or主創會拿獎嗎？”

Rt。

1L：無。

2L：+1，最有可能拿獎的就追野了，但我覺得這部他演得不算很出彩吧，戲點不在他上。

3L：誰都有可能就烏買沒可能，去走紅毯本就是丟人現眼好嗎，一個買獎水貨還心比天高，以為靠限制級就能拿獎嗎？這是金棕櫚不是av大賞

4L：樓上說話也太難聽了……雖然我也不覺得烏蔓這次能拿，但u1s1演得并不差，只是這次圍對手都太牛了，我押注阿塔琳亞，在《比目魚》里的表演太驚艷了

5L：我也覺得阿塔能拿，戛納評審團親兒不是吹的

6L：《春夜》就是部只會營銷炒作的垃圾電影，能圍都已經是撞大運了。

網絡上的紛擾如同南半球刮起的一陣薄風，對他們沒有毫影響。

烏蔓的眼前只有這條直通電影殿堂的十幾米紅毯。再眺遠，圍欄的印畫上著影史上歷屆前來戛納電影節的巨星：1946……1978……1994……2002……

黑白畫報，永垂不朽。

而如今，也站在這里了。

不是蹭紅毯混臉，而是真正的作品傍。

反復深呼吸，板直得能看到皮底下繃的管。四面都是鎂燈和鏡頭，每一孔都被捕捉到，的胎記更不用說，引起了注目。

有人在人群中呼喊，指著的背：“cool！”

烏蔓到大部分人齊齊向看來，抓著追野的手指不聲地收。

追野抬手理了理領結，收回來時，蔽地挨著蹭了一下掛在他胳膊上的手指。

兩人沒有對視，甚至連余也沒有接，但只是那一秒的，烏蔓就像吞下了一顆鎮定劑。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一往無前。

他們走上階梯，和組委會們一一握手。烏蔓的手心得和海鮮市場的魚工沒差，頭發花白的老人和握手時卻毫不意外，只是溫和地沖微笑，拍了拍的肩頭。

“Good Luck。”

烏蔓舌頭打結地說了一句謝謝。

紅毯到這里差不多已經結束，他們走到大廳的口，轉過來，對著臺階之下的和眾人揮手，做最后的定格。

轉播的已經切向下一個劇組，他們便由汪城打頭，跟在他后準備走進金碧輝堂的頒獎大廳。

烏蔓進大廳的一瞬間，沒出息地呆了一秒鐘。

不自的屏住呼吸，場黑的人群，鼓掌迎接著《春夜》劇組的到來。

座下客全是有頭有臉的國際大咖，并不陌生。那剎那想起二十年前的小孩，在擁仄煙熏霧繞的網吧，神往地注視著屏幕里的人。

沒有奢過有一天，這些人會從屏幕里走出來，走到面前，回以注視。

烏蔓鼻頭一酸，仰起臉，炫目的頂燈連一圈銀河，一場盛大又真的幻夢。

匿名區：“開一棟頒獎直播樓，來下注了。”

馬上到頒最佳男演員了，臟！

1L：提前搬好小板凳

2L：終于要來了嗎我都看困了……

3L：前排兜售瓜子零食咯

……

344L：配頒完了，恭喜羅姨！

345L：最佳男演員結果出來了嗎，我在外邊沒流量看

……

416L：啊啊啊啊啊啊

417L：拿到了？？？

418L：我靠啊，居然是那麼小的小孩！

419L：牛，這年紀刷新歷史記錄了吧

410L：哈哈哈哈我笑了，我就說追野這回沒可能

411L：接下來可以不用看了吧，沒有懸念了。

戛納影節宮現場。

當臺上最佳男主演報出別人的名字時，烏蔓的心猛地沉下去。

不由得側頭去看隔了一個位的追野，他們的位置被汪城隔開了，沒法兒安他。

其實在來會場的車上，追野就特別淡定地說過：“《春夜》里我的角本就不是最復雜的那個，華彩的人是鄧荔枝，所以我大概率拿不了。”

還問他：“那你覺得誰會拿？”

他指了指名單上的一個小男孩：“他吧。他就和當年的我很像，太靈了，年紀卻還比我小。”

事實如他所料，拿到獎項的是德國的小男演員，今年十二歲，挑戰的是一個人格分裂的年殺人犯。

他在電影中的表現，以假真到讓人懷疑他的確有神病的地步。

烏蔓無話可說，抬頭仰小演員在舞臺上的發言，心五味雜陳。

在講究藝天賦力的圈子，想要混口飯吃，也許靠努力，外加一張皮囊勉強可以。但若要走上最高的領獎臺，缺了那點曇花一現的驚艷，便只能與皇冠失之臂，為一朵壁上花，再不甘心也只能為別人的陪襯。

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強的天賦力，這些年總是固步自封，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繭里，非常辛苦地才能走到今天。

不是上帝眷顧的寵兒，所以不知道錯過這一次，還有沒有機會再次回到這里。

當看到委員會主席準備宣讀最佳演員的獲獎名單時，的雙手無意識叉，默默形了祈禱的姿勢。

的手心里，還攥著一張小抄，是自從知道《春夜》圍之后就一直在腦海里盤旋的措辭。前夜失眠了一整晚，把這些話顛來倒去地理順，小心翼翼地寫進來。

雖然猜測這張小抄大概率派不上用場，但萬一有奇跡呢？

手心里的汗濡了字跡，抿，眼睛一眨不眨。

追野比剛才宣讀最佳男演員時張上萬倍，轉臉頻頻看向，看得汪城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念叨：“我真該讓主委會給我換下位置的。”

“最佳演員是……”主席語速慢下來，環視了一圈四周，視線掃過烏蔓這一排。

烏蔓已經不會呼吸了，十指用力得摳進兩個指節之間塌陷的皮。

“尼格拉斯·阿塔琳亞！主演的電影是《比目魚》。”

聽到結果的電石火，一直跳得很快的心臟如同死亡的瞬間停止跳。

烏蔓像被人控的傀儡，下意識地假笑鼓掌，小抄在手里發出紙張的沙沙聲響，掌聲淡去，唯獨這個沙沙聲在的耳朵里被無限諷刺地放大。

沒有焦點地目視著離幾個座位之外的演員欣喜地站起，往臺上走去。

追野也在鼓掌，但他微微后仰，越過汪城，只是專注看著烏蔓。眼神里沒有任何失，也沒有任何安。

有的，??只是淡淡的喜悅。

好像就這麼沉默而堅定地告訴，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千人熱鬧的堂皇會場，送給最佳演員的掌聲之中，有一份是只屬于的。

烏蔓知到這灼熱，視線終于有了焦點，落在追野的眼睛上。

在他流溢彩的瞳仁中，看見了自己。

那個不再怯弱，不再偽裝，不再虛榮的自己。

就算依舊沒有被全世界認可，但沒關系了。

有個人會站在的邊，對施以最大的肯定和溫。

烏蔓眼波閃，釋然地展，更加用力地鼓起掌。

這一次，這個掌聲，送給的是自己。

一步登不了天，但已經來到了人間。

匿名區：“開一棟頒獎直播樓，來下注了。”

……

672L：害，我就說會是阿塔琳亞。

673L：烏買死心吧，離開了郁星啥也不是

674L：現在開始頒最佳導演了

675L：鏡頭掃到汪城了，老人家不容易啊，覺下一秒要心梗塞了

676L：好慘，汪導我就不嘲了，說實話不容易的，連續兩部都圍已經很牛了。

677L：哎，果然最佳導演沒能拿上

678L：行叭，這次就是陪跑唄

……

888L：人都走了嗎？最后的金棕櫚要來了啊！

889L：我還在。

890L：我蹲一個，說不定就見證歷史了呢

891L：我也蹲，老天保留我們春夜夫婦名留戛納555555信愿未來一生都葷素搭配

戛納影節宮現場。

到最后的軸時刻了，主委會即將宣布本次戛納國際電影節的最大獎項——最佳影片金棕櫚獎。

臺下的眾人幾乎都在屏息，而烏蔓這一排，其實多都有點灰心。

一整晚坐下來，他們不斷地替別人鼓掌，目送他們擁抱榮耀，而自己顆粒無收。

烏蔓邊的汪城低下頭，肩膀抖了幾下。

低聲地關切道：“汪導，您沒事吧？”

汪城重新抬起頭，嘆息說：“我現在好想吐。”

追野從昂貴的西裝里掏出來一個嘔吐袋遞給汪城：“諾，要不要？”

烏蔓瞪大眼：“？！”

追野很無辜：“他上一次來就說想吐，我這不記住了給他備一個，我心吧？”

汪城黑著臉推回去：“我謝謝你。”

氣氛被追野這麼一弄，原先的繃就這麼不自覺打破了。

三人繼續昂起頭，看向臺上，兩位頒獎嘉賓說了很多，最后很有技巧地停頓，給大家賣關子。

轉播的鏡頭帶過一張，又一張重磅級的臉。

最后隨著嘉賓念出來的名字，停在了汪城三人上。

“讓我們恭喜來自汪城導演的電影——《春夜》。”

全場掌聲雷，碩大的聲浪似乎要將頂棚掀翻。

汪城呆若木地陷在座位里，第一個蹦起來的人是追野，他笑得無比燦爛，又如孩般純粹，拉著汪城起來，上念念有詞：“我說過什麼來著，最大的獎肯定屬于《春夜》！”

而烏蔓，已經聽不見周遭的轟響。

仰起頭，再次凝視著頂燈，視線里是圣潔的白，刺目得讓人想要流眼淚，切實的提醒著烏蔓——這不再是一場真的幻夢，它真真實實地發生在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