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藍熔漿
褪去後的疲乏讓夏習清無力,什麼都不做癱坐在馬桶上,任由周自珩拿著蓮蓬頭將他從頭到腳沖了個乾淨。幫他洗完周自珩又草草給自己洗了一下,沐浴的泡泡時不時濺到夏習清的手臂上,被他用食指摁去,然後仰頭繼續欣賞。
親到這種程度,就像是一對真正的,蝸居在這座城市的小角落裡,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只是很像。夏習清擼了一把的頭髮,將它們都攏到腦後。
「想什麼呢?」周自珩沒有子,腳踩在淋淋的瓷磚地板上走過來夏習清的臉。
夏習清張咬住周自珩的拇指,抬眼與他對視。
「我就是覺得,我們實在是太荒唐了。」
「是荒唐的。」周自珩用自己的手指磨著他的齒尖,「我以前可純潔了。」
夏習清不屑地嗤笑出聲,「跟我鬼混的人沒資格說出純潔這個詞。」他微仰起的臉漾著慾念殘留的餘影,「誰能想到這個片場的首次用途居然是這個?又不是來拍片。」
周自珩把拇指略微往外出些許,輕輕著夏習清的下,他笑了起來,在夏習清的眼裡帥得有些過分。
「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話,拍一部我也不介意。」他深邃的眉眼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帶上些許孩子氣,「演員生涯的完整在於尺度的擴張。」
夏習清拍開他的手,白了一眼,「來。」他仰著脖子靠在水箱上,「這裡好悶。」
聽了這話,周自珩立刻起,「我出去一下。」他踩著的鞋子走到客廳沙發,從包裡拿出自己換洗的穿上,還有他一向當做睡的白棉質短袖和深藍運短,正準備換上,忽然猶豫了一會兒,將它們放在沙發上,自己跑去臥室打開櫃,裡面沒有多服,周自珩心裡有點抱歉,覺得不應該隨便別人的服。
於是百般糾結的他最後還是去了客廳,飛快地換上自己的睡戴上了口罩,穿著的球鞋下了樓。
夏習清在浴室裡聽見他跑來又跑去的靜,不知道他究竟在幹什麼,過了十幾分鐘,浴室虛掩著的門打開了,周自珩踩著一雙深藍的橡膠拖鞋走進來,手裡還拿著服、拖鞋和新巾。
「你下樓了?」
「嗯,我去買了點東西。」他把服擱在洗機上,擰開水龍頭洗了幾遍新巾,又用力擰乾,拉過夏習清的手給他仔細地著上的水。看著周自珩這副樣子,夏習清心頭一熱。
他很想說,你沒必要這樣。這樣的話他說過太多次,每一次都毫無障礙,也非常奏效,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周自珩的臉,他就說不出這句話。可他心裡依舊覺得,對於自己這樣的人,周自珩沒必要做到這步。
「好了,把手抬起來。」周自珩像是照顧一個孩子似的給他穿上了自己一貫當做睡的白恤,也是他買完東西上樓後又換下來的那件服,自己則是穿了剛剛在樓下花三十塊買的一件黑短袖。
給夏習清穿好服,周自珩從塑料袋裡拿出一雙和他腳下同款的深藍拖鞋,握住他白皙的腳踝,一一給他套上。
其實他想吻一吻他的腳踝,不過現在夏習清可能會生氣,所以周自珩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
「緩過勁兒了嗎。」周自珩牽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用手虛虛地扶了一下夏習清的腰,被夏習清拿開,「我力好得很。」說著他穿著那雙合腳的拖鞋走出了浴室,汗和空氣的化學反應在此刻終於終結,夏習清拿了巾了頭髮,覺得渾清爽。天徹底黑了下來,客廳的燈不太亮,暗黃打下來,充盈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一轉看見穿著黑T恤的周自珩手著服後領,轉過頭似乎想看什麼。夏習清走過去,「怎麼了?」
「領標磨得脖子好。」
「坐到沙發上去。」夏習清四找了找,發現電視櫃第二層上放著一把舊剪刀,於是走過去拿起來,手柄的橡膠皮都舊得開膠了。一回頭周自珩正坐在沙發上等著,沒做造型的頭髮乾掉之後茸茸的。
「你在哪兒買的劣質服,該不會是樓下夜市吧。」夏習清走過來,周自珩朝他拍了拍自己的大,笑得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齒,「對啊,你怎麼這麼聰明。」
一個大明星,真不講究。夏習清看著這個笑容就難以拒絕,分開坐到了他的上,兩隻手饒過他的脖子給他剪領標。
「別啊,剪到別怪我。」
「嗯。」
周自珩滿意極了,手臂鬆鬆地環住夏習清的腰,頭順從地埋在他的肩窩,這一次他的上沒有香水味,只有沐浴殘留的薄荷香氣,混著一點點還沒消散的氣息。
慾來的時候洶湧如海嘯,讓人沖昏頭腦,但事實上對於周自珩而言,和夏習清在一起,褪時的起起伏伏的悸和餘波也很好。
小心翼翼地剪下最後一點點,夏習清用手扯下了那個劣質的領標,雖然很小心,但還是在他的短袖上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破,沒所謂了,反正一看就是便宜服。
「好了。」
周自珩還賴著不願意抬頭,「再抱一會兒。」
「你是小狗嗎?」
「不是。」周自珩抱著他,抬起頭,自下而上的眼神滿是留,「親一下。 」
夏習清沒有,周自珩又一次要求,他終於心,在周自珩的上印上一吻,「行了嗎?」
「不行。」周自珩吻了上來,越吻越深,夏習清手握著剪子,在纏人的吻的間隙中威脅道,「你信不信我拿這個刺進來。」
「不信。」周自珩吻著他的側頸,手去捉他那隻拿著剪刀的手,牽到自己的口,「你刺啊。」
夏習清得到過太多人的心,他們每一個都向他許諾過漂亮的誓言,向他展示過自己的濃烈,這些在他看來都大同小異,老實說沒什麼緒波,因為他是很清楚的,倘若他們真的知曉自己是一個怎樣惡劣的人,沒有人會他。
可周自珩的心完全不同,他的是藍的巖漿,看起來像是沉靜的海洋,汐淹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被滾燙的巖漿吞沒,融化其中。
丟掉手裡的剪刀,夏習清抱住周自珩的後腦勺深深吻住他。
什麼時候自己也學會走一步看一步這樣消極懈怠的戰了?
他們之間的微妙平衡是一個泡沫,只要周自珩不破。
夏習清偶爾也會暗地想,或許是自己太自了,沒準兒周自珩也只是玩玩而已,用他湛的渾然天的演技在模擬。
真是這樣也不錯。
潤的舌尖疊,夏天的風從舊窗櫺的隙鑽進來,蓋住兩人的眉眼。這種溫脈脈的吻極發生在夏習清的上,他總是用求的姿態侵占著別人,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為予取予求的那一個。
難捨難分的時候,周自珩的肚子忽然了一聲,打破了這種糖一樣甜的糾纏。
「這次是真的了吧。」夏習清笑著從他上下來,瞟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鐘擺,「走,帶你去吃東西。」
氣仍舊沒有蒸發,但暑熱隨著太的消失散去了大半,夜風吹在人上溫溫的。周自珩和夏習清肩並著肩下了樓,之前一團的社區被萬家燈火照亮,本就算不上寬闊的馬路牙子被大大小小的攤位佔領,臨街賣服的,賣花鳥魚蟲的,奇奇怪怪各種小舖子,麻麻在長長的一條街上,用帶著一串串小燈泡的繩子區分開彼此,也分著彼此的。
「你沒逛過夜市吧。」夏習清手將周自珩的帽簷得低了些,周自珩順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框,「沒有,北京現在連個小髒攤兒都沒了。」
「也是。整治市容市貌嘛。」夏習清拉著他走到了人行道上,這裡不是夜市的主要行區,不至於人人,他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提醒周自珩,「小心你的手機,我以前有三個手機都是在夜市上被走的。」
周自珩笑了一下,把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夏習清的上。
「你不怕被人拍到啊。」
「拍唄。」周自珩摟得更,「明星逛夜市不是很接地氣嘛。」剛說完,夏習清就覺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拿開,他一轉頭,看見周自珩手迅速地扶住了一個差點栽倒的小推車,抓著小推車推桿的婆婆頭髮花白,連連跟他說著謝謝,「幸虧有你啊,不然我今天這一晚上都白搞了,都沒了啊。」
周自珩聽不太懂,只能笑著幫推到固定的攤位上,用普通話跟婆婆費勁地流著,他的個子太高,只能一直弓著背,低頭湊在婆婆跟前。
「您小心點兒,這個腳不大穩。」周自珩半蹲下去,從兜裡拿出一張紙巾疊了幾下,墊在那個低了一截的木腳上,「好了。」他抓著推車的木腳晃了晃,「這下就不會晃了。」他一抬頭,正巧和不遠的夏習清目相撞,朝他出一個笑。
夏習清覺得自己簡直熱出了幻覺。
覺周自珩的背後長出了一對兒發的翅膀。
這麼好的人,幹嘛要跟自己廝混。
他也跟著走了過去,看了一眼推車上不銹鋼的大保溫桶和上頭擺著的切好的水果,用武漢話對婆婆說,「婆婆,要一杯綠豆冰沙,還要一串荸薺。 」
拿了冰沙和荸薺串兒,夏習清離開了攤位繼續朝前走著,周自珩跟在後頭,「我也要吃。」
「你去買啊。」
「我要吃你手上的。」
夏習清猛地轉,周自珩一個沒剎住差點兒迎面撞個正著,連忙後退了一步,夏習清手裡的荸薺串上串了五個削得乾乾淨淨的荸薺,每一個都白白圓咕嚕嘟的,他把冰涼的綠豆冰沙塞到周自珩手上,「先別喝。」說著用手取下一個小荸薺就要遞到他手裡,「吃吧,你們那兒應該不會把這個當水果吃。」
誰知周自珩直接低下頭,就著夏習清的手咬住了那個荸薺,一仰頭送口中,嚼了兩下,脆清香,水甘甜。
「好吃!」那雙黑框眼鏡下的眼睛都亮了幾分,「我還要。」
夏習清也跟著笑起來,奪走他手裡的綠豆沙毫不留地轉過,「自己去買。」
「別啊,你再給我吃一個。這個好好吃啊。」
「這就是馬蹄。」
「是嗎?我們那兒馬蹄都拿來包餃子做丸子了,不怎麼生吃,而且我們那兒的一點也不。」周自珩攬住夏習清的肩膀,「還是你們這兒好,什麼水果都有削好了拿出來賣,還便宜。」
無論什麼時候,被人誇讚故鄉都是一件令人心愉悅的事。
夜市的中段是聯排的大排檔,家家生意都紅火,夏習清領著周自珩找了偏僻的地兒坐下,點了四大盤燒烤,都是用鐵簽兒串好的各種,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一大把孜然辣椒和蔥花,香得要命。他又去旁邊的攤位買了一小碗滷味、兩籠西紅柿味兒的湯包,把又小又矮的桌子擺得滿滿噹噹。
「嚐嚐。」
周自珩拿起一串烤脆骨就往裡放,他向來是不吃辣椒的,這下子被結結實實辣了個懵,抓起夏習清手邊的綠豆冰沙呼嚕呼嚕吸了一大口。
「好辣!」他張開了像個大金似的直吸氣,笑得夏習清差點兒嗆著,「我點的可是微辣。」
「你別吃這麼辣的,剛剛才……」
夏習清拿膝蓋使勁兒撞了他的膝蓋一下,「你給我閉,再提我就把你一個人扔這兒自己走。」
周自珩咧著笑,一把抓住夏習清的手了,像是討好似的,夏習清又把手出來,給周自珩夾了一個鹵海帶結,「這個好吃,我最吃這個。」
聽到夏習清這麼說,周自珩想都沒想就把海帶結也塞進裡,在老滷湯裡煨煮了好幾個小時的海帶早已糯綿,咸鮮味,「唔……這個好好吃。」可下一秒鹵湯裡藏匿的辛辣後勁兒又浮了上來,周自珩出舌頭,「這個也辣。」
「嘖嘖嘖。」夏習清搖了搖頭,吃了一串烤青椒,「我們這兒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帶辣味兒的。」
最後周自珩一個人吃完了兩籠湯包,還吃上了癮,自己跑去又了兩籠,沒過一會兒一個大叔端著兩籠湯包過來給他們擱下,「帥哥,你的湯包。」此時的夏習清早就吃完了東西重新戴上了口罩,大叔瞟了一眼他紮起的頭髮,又瞅了瞅他的眉眼,跟周自珩調侃道,「帥哥你蠻有福氣啊,玩的個朋友長得蠻漂亮咧。」
老闆的普通話夾著濃重的方言,周自珩聽了個大概,以為他是在誇夏習清長得好看,於是笑起來,正要回他,夏習清卻忽然拉下了自己的口罩,抬頭對著老闆一本正經道,「我是男的。」
「啊?」老闆仔細瞅了一眼,還真是個男的,他立刻抱歉地笑起來,「啊呀我搞錯了搞錯了,不好意思啊。剛剛我老婆還跟我說有一個長得蠻高蠻漂亮的買了兩籠西紅柿湯包,我還以為是你。」
夏習清皮笑不笑地說了句沒事,老闆談笑兩句也就走了 。
「他是說你長得漂亮嗎?」周自珩一直詢問,他就是好奇,為什麼老闆說完那句話,夏習清就要解釋自己是男生呢?他回憶著之前老闆說的話。
玩的朋友。
「什麼是玩的朋友?」
剛咬破湯包一個小口子的夏習清被滾燙的湯燙了舌尖,薄皮再也裹不住的湯在小盤子裡嘩啦啦流淌開,像是藏不住的心事。
桌子和桌子之間挨得近,旁邊那桌喝得半醉的中年那男人忽然笑起來,其中一個用握住啤酒罐的手背了一下周自珩的後背,「你是北方人吧。來武漢玩?」
周自珩下意識推了一下鏡框,對方似乎沒有認出來他,「對啊。」
對方哈哈笑了幾聲,用不標準的普通話給他科普,「玩朋友就是談,曉得了吧? 」
談、談?
所以,老闆是把夏習清當自己的朋友了?
舌尖燙得發痛,聽見周自珩和那個大哥的對話,夏習清更是抬不起頭,只撇過臉吸著已經見底了的綠豆沙,杯壁凝結的水珠子弄得手漉漉的,像是心地為燒燙的掌心降溫似的。
吃過宵夜,兩個人並肩從一條岔道走出去,漸漸遠離了喧鬧的夜市,華安裡社區被鐵路包圍,耳邊傳來火車呼嘯而過的轟鳴聲,連帶著心臟一起震。
周自珩還惦記著剛才那個大哥說的話,總覺得夏習清這個人實在是太符合這座城市的秉了,就連談都說是玩朋友,放不羈,帶著裡氣混江湖的年氣。
「你覺得……」
走在後頭的周自珩低聲開口,夏習清沒有回頭,他把手裡綠豆沙的塑料杯子像是投籃一樣投進了遠的垃圾桶,完得分。
「我們現在算不算玩……」
火車的聲音鋪天蓋地地過來,像一隻怪一樣將夏夜的聲響全都吞沒,包括周自珩最後的兩個字。
轟鳴聲漸行漸遠,一切恢復寧靜。夏習清轉過子,半握著拳頭。
「你剛剛說什麼?」
夏習清是多麼聰明的人。周自珩盯著那張月下毫無破綻的臉孔,沉默了兩秒。
「沒什麼。」
他的偽裝告誡著自己急切的心。
還不是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楚楚:全世界都覺得你們在玩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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