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心預警
「準備好了嗎?我們換側面特寫,從江桐繞過去到高坤這邊。」昆城的聲音打斷了夏習清的愣神,他迅速整理表,走到剛才江桐坐下之前的位置。
「注意一下手持鏡頭的搖晃,別太過,但是要表現緒波。」昆導對攝影代了許多,坐到了監視的前面,「開始後江桐坐下來,高坤說別靠我太近。明白了嗎?」
「嗯。」夏習清半轉過子低著頭,手心冒汗,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膛,完全沒辦法回到江桐的緒中。
「action!」
江桐轉過遲鈍地彎下腰,準備挨著高坤坐下。高坤卻忽然開口,「別靠我太近。」
這一句話嚇得江桐愣了一愣,眼神疑,但還是挪開了一些坐下。
遠一點更好。
江桐坐在馬路邊上,後的梧桐樹上貯存著夏日特供的悠長蟬鳴,一聲連著一聲,和愈來愈快的心跳發生了某種強烈地共振。他側過頭去看高坤,這個人像是某種野蠻生長的植,或者是,總之是他沒有見過的那種。
鋒利的眉眼,溫的心。
「你在看什麼?」
「看你……」
夏習清忽然醒悟,自己剛剛混淆了。這樣的對話只會發生在夏習清和周自珩的上,不會發生在江桐和高坤的上。
「對不起。」夏習清抬手想扶住額頭,但又很快放下來,匆忙站起來跟工作人員道歉,「重來一次吧,我剛剛忘詞了。」
儘管他這麼說,可周自珩卻看得分明。剛才那一段高坤說完之後江桐是沒有詞的。他的眼睛著明顯有些沮喪的夏習清,心裡產生了一種臆想。
昆城在那頭道,「沒事,我們再來一條,還是從那個地方開始。」
就在夏習清準備復位的時候,周自珩又開口。
「對不起,剛才是我說太多了,影響你狀態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夏習清忽然就慌了,彷彿有什麼見不得的被人生生開外,馬上就要揭曉一樣,他不經思索便開了口,「沒有。跟你沒關係。」
話說得太快,倒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覆水難收,反正都說到這份上了,夏習清乾脆說得更過分些。
「我都不記得你剛剛說什麼了。」
地包住自己的殼,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來。
他第一次這麼害怕。
「Action!」
「你在看什麼?」
聽見高坤的話,江桐撇過頭,沒有任何回應。事實上,他很想狠狠地質問面前的這個人,問他那天晚上為什麼要跟蹤他,為什麼想殺他。如果他可以順順。利利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他一定會質問。
可他沒辦法。
想到這裡,江桐只想安靜離開,上次這個人也沒有真的殺自己,這一次救了他,算是相抵,以後再也別遇到就好。又撇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眉骨傷口的仍舊沒有完全凝固,已經淌到了臉頰。除此之外,他的指關節也磨破了皮,破開,下頜骨青紫一片。
江桐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兩手扯了一下自己上這件又舊又大的工作服,最後還是解了釦子,出裡頭那件洗得髮灰的黑短袖。裡頭這件服他已經穿了兩年,側面的接都開了線。江桐用手抓住接,費了好大的勁扯開。
聽到布料崩裂的聲音,高坤轉過頭看他,發現江桐把自己裡面那件T卹下擺扯爛,使勁兒使得臉都皺到一起,這才扯下來一條長長的黑布條。
舒了口氣,江桐湊過來,一隻手拿著布條,另一隻手準備去抓高坤傷的右手,還沒上,就被高坤躲開,他像是了什麼刺激似的,一下子站起來退了兩步,緒激,「別我。」
江桐愣了兩秒,仰頭看了高坤一眼,臉上出尷尬的神,他眨了眨兩下眼睛一句話也沒有說,收回了自己的手,把從自己服上扯下來的黑布條塞回到口袋裡,低下頭飛快地扣好自己工作服的釦子。
一隻手的手掌撐著地面,江桐勉強地站了起來,儘管他的肚子還是很疼,腳也很痛,但他現在只想離開這裡。
高坤看著他的反應,注視著他一系列的舉,心裡竟然有點不舒服,像是小時候在田裡玩耍時不小心踩到一直小蝸牛那種覺。
他咬了咬後槽牙,「哎。」
江桐的肩膀又了一下,可這一次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是一瘸一拐加快了步伐。
糊住了睫,高坤抬起手用手背了一下,皺著眉眼神厭惡地看著手背上那團污,又看向前面那個固執的男孩兒,抬腳快速趕了兩步,「你走這麼快腳肯定廢掉。」
江桐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腳疼得要命,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再怎麼努力也甩不開後的人。
他每走一步,口袋裡黑布條的尾端就隨著他踉蹌的步伐晃幾下。高坤一手,下了那個布條,飛快地在自己的手掌上纏了好幾下,裹住了正在流的指關節。
「我讓你別走了。」
沒有反應。
「站住!」
江桐終於停下,聽覺上的障礙讓他在知這個世界的時候只能藉助塞在耳朵裡的助聽,它們舊得發黃,時不時都會發出嘈雜刺耳的聲音。從十歲的時候第一次戴上,從寂靜無聲的世界被解救出來,江桐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嘈雜。
可後這個人的聲音太過清晰,好像沒有借助這個小小的儀,而是通過另外的介,筆直地鑽進心裡。清晰到令人恐懼。
「我有病。」對方若無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側,「會傳染的那種。」
江桐抬頭著他,耳朵裡嵌著的助聽有些鬆,他往裡塞了塞,站定了腳步,「什……麼……病……」他說話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吃力,認真得就像剛學會說話的小孩。
那個染著一頭紅發的男孩垂下頭,沒有說話,江桐也沒說話,有些局促地站在他的面前。
鏡頭晃,就像一個人掙扎不已的心。高坤的眉頭狠狠地皺著,手指攥又鬆開,結上上下下,如鯁在。
倘若把沉默拆開來看,一定是無數次看不見的掙扎。無論是怎樣的沉默。
「那天晚上把你嚇壞了吧。」他終於開口,卻仍舊低著頭,用腳踢開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我當時瘋了,覺得自己活不長了,不想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病死,爛在哪兒了都沒人知道。我這輩子太他媽蛋了,憑什麼偏偏是我,我沒做錯什麼,我憑什麼,我只是想賺錢!而且我真的沒辦法……」
他說了好大一堆,語速也快,又帶著很重的緒,江桐聽清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靠猜。但他聽見他不想一個人死。
自己也不想。
忽然抓住的一個共同點讓江桐放下了戒備心,人有時候就是這麼莫名其妙,上一秒還怕得要死,現在有忽然不怕了。他咬了咬下,試著開口,「那、那……你……現、現在……還……想……」
「現在不了。我當時就他媽是腦子風,其實我看到你之後就不想殺……」他的話沒說完,像是在猶豫措辭,可最後想了很久也沒繼續,而是抬頭沖江桐揚了一下還淤青的下,「我高坤,你什麼名字?」
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江桐措手不及,「江……江……」
「江什麼?」
高坤的追問讓天生說不清楚話的江桐更慌了,一時張弄得什麼都說不出,舌尖死死抵在齒背,想努力地發出那個「桐」字,可卻好像梗住一樣,怎麼都發不出來,急得臉都通紅。
「哎哎,你著什麼急啊。別咬著舌頭。」想手拍一下他,可一手就看見自己手上的,高坤皺起眉,出腳了他的腳尖。
江桐一下子抬起頭。
「怎麼?想起來你名字了?」高坤挑了一下眉,卻不小心扯到自己眉骨的傷口,又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真他媽疼。」
「桐…… 」
「捅?」
他的發音不太準,聽得高坤一頭霧水,「江統?」江桐搖搖頭,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對著空氣寫了半天他的桐字,可高坤還是不明白,他把手到高坤的手邊,急之下準備在他的手掌上寫,又一次被高坤躲開。
江桐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暗淡,馬路上的車子呼嘯而過,汽車鳴笛聲尖銳而突兀,驚起茂枝葉中藏匿的鳥,撲騰著翅膀鑽出來遙不可及的天際飛去。
它的魯莽和驚慌攜走了一片掌似的綠葉,如同驚羽一枚,隨風悠悠地落下來,打著轉兒落到了江桐和高坤之間。
江桐手一抓,細長的手捉住了那片梧桐葉,夕照了它的脈絡,就好像照了江桐白皙手背下的細管一樣。
他臉上一瞬間染上欣喜的神,舉著那片葉子在高坤的面前搖晃。
「晃什麼啊晃。」高坤一副看傻子的表看向他,「不就是片梧桐葉子。」
梧桐?高坤的眼神閃一下,「你江桐?」
江桐立刻點點頭,一副開心的模樣。越接近夜晚,晚霞的彩越沉越濃,給江桐那張過分蒼白的面孔添上幾分,像是超市裡進口冰鮮貨架上擺著的漂亮水果。
「江桐……還行,湊合聽。」高坤也說不出什麼有文化的話來,咳嗽兩聲從他手裡奪過那片葉子,拿在手指尖轉著,「考考你,我什麼?」
「高……坤……」神奇的是,比起自己的名字,高坤這兩個字他倒是發得標準得多,說完了臉上還出一副等待表揚的表。高坤停了轉葉子的手指,看了看葉面,乾淨。
他用葉子輕輕了一下江桐的頭,「行啊,厲害。」
「Cut!」
終於趕在夕西沉之前結束了這一段的拍攝,中途好幾次切換鏡頭,好在兩個演員的戲都連上了,效率才沒有被拉下來。拍完了,周自珩和夏習清都跑到監視那兒去看,和周自珩這種經驗富的老手不一樣,夏習清心裡其實還是有些張的,儘管他平常都是漫不經心的懶散模樣,一旦做起一件事,好勝要強的心比誰都重。
「高坤剛剛加的那個腳的作不錯。」昆城習慣在片場也角名,他指了指屏幕,「和後頭用葉子正好照應上了。」他抬起頭去看周自珩,「不錯啊,你們有什麼臨場發揮都可以來,只要不影響進度,我是絕對鼓勵的,別把戲演得死死的,沒意思。演人不演戲。」
昆城說了這麼一大堆,夏習清心不在焉,沒太聽進去,剛才拍戲周自珩腳尖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嚇了他一跳,差一點NG。
「江桐也很不錯,眼神的表現力很有天賦。」
夏習清回過神,對著昆導笑了一下。
「先去吃點東西,」昆城看了一下手錶,「八點半的時候我們專場去拍夜場,高坤和江桐吃完飯立刻去換造型。」
周自珩見夏習清有些恍惚,等導演一走,他就拉住了夏習清的胳膊,「怎麼了?累了?」
「沒。」夏習清抹了把臉,「有一點累。」兩個人跟著劇組的大部分離開,周自珩前腳上了自己的保姆車,小羅正把他的晚飯拿出來,一回頭發現夏習清人不見了。
「欸?他人呢?」
小羅嘖了兩聲,「你忘啦?蔣茵姐給他配了保姆車和助理啊,又不是坐咱們的車。」他把筷子塞到周自珩手裡,「快吃吧,早上六點熬到現在,你還真不覺得累啊。」
以往拍戲的時候,一喊Cut周自珩就變得沉默寡言,演戲的過程中消耗了太多的緒,讓他在回歸自己時變得倦怠,可有夏習清在的時候就不同,對於變回周自珩,他迫不及待。
筷子加了一青菜塞進裡,實在是食之無味,周自珩低頭了口飯,小羅看著問道,「是不是空調不夠涼?熱得吃不下飯吧。」他又調低了幾度,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看了一下,「怎麼這麼熱鬧?」
隔著遮玻璃看不清,小羅乾脆拉開了車門,腦袋探出去瞄了一眼,「哎,笑笑你們幹嘛呢,有冰兒?哎哎給我一兒,都什麼味的啊?」
自家小助理被勾搭了出去,周自珩嫌棄地抬起頭往車門那兒了一眼,誰知正巧看見夏習清邁著長進了車裡,砰的一下拉上了車門,把手裡著的一個袋裝冰兒扔在他的桌子上。
周自珩臉上的驚喜藏都藏不住,「給我買的?」
「不吃是吧?」夏習清抓了冰棒就撕開了袋子,「那我自己吃了。」
「吃!」周自珩飛快地奪過自己心心念念的冰棒,撕開袋子就往裡放,冰得牙齒都打,還說好吃。
「沒人跟你搶,人人都有。」
原來剛剛小羅說的冰是夏習清買的。意識到這一點的周自珩瞬間失起來,「每個人都有啊。」
「可不是,花了我不錢呢。」夏習清極為順手地拿了周自珩面前的筷子拉了兩下他正吃著的飯菜,又放下筷子,「你剛剛不還吵吵嚷嚷的要吃冰棒,又不吃了?」他抓過周自珩的手腕把冰拿到自己的跟前,咬了一口,「好吃的啊。」
見周自珩臉上仍舊不開心,夏習清一下子明白過來,手撐著下懶懶笑著,手指優哉游哉地在臉上彈了幾下,「我給別人買的都是三塊錢的,給你買的可是最貴的,三四層夾心呢。」
周自珩沒好氣兒地瞥了他一眼。
「你要非覺得不高興我沒關係,但是你得搞明白因果關係。」夏習清手拿著筷子在外賣盒上輕輕敲著,「我呢,是為了給你買冰棒才給他們買,不是給他們買順帶給你捎了一,明白?」
雪糕上的油都一點點化開,順著往下淌,看著怪可惜的,夏習清掰開周自珩的手搶過雪糕,「你不吃算了,浪費。我還不如拿去餵狗。」
「誰說我不吃了?」見夏習清拿了雪糕咬了一口就往外頭走,周自珩急了,不管不顧地站起來,忽略了自己一米九的個子,冷不丁砰的一下撞到車頂,疼得重心不穩往下倒,夏習清聽見聲兒嚇了一跳連忙轉過子去看,結果就這麼被周自珩給撲倒在本來還算寬敞的保姆車裡。
這位從來沒有演過片的演員,在連番巧合的促使之下上演了一出偶像劇裡最爛俗的戲碼。
撲倒,,相。
的讓周自珩一下子從疼痛中驚醒,他抬起頭,生怕著夏習清,連忙從他上起來。
「……老子的背……」夏習清也扶著自己的腰坐起來,瞇起的眼睛微微鬆開,視線慢慢清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又是習慣地道歉,無論什麼時候都是。
手裡的雪糕化了一半,粘膩地淌在指,這種黏糊糊的讓人不舒服。夏習清抬起手,了一下指尖膩的白油,眼神懶懶地投出去,著周自珩那副每次道歉時都真誠不已的臉。
他咬了一口雪糕,跪在地上傾湊到周自珩的面前,吻住了他的。冰冷潤的雪糕,溫熱的,及的瞬間就化作舌尖猛烈地侵,用最的武進行冰與火的戰,濃郁的甜中一即發。
短暫的惡作劇告一段落,夏習清出舌尖了一下周自珩沾著油的角,把手裡快化掉的雪糕又塞回到周自珩的手裡,眼尾上挑,語氣裡的笑意挑釁又勾人。
「抱歉,我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笑笑:小羅小羅,你們的保姆車剛剛震了一下,震得特別厲害!
小羅連忙跑過來攔住笑笑:別別別開門!
笑笑(天真臉):為什麼?
小羅(假笑並拉走):我們去吃冰兒【誰知道他們在裡面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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